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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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她的她们

“哗——”

花洒里喷出热水,浴室顷刻就蕴满热气,氤氲如幻。

宁惜下意识缩起肩膀,慢慢的,身体毛孔在热水中舒展,她不禁露出惬意的表情来。

“莎莎姐,我可以在这里多久哇?”她小心地询问,怕问出这问题后下一秒就被赶走,虽然觉得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是常人无法拥有的幸福,可还是贪心的想要时间再久一些。

蓝尔莎洗着她那只瘦小的胳膊,闻言抬了抬眼,眸子在水汽中显得迷离:“应该很久,这取决于大人。”

“大人?”宁惜不解地眨眨眼睛,他们若称大人就一定指高等人,这里哪有高等人?

“嗯,带你来的女孩。”她嘴角弯起,笑容怡然恬静,“她很厉害,很温柔,是我最敬爱的人。”

宁惜愣了半晌:“那位怀幸姐姐,是……高等人?”为什么要同低等人接触?“怎么可能?她可一直握着我的手呢。”高等人不会这么做吧,也太……匪夷所思了。

蓝尔莎笑而不语。

水声哗哗,不多时就变成“嗒、嗒”的滴水声,直到蓝尔莎用毛巾给她擦头发,宁惜才回过神,吃吃地问:“是高等人,干嘛要做对高等人不好的事?”她一看蓝尔莎的目光移来,立马捂住嘴巴。

“我不知道。”蓝尔莎微微摇头,忆起怀幸曾说过的话,加之今日所见,早就知道她会失败的,“大人很不高兴,我真希望她可以放弃。”那样就不会再受伤了吧。

宁惜更是迷茫,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除了奇怪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她在和一个高等人正常待在同一场所里,好神奇的感觉。

而且——她打量着房间,松软的地毯、走动的钟表与暖和的大床,这是独属她的卧室,是那位姐姐给的。

无论怎么都想不通……

她听见开门声,回过神羞赧道:“莎莎姐你来啦,对不起,要你陪我,我、我是第一次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间。”

“没事,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蓝尔莎温声道。

宁惜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一本书,惊奇道:“莎莎姐还会认字?这是故事书吗?”

“是因为大人,”她将书摊开放在床上,“讲新世纪以来各种植物灵药生长异变史的,我很喜欢这些。”

“好厉害……”

“你要听吗?我讲给你听。”

“嗯!谢谢莎莎姐!”

突然响起敲门声,宁惜连忙去开门,一瞬间愣住。心底对高等人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浮现,眼神一收,便有些唯唯诺诺。

怀幸倚在墙上,双手揣兜:“要准备睡了吗?现在困不困?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改变你人生的有趣故事?关于那种虚无缥缈的价值。”

宁惜:……

不懂在说什么。

幸好蓝尔莎过来,将门开大了些:“我们还不睡,大人要讲什么?”

“睡前故事。”她说着进入房间,冲宁惜道,“明天和蓝尔莎一起去学校,我建得无可比拟。”

“嗯,我知道了大人。”宁惜直点头。

怀幸瞧了瞧她,欲言又止,视线挪到床上的书本,拿起来随意翻阅。

蓝尔莎有些害羞:“我就随便翻着看的。”

“你已经能读下来了?”怀幸看着她,“挺聪明的,不过比不上我。”

“谢、谢谢大人。”她攥紧衣领,弯着眼睛笑靥如花。

“你们上床吧,我是上命的统领,我要坐中间。”怀幸脱掉外套,脑中整理自己要讲的故事,边说,“你是想做医生吗?那先看看这些书,等我几天学会这个世界的知识就让勾何教你。不过这个是要自己累积经验才行。我就不用,死人我都能搞活,但你们怎么能和神比较呢?”

蓝尔莎望着她:“我知道,谢谢大人。”

此刻将近凌晨,山林中万物早已入梦。怀幸心满意足地坐在二人中间,浏览手中厚厚的麻皮书,兀自琢磨。

宁惜偷瞄身边的人,虽说她们相伴走了一路,但知晓其身份,这会儿还是情绪稳定不了。她低头玩弄手指,忽听人说:“修行的事我会解决,你不用羡慕笨果子。”

她猛地抬头,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下午听蓝尔莎说起时她确实羡慕不已,但觉得自己不可能有那种能力。大人她要怎么解决?

