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爆发

“但总有些东西再怎么幸运也掩盖不住它的不幸。”

他突然的话锋一转让莫漪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你见过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一类人吗？”沈书瑾抬手碰了碰莫漪的脸颊，开口道，语气并无不柔，但就是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什么？”

沈书瑾大病未愈的音色很轻，偶尔还咳两声，“上初中那会儿，家里没有大人管我吃喝，我妈每个月打给我的钱总有七八成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私吞。于是刚上初中的我，连食堂都吃不起，我只能头头买泡面，就这样吃了快一整年，每天如此。”

可事情远不止这样，从初一下半学期开始，他发现寝室周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被孤立了。

沈书瑾对此选择了沉默和无视，他从小就不会花时间去剖析和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直到有一次，他连吃泡面的钱都没有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向寝室里曾经关系还不错的人借钱。

“初出茅庐的小孩在衣食无忧的家庭里成长，无忧无虑的生活让他们无聊，逐渐以捉弄和栽赃弱势为荣。”

“而那时的我很不巧，成了人人口中可以随意践踏的弱势群体。”

沈书瑾没有描述具体被欺凌的过程，语气很淡，就像在诉说着昨天吃了什么一样随意，但莫漪却听得心里发堵，还有些疼。

沈书瑾打开手里的电脑，骨节分明的手指噼里啪啦操作着键盘，屏幕上显示着莫漪看懂的代码。

“…你会黑客？”

沈书瑾没有急着回答她，过了很久，输入完最后一个编程后，关上电脑，这才将目光放到一直专注看他的莫漪身上。

“爱好之一，想要成为有用的人总要会些大多数人不会的技能，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有一半得归功于我的父亲。”

“现在的父亲？”

沉默即是答案。

莫漪看着他，点了点头，“那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你有听懂我刚才说的那些吗？”沈书瑾摸了摸她的头。

“听懂了。”莫漪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很热，好像完全不需要自己冰凉的手来捂暖。

“你不觉得熟悉吗？那些恶心的人。”

“你所在的这所学校里的人，和他们都是一类人。拿着父母给的钱，拥有着这个社会90%的学生都不会拥有的资源。”

沈书瑾忽然对上她的眼神，看向她的目光逐渐发冷。

“活得像个垃圾。”

……

窗外的天暗了一些，风声很有劲头，广场上的红旗迎风猛烈地招展，云层似乎要滴下水来。

冬日暴雨不是什么好兆头。

推门声打断了屋里凝重的气氛。

护士推着医用车厢走了进来，看了眼沈书瑾剩余一半的点滴，笑着说道：“恭喜你，这包输完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沈书瑾闭了闭眼，看向护士，“谢谢您。”

等护士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那股凝重的氛围。

“你才转到圣安多久，凭什么就这样下定论？不会太片面了吗？”莫漪抿着唇，心跳很快，这是她第一次勇敢忤逆沈书瑾的观点。

“凭你们任何人无论是阅历、智商还是城府，都远在我之下。”沈书瑾重新靠回床背，语气缓缓，嗤笑道：“而你们，拥有着最好的资源，到最后什么也做不了。”

莫漪调整了下呼吸，看着他的眼色有些艰难，许久，轻声道：“你说的那些话里，是不是也包括我。”

不是问句。

莫漪即便再怎么不愿承认，内心深处却也是赞同沈书瑾对自己的批判的。

因为她，曾经也是一个喜欢欺负弱势群体的混蛋，以欺凌他人为荣，她就好像一个坏种，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享受别人惧怕她时露出的那种眼神。

“你觉得呢？”沈书瑾收回从她身上的视线，声线清冷，“还有你那位前任。”

前任…？

好像终于懂了沈书瑾话里的意思，这是一盘棋，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盯上了。

盯上了这个曾经他旁敲侧击怎么问也问不出，她不愿告诉他，也不愿意提起的一道坎。

谋划已久，就等着在某一天，用语言或是行为，击垮她。

脑海里的千言万语都终化成了掩饰不住的愤怒，她站起身，身下的椅子被这股力道划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下一秒，她一只手掐住了沈书瑾的脖子，眼睛通红。

“我和他是一类人？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计划说这些话多久了？他是垃圾是废物，所以你把对他的愤怒现在归咎在我身上？！”

沈书瑾闷哼一声，眼睛里泛出水色。

莫漪顿了一下，心软了一顺。

他还是病人，她怎么能、怎么可以就这样在他面前失控…

只是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沈书瑾病号服的扣子被她刚才的激动松散了一颗，锁骨上一层薄汗，身侧的手指也随着蜷紧。

不太像是被弄痛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