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开始新征程
时针有条不紊地行进,静默随着铺在房间的月光白纱而展开。怀幸凝视着熟睡的男孩,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
与想象中背道而驰的世界令她愤怒,本以为只要蝼蚁们看见神便会臣服,显而易见,他们没有那种觉悟。
她开始制定各种计划,皆以失败告终。他们要她以普通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可她是神啊,这如何能办到?
怀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腹划过小稚果的嘴角,即使如此,一旦开始,神就不会放弃。
她翻过许多古籍史料,耐心听着一遍遍价值之说,察觉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所有低等人包括小稚果都认为自己的存在是污秽,是随手可弃的垃圾,他们不认可甚至从未幻想过自己的存在是合理且正常的。
在一遍遍教导与生来无法避免的“职业”中,他们早已将价值当做自己存在的理由,抛弃价值,等于放弃自己唯一活着的理由。没有人想过让自己“正常”,那些留下来的人与小稚果一样,不否定规矩,将问题推在自己身上:我是个坏人,自私自利。
就这样,突然闯进低等人世界的她宛如带着巨大诱惑的恶魔,挑战他们的底线,只要坚定信念,就不会堕入深渊。她甚至成为他们向高等人表明忠诚的陷阱。
怀幸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那么做,效果只会适得其反,她不能再做一个“恶神”,不能再让上命成为异类。
她对自己在人们口中的身份毫不在意,她从不怀疑自己所做之事的对错,她不会有错,哪怕所有人都说这是错的,她也会让这件事成为独一无二的正确。
就像上命,她要让它成为世上唯一合理的存在。
怀幸起身要走,看了又看酣睡的男孩,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便从房间离开。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怀幸独自踏上阳台,鬼头幽幽浮现,声音轻飘飘的:“千年来的秩序,你真以为会那么容易改变?”
“你没事吗?帮我把花园里的蚰蜒收拾干净。”她懒得看它,极目眺望远方。
“忠言逆耳,”鬼头自顾自地说,“生命是有劣性根的,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如屠杀方便,看看那些丑陋的面孔,他们都会背叛你,投向秩序的怀抱。”
“抱着你的大道理去回忆自己是如何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吧,失败者没有话语权。”怀幸满不在乎道,“另外,即使我要做的事以蝼蚁为主,也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凌驾我之上,任何一处都没可能。”
这次,鬼头沉默许久,才说:“连亲人都选择背叛,的确是失败者。”
怀幸顿时聚精会神,注视着它:“我勉强做个聆听者,你继续说。”
它却不再言语,凝望远处。
“你错失了一次得到神之慰籍的机会,鉴于平日你都会惹毛我,所以我要说‘你的确是个失败者,你的经验就当宝贝藏着掖着好了,永远都不要让外人发现’。”她的视线回到连绵起伏的山脉,低声自语,“对于生命,我只知道他们都在活着。”
越过千沟万壑的山林,她看见展翅有百米的巨鹰翱翔于空,万鸟退避;她看见腐烂的千米蛆虫身上挂满尸体,朝着阴暗的沼泽蠕动。
她会做那统领天空的巨鹰,她的子民拥有翅膀后也该俯视万物,堕落者不配享受神的光辉。
“我还有一个经验,要不要听听?”鬼头忽然又说。
怀幸说:“你讲吧,我也有新的东西嘲笑你。”
“南境以种族统治,北域则靠信仰下的帝国制,千年来构筑的秩序铁塔坚不可摧,这意味着你至少比其中一方更加霸道。”它吐出一缕黑气,腐蚀掉阳台上的花朵,“利刃比鲜花更有力量,王座距地面有些数不清的台阶。”
怀幸深深地看着它,听到脚步声,鬼头倏时消失,她扭头看向那朵被腐蚀的花,缄然良久。
“做那个东西不省事吧?”
“接下来呢?”
她回头看着姐弟二人,眼珠一转,对伽漓说:“你来的正好,我打算把这个叛徒预备役给卖了,你出个价。”
“真的?”伽漓拍拍伽洵的肩膀,“有人要我倒贴钱。”
怀幸:“要不要我都会塞进去。”
伽洵:“我还在这儿好吗?”他目光一转,愠道,“谁弄坏了我的花?”
怀幸瞧了几眼:“我说是风吹的你信吗?”
“什么风?”他伸出手感受,“在哪里?”
“……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得了,重新种吧,你那花本来就不好看。”伽漓坐上阳台的护栏,风吹抚着暗红近棕的长发,她盯着怀幸的眼睛,“那个印记是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影响不大,我想短时间内找不到低等人不能修行的原因,只好另辟蹊径。”怀幸手臂搭在护栏上,俯视上命树四周的花海。
伽洵道:“还是有影响,会随着人多出现问题?那时你会怎样?”
