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相忘被她唬了一跳,却几番思索间才想起来,这是第二帐时,魁王给她的小鬼侍女,只不过当时因为没有行契约,所以下后几帐的时候,她没有跟来。
“今日你也来了。”
瞧着这小鬼的模样跟轮回帐里不差,就是化了有些夸张的大浓妆,烫了一头小卷毛,“魁王是把你放了,还是?”
“我还跟着您呀!”那小鬼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棒棒糖,只舔了两口,舌头上就紫青一片,最后还笑嘻嘻地说:“您还没给我开工钱呢,要是按照五界的算法,十三年,给您打个折,就算是十万两吧,要是按照人界来算,嘻嘻。”
豆花嫌弃着瞥了眼这精神不大正常的小鬼,“这孩子脑子怕是不大正常吧。”
“不过我还是希望您按照人界来算,毕竟花钱的地方多,照那样算,就给我结二十万好了。”
看着这孩子吃着掉色的棒棒糖,莫相忘按了按太阳穴,“魁王是把你扔在这儿了吗?莫叔叔也同意了?”
“哦!”女孩拿出一个金帖,上有复杂的纹路,是一张随君帖,也就是主仆契约之一。
“我有豆花就行——”
“那您得多付我辞退费用,当然,我是更乐意的,只不过,费用较高,要两千一百万。”
“白银?”
“不,钱,在人界花的。”
“你这小鬼是狮子投胎吗?口气这么大,上来两千一百万。”莫相忘哼笑一声,“你是小鬼,我是鬼职,小心我抓你,告你诽谤敲诈。”
“您是想白用工不给钱吗?”女孩只是神经大条的反问,并没有半点走心的质问,只狗啃着棒棒糖说:“那您先给我开两千,我先花着,等您以后有钱了,再给我涨工资嘛,看在您是阴司鬼职的份儿上,之前拖欠十几年的工钱,我就不算了,但往后——”
话没说完,莫相忘轻一抬指,将这小鬼收到血葫芦中。
“是你非要跟着我的,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葫芦里吧,吃喝都省了。”
“那是这小鬼福气好,这血葫芦可是养灵魂的好东西,再出来可就有身份了。”豆花看着闪闪放光的血葫芦,不免感慨,“初次给你的时候,我还很虚弱,这一晃,都十几年了。”
“是啊,晃一晃,千年都过来了,只留着那样的过往,给我感慨一下罢了。”说着起身与豆花并排坐下。
三月初的天气,荷塘虽然开化,但那上面空无一物,荷叶子也没钻出来,小精灵也都沉在河底睡着了。
“这一千多年,从没想过自己是谁,认识谁,当时有监管束缚,只能下人界,不能上四界,而白奶奶也只能间接照拂我,所以这一千多年里,那时的我只是好奇,好奇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能够回来,总觉得像是一场梦,来自轮回帐的梦,不真切,却找不到任何纰漏。
席面没散,她这个主角就不能离开,只在这边坐着歇歇精神,跟豆花叨咕叨咕以前的事之后,就回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坐着。
如今席上还剩下三拨。
高祖和三位太爷,以及几位叔祖还在跟莫家本家的长辈们互吹。
莫许跟莫文渊以及四五十位旧友喝得是昏天黑地。
另外一拨就安静许多。
是白奶奶和自家的翁奶奶,以及十来个旧友并二十来个侄孙一起在樱树下对月闲聊。
其一就有薛成琳和她奶奶。
“今儿刚回来就熬了大半夜,累了吧。”薛成琳仍旧是端庄淑女的模样,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家奶奶的身边,听着长辈们的故事,见莫相忘过来,才起身相迎,边走边说。
“子涵喝多了,是被缪家的妖仆抬回去的,相离她们也喝多了,但都暂时回前院歇下了,那个钟家姑娘也被自家兄长给抬回去了,不算能喝,倒是愿意陪酒。”
莫相忘笑着点头,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这张熟悉的脸,“千年里,你来看过我,奈何,我当时并不记得了。”
“你出入不定时,好在那黑司审会通知万姑姑这边,我们才做下准备,一道去人界看看你,当年被九家看的紧,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九家?”与他们一同在席上的,还有江淮,以及战神家的两位叔伯和已经喝睡着的赵达通。
“难怪你这么讨厌九家。”江淮说着喝了口清茶问:“只这为何如此惧怕九家?”
莫相忘不大敢直视江淮的眼睛,毕竟有些事,对方能释怀可不代表她能释怀,“因为,他们权势大,如果知道谁帮了我,背后肯定会做手脚,当年,我万姑姑还有二师姐鹊家和武珀都被搞过,这六界看权钱,本就没权,再没钱,就没法立足了。”
“鹊丫头的事儿你听谁说的?”白猿上神问。
“白奶奶,当年我并不知道,只这在轮回帐里翻看记忆的时候发现的。”莫相忘撒娇着坐在白奶奶身边,这一切言行都是极其自然,“我当年还想着您跟师父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这一千多年都来看看我呢。”
白猿上神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哪儿会呢,我就被拘在这山上,若是有走动,就会被他们察觉,这样的世界不能再开战喽,我若开战,也是生灵涂炭。”
白猿上神是天吴神尊的弟子,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但当年的事,也幸而是幽冥神君把话点明了,不然以白猿上神的心性,必定会杀下几家来。
“当年我以为翁家的口信带到了,没想到就撂她自己在废宅里。”翁奶奶瞧着亲孙女也有这样撒娇的一面,不免欣慰,“在您身边长大的,小时候可没少跟您撒娇吧。”
白猿上神乐呵呵地拍着莫相忘的手,“相忘小时候啊,那就是个小霸王,虽说不会欺负山里的小妖,但专门欺负付家的孩子。”
说到这儿,其眼里的暖意渐渐淡去,“那家的孩子就是劣根,从小就不学好,那会儿相忘才开灵识没多久,他们就朝她丢石头,还在大雪天里,把相忘弄到那杻阳山的深山里,大雪盖头,分不出方向,就这么活活冻了一夜,可想他们都坏到骨子里了。”
那段记忆早就平息千年,如今再被翻出来,莫相忘也不觉得有多气愤,对他们的恨,早就在最后一世被磨得干干净净。
可关心她的这些个,却不这么想。
翁奶奶再次听到这些话,只觉心疼,“这些事儿她说的少,都是豆花复述的,但说的也不全面,只挑拣好的说,受的苦是一样都不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