蓝尔莎将她心中的疑惑问出,怀幸偏头思索,只说:“我已经有眉目了,会很快的。好了,现在来听听这个有关‘人类’的故事。”

在各种古籍记录中,新世纪之初常有人意外挖掘到人类旧物,例如日记、日常用品等,变种人外形与人类相似这一点最初正是根据旧世界遗留之物得出。因此其它人种将之拥趸为首领,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没有低等人与高等人的分别。

“所以,一切人们奉为圭臬的秩序都是之后演变出,效力于高等人。”怀幸指着自己精心绘制的插画,“新元两百年初,南境几位教授以南北战争需求、生命繁衍将断为由,以地下控制设施转化特殊芥子度能量,从而改变整个十地雌性身体,让生命诞生在十年内就可以担起繁殖重任。母体的改造同样影响后代,雄性生长十年为单位,大多就能成为孕体参与者。”

这在南境历史上被称为最伟大的创举,然而当时却引起轩然大波,北域半生人最是震怒,殊玛赐予的身体就这么被他们要毁掉的渺小生命改变,岂能容忍?但他们无法将一切复原,新元三百年后,关于改变身体回归殊玛的呼声彻底消失,至今半生人也有意效仿南境做法,却无低高等人之分。

新元三百年在历史上被称作“诡异的时代”,当初被改变身体后,南境有数位女子表达不满,这件事从未与任何人商量过,是将另一群体当成工具的无耻之举。史书记载中有过一场双方就此展开的辩论,想来应相当重要,然记录中只寥寥几笔参加人员,却对内容和结果只字不提。

提出工具之说的女性教授名为白蓿,唯一的记载是踏入“中学院”的时候,史书中有句“背弃人类之眼”。怀幸翻着书:“现在看得确是骂人的话,但以前却不是什么形容词,最初有人说看见天灾内有恶魔,叫人画出,眼睛就是这么命名的。我给你们看——”

她指着纸上几幅人物肖像:“这是人类;这是变种人;这是恶魔。然后——你们见过七尾天玄人吗?是不是快要灭绝了?”

宁惜呆呆地摇头,蓝尔莎略微一思索,便点头:“我见过,很久以前在一个避难所呆过。”

“是不是长这样?”怀幸翻页叫她看另一幅画像。

“是的,是这样。”

“那你再看恶魔的眼睛,与之有何不同?”

“这……”蓝尔莎愣住,再度细看,那简直一模一样!

怀幸说:“或许是有人更改历史时遗漏,又或者是哪个人故意为之,你不能这么做,你写的时候得听我的话。总之是我太聪明了,从这里面发现漏洞,用你们的话来说,白蓿是低等人。”

“低等人!”

余二人异口同声,皆不可思议,历史上竟有位教授是低等人?!

“当然。”怀幸耸肩,继续说。

这样的发现证明低等人生来无法修行就是胡扯,可如今事实便是如此,那么是从何时不能修行呢?自新元三百年后。

以几位教授为代表的反抗者们并没有改变什么,事情的走向随着改变者们规定好的路线而去。新元三百年后,高等人与低等人的划分出现,与此同时殖工和童器的职业有了迹象。

“想知道为什么对低等人突然之间不能修行的事,没人提出疑问么?”怀幸看着纸上的天平插画,“因为没有低等人知道这段历史,他们甚至不识字,掌握所有资源的高等人有没有故意让低等人放弃教育?退一步讲,那个为了推崇价值的高等人总该发现问题吧?想想,假如所有人都能修行,南北战争的局势会有不同吧?他们为何不说,因为这等于降低自己的地位,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利益与人平分,谁愿意这样?”

她看两人瞠目结舌,顿了顿就又说:“高等人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尚,人类留给新世界的仅仅是芥子度能量而已,换句话说,假如这种价值是人类赋予,为何最初的几百年毫无踪迹,怎么就伴随着低等人的名称出现了呢?”