“不会出问题,放心好啦。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以后吧。”她抬头,满脸天真无邪。
“……”伽洵无语凝噎,“认真的?”
怀幸摊手:“当然,和我一起走。还有伽漓,你说要去北域?准备好的话明天我送你去,在接到我的命令前,先一无是处地开心地玩吧。”
两人面面相视,皆不解其意。伽漓询问道:“这就是下一步计划。”
“嗯,神累了,所以换个方式,就从北域开始。”
伽洵细细思索着,显而易见的,作为同一人种,怀幸在南境更有优势。如今跑去北域,是要如何做?
“还要做救世主?”伽漓问出他想说的话。
“我从来都不是救世主,”少女抬首,眸中倒映繁星点点,“你们说救世主要具备什么条件?”
忽有风袭来,混杂着花海的清香,撩人衣襟,她自顾自说:“那是殊玛和希达女神,真诚不计前嫌,善良而伟大;是包容一切的,不可以有怨言、不能生气与讨厌什么,当出手时必有感化之心。
“这是真神么?不过是傀儡罢了。这些我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伟大,从前没有神,所以祂们承接一切完美幻想,现在我来了,念蝼蚁卑微,就不打破他们的幻想了。但我必须让他们知道,我是改造者,带着战争与新生,新世界是我行事准则,旧的规矩与秩序是注定被废掉。”
“这可能吗?”伽漓蹙额,在不改变自己的情况下与半生人的信仰硬碰硬?
“你觉得不尊我为至高无上,还想得到上命的好处,这可能吗?”怀幸反问,继而说,“还有一点,北域信仰在千年里分化出数个流派,有主恶之神,有毁灭万物论;而希达女神至始至终善良无可挑剔的,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她看了眼二人:“到了北域自然就知道了。他们的神没有意志,但信徒有。”
*
翌日天刚蒙蒙亮小稚果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怀幸,他满是希冀地望着她,女孩身后的玻璃窗里,天色朦胧,山脉青黑,林海被云雾遮隐。
“姐姐,你在做什么?”
怀幸桌上一滩泥土,她手中变幻出个巴掌大的人形娃娃,然后拍碎,再继续做,周而复始。他朝着她手中的东西探头瞧去,惊讶道:“我认得这个,是希达女神像。”
“嗯,有个无耻的东西在演讲。”
小稚果看看视频里的人,再看她手中的泥人:“他在骂你啊,姐姐不要再看了。”
“我在学习。”怀幸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怎么不去修行?”
“哦,姐姐不是说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吗?我就来问问。”
青蛙太经从他衣兜里冒出头来:“对啊对啊,主人可激动了,非要叫我吃虫子吃饱,说没时间了,我就算吃东西也不吃那个啊!”
小稚果:“那我出去给你抓鱼吃。”
怀幸关掉视频,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先学习怎么用,笨果子,明天出发。”
“好!”
她看着人蹦蹦跳跳离开,收回视线落在电子板显示屏上,冷声道:“敢这么说我,废物联盟,给我等着,谁还不会骂人啊。”
之后怀幸着手送伽漓入北域的事,夜晚又吩咐蓝尔莎等人看好上命,有勾何、风汘在,无需担心什么意外。她特为自豪地说:“舍不得我吧?我那么让人疯狂。”她本要说喜欢,话到嘴边想起这词程度更深。
蓝尔莎颦蹙眉梢,张了张嘴,后来只说:“大人多加小心。”
宁惜忙问:“大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不会太久,”怀幸整理完桌上的纸,端详着她,“你有做一件事的耐心超过三个小时吗?”
“有啊,我在雾泉山那边和大蛇玩……”她猛地闭紧嘴巴,意识到怀幸的话是何意思,顿时羞红了脸颊,她身旁飞舞的精灵立马捂住脸。
怀幸呵了声,扬起眉毛:“想得美啊你,我做事你玩得开心,哪片天掉的馅饼?从现在——不,很久之前就开始了,你得跟我好好学习,鉴于你太玩物丧志,必须惩戒,我让勾何准备了些资料,回来就考,没及格你就死定了。”
“资料?早上的那份?”宁惜想起那宛如天书的资料,有些心虚,“大人,那些字我都没认会。”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她坚决不听解释,“反正我回来之后,不说一千人,给你一百人都管不好的话,等着受惩罚吧。”
“是的,大人,我、我一定好好学习!”宁惜这句话也就最后学习两个字声音大,一副没底气的模样。
怀幸无语,内心决定以后给她五百人管理,可以的话做个副手,哼,就比自己小三岁,还想玩,自己努力工作,她也别消停!
她最后看了眼洛栖,到底没说什么。
初晨阳光明媚,怀幸看着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金色光芒,她将以全新的方式叫十地知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