第13章 我心徘徊
还没过半晌，薛成群就匆匆跑来。
“晏公子！晏公子！”
越开彧到前堂来：“怎么了？”
“紫薇星！到了！”
“到了就到了呗。你慌什么？”
薛成群略微镇定了些：“没问题吧？”
“走吧，跟我去州府。”越开彧示意琅嬛押着薛成群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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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宅。荀时倾坐在院中，手里握着一本书，眼睛虽然在书上，但脑子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倾墨捧着茶托悄悄走来，放在他身边的几上，荀时倾这才被惊醒，扫了她一眼。倾墨倒了一盏茶递给他，他接过，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她：
“你说，我在朝堂上认识她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如今这般感觉呢？”
倾墨抬眼观察他一下，微笑道：“小人斗胆猜测：那是因为您眼前的晏彧才是真的、是活的。”
荀时倾将茶盏放在唇边啜饮一口，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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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府。越开彧在一众仆人侍奉下重新梳洗，插花描钿，换上一件青碧大袖衫，加披白底金蟒霞帔，销金银红长裙外缀有白玉环佩。穿戴完毕后，她振了一下袖子，两手交握于腹前，缓慢抬眼，眼中又变为了朝臣们最熟悉的冷漠而威严的光：“走吧，去见见这群好父母官。”
紫薇星端坐于州府的正堂，两手结禅定印置于腿上，看着堂下的一众官员缓慢地眨眼，霞帔上两条金蟒怒视众臣，似有涤清他们心中污垢之意。
其中，薛成群已经由先开始的震惊变为了面如死灰。
亲卫队队长冯捷进入，报告：“殿下，岳阳郡所有官员清点完毕，无一走脱。”
“殿下！您无权圈禁朝廷命官！”席末一人反对道。越开彧看过去，又回头示意霏散，后者于是拿出厚厚一摞供状。
“这些都是受灾百姓的亲口供述，涉及官员遍布全城各衙，因此暂时软禁，让他们配合调查才是最省力的。”霏散回答。
“干扰日常运营，殿下，您也担不起！”
“那你想怎么解决？”越开彧问。
“上司有令，下属哪有敢不遵从的。他们只是受人指使。”
哼。越开彧环视一圈：“各位也都同意只查魁首喽？”
其余人想点头却又不敢。
于是越开彧对冯捷嘱咐：“查问，我要知道他们上头是谁。”
冯捷领命出去，剩下一群人继续坐着看越开彧喝茶。
大约又是半响，天已经有点儿要黑的意思了。冯捷进来，递给她一份折子，上面写的是基础官员们的供述总结。不出意料，名单上的人几乎都坐在堂中呢。
越开彧合上折子，回头问琅嬛：“晚膳好了吗？传菜。”又向冯捷：“把那些官员都放了吧。嘱咐他们，如果敢透露半个字，”越开彧晃晃折子，“后果自负。你让兄弟们也歇歇。”
等待上菜时，越开彧把折子丢在案上，站起身：“本殿更衣，各位少待。”
等越开彧离开后，一屋子的官员面面相觑，看没有人看管，渐渐讨论起来。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要放过我们吗？”
“折子上写的什么啊？”
“你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
“一个小姑娘，你们怕什么？”
“三年前，她刚开始监国的时候，好多朝廷重臣也觉得一个毛丫头有什么可怕的，结果真被她杀掉一个。陛下回来斥她半个字没有？反而说杀得好。你说我们怕什么？”
“她难不成真敢杀我们？”
“她的监国权可还没被收回去呢啊。”
“能一边弹压众臣，一边供给前线的十几岁小丫头，你也真敢小瞧她。”
“万一你我的名字不在上面呢？”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记得啦？”
终于还是有个人大着胆子去拿了下来，一堆人围过去找自己的名字。
正在这时，换完衣服的越开彧悄无声息地进入，坐在主位上，却发现有两个人端坐着，没有凑热闹。
其余人发现了越开彧，吓得折子掉在了地上，立刻散开，坐了回去。琅嬛上前拾起折子还给越开彧。
在死一般寂静中，仆役们传菜，每人面前都有，却不是什么美味珍馐，而是普通民众常吃的一些东西。
越开彧举起酒杯：“众卿请。”众人战战兢兢地饮下。
“说实话，某还要仰赖各位呢。”越开彧放下杯子，和煦地笑着，只是在众臣看来，实在是开心不起来，“灾民甚众，各位又是最为熟悉城中情况的，如果撤换你们，受苦的还是百姓。”
薛成群首先站起来，叉手表态：“殿下能用到，微臣们敢不尽力。”
“那就最好了。”
一顿饭结束，越开彧率先离席。出了门，她才嘱咐：“把他们各自分开录口供，告诉他们，把吞的都吐出来，戴罪立功，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没凑热闹那两个带来见我。”
总是坐着，越开彧也累呀。所以两人被带到后面堂屋时，越开彧正背对门口站着。门关上后，越开彧换了一副和善面容。
她敲敲案上的折子：“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吗？”
其中一人回答：“若问心无愧，那么上面就不会有下官之名；如果同流合污，有下官之名也是跑不脱的。”
“心态不错。你叫什么？”
“下官岳阳郡丞岳盈。”越开彧看向另一个。“下官岳阳主簿章钊。”
越开彧微微点头：“我有事要拜托二位。随行而来的还有赈灾银两万，劳工五百，医官十名，其余物资十车。我要你二人代理岳州牧与岳阳郡守，平灾安民，重铸河堤民房，等待京中新派长官。”
等两人离去后，越开彧吩咐冯捷：“明日在两千亲卫队中抽调八百，与紫薇殿詹事一道监管城中事宜。另外，把薛成群带上，别让他坏我的事。”
“殿下，咱们不留在这儿吗？”琅嬛问。
“算算日子，咱们回去时梁国使团差不多也该到了。那才是更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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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宅。荀时倾正搀扶着荀夫人在园中散步，老人忽而想起了旧事，于是泛着泪轻拍他的手：“你父辛苦啊。当年流徙千里都没能挫掉他那身傲骨，为了你们兄妹，却变了。”
荀时倾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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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紫薇星仪仗从岳阳城中出发，经船渡过岳水，在离荀宅一条街时，越开彧令停，自己一个人往荀宅走。
因事先清理了街道，所以现在空无一人，因此也就没人能看到越开彧此时的徘徊纠结。
该让他跟自己一起回京吗？
或许不该打扰，就这样悄悄离开。
越开彧往回走了几步，又突然止住。因她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觉得如果让荀时倾来做自己的丈夫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越开彧快步向荀宅走去，又停住。
可是，要为了自己这一点点私心而让别人搭上一辈子吗？
可反过来讲，自己长到这么大，能不能为一点私心争取一下呢？
马还在他们家呢。越开彧想到这一点，下定决心，取回马匹就走，别的不要。
越开彧于是上前叩门，却不知，
早有人在门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