许久,蓝尔莎才回神,犹豫着道:“我想,即使是有几千年的‘价值’,我们都可以背叛,因为不想让身体受痛,为了自己好。那么对高等人来说,也会选择对自己好的一面。”

怀幸扁着嘴巴,哼哼着说:“为自己好当然可以,但高等人却说这些都是为了低等人好,让你们实现自身价值,这样对吗?这不就是道貌岸然吗?以虐杀的方式让低等人得到可笑的‘能量使用权’,为何不讲使用能量是生灵与生俱来的权利?

“可没人这样说,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那还是你们眼里尊贵的高等人吗?既然他们在有关低等人信仰的事隐瞒撒谎,那么关于他们所传递的价值还值得相信吗?”

“新元初低等人的先辈与半生人战斗、为科学献身,有无数能人异士涌出,冠绝古今,到了你们这儿却认为自己连做人都不配了,先努力找到改变自身的稻草比如我,对的起自己的祖先,再想想怎么做对人类更好。连先人的亡灵都没法安抚,却想能对得起上千亿死去的人类,这不可笑么?”

怀幸看看哑口无言的两人,心说不愧是我!

从翻书发现天灾恶魔的画像开始,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后来查看许多古籍才寻得蛛丝马迹。低等人那么崇拜高等人,那么只有让他们对其产生怀疑,才会投入上命的怀抱。

至于如何收服高等人?信念坚定的话就骗他们跟自己这个R成为人类好啦。

钟摆不紧不慢的晃动,时针慢慢指向数字“2”,怔愣不知多久的宁惜猝然回神,喃喃道:“我被骗了……高等人不是好人……”她看向身边的女孩,试探着问,“那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大人不也是高等人?这样对自己……”

怀幸说:“我是神,跟那高等人不是一伙的,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低等人抛弃那种价值,多看看我。反正我又没说谎,都是事实,我给你们正常人拥有的一切,你们要尊敬我。”

“那——”她握紧袖口,“我以后就是大人的殖工了吗?”

怀幸一怔,宁惜也不过四岁,接受高等人的训导不多,所以更容易相信自己的话?她握着她幼小的手掌,说:“也不是,正常人的意思是说可以穿新衣服,白天黑夜都能走在大街上,可以读书、修行,有个以后要做什么的梦想,身体属于自己,不用为了哪个价值成为工具。你有想做一切的权利。然后记得尊敬我这个神。”

这样……好像是高等人的生活,宁惜恍然,如果所有低等人变成高等人,世界上就没有奴隶,没有殖工和童器,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她蓦地抬眼,盯着女孩漆黑的眼睛,那种世界不就是上命吗?

蓝尔莎皱起眉头:“可是大人,假如低等人可以反抗成功,那么没有殖工,战场不就没有后续力量了么?南境是人类意念所在,如果因此叫半生人掠夺,这……”

“你说的这个我根本不考虑,我会统一两方,我又不打我自己。”怀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况且对神来说,半生人也是蝼蚁,分这个人那个种的实在麻烦,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你们都一样。以后你们唯一的信仰只有我,什么殊玛希达女神,哪凉快歇哪去。”

“大人……”

“啧,”怀幸瞧着她,后者立时噤声,“所有人都能怀疑,但你不可以。现在你是我身边很重要的人,你老是质疑我,写出来的文字也会透着股不确定的味儿,你要相信我,写的标点符号都是相信我的意思。”

蓝尔莎眼神闪烁,语气飘忽不定:“现在,我、我是大人很重要的人?”

怀幸:“……其它话你都没听吗?”

蓝尔莎哑然失笑,轻声说:“如果将价值换做心之所属,会比从前还要义无反顾,还要心甘情愿。”她抹去眼角泪珠,抬首端视怀幸,“我会永远相信大人。”

“……就要这样啊。”她将视线移到书本上,本来打算讲完故事就离开,让她们慢慢谴责高等人的行为。现在看蓝尔莎,情绪不太对劲,感觉又是因为自己。

怀幸鼓着嘴巴:“离天亮还很早,你们睡吧,我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