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我辩护
见李青宁和杨路都被自己亲手制作的财务报告震住了，贺明远的笑容变得愈发自信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青宁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她直接就把贺明远自信的笑容，定性为对自己能力不足的嘲讽。
于是李青宁狠狠将账本摔在会议桌上，高声质问道：“贺管事，你们落霞城分会成立的近三年来，几乎没有给总部贡献过任何利润，这里边难道就没有你自己的问题吗？”
大小姐找不出客观问题，便开始直接质疑起对方的动机了。
然而李青宁色厉内荏的表演，根本震慑不住从业二十余年的商业界老油条贺明远。
听闻李青宁的诛心之问，贺明远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朗声回应道：“大小姐，这就是残酷的大宗商品市场啊！如果商品市场的钱这么好赚，所有交易者都能稳赚不赔，那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穷人呢？”
贺明远其实是在偷换概念。
大宗商品市场确实非常残酷，但那是只是对投机者而言。
青宁商会乃是做实物交易的贸易商，这类贸易商虽然没法像投机者那样一本万利，但也不至于连续两年都赚不到钱。
贺明远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逻辑有漏洞，没有给李青宁任何反应时间，乘胜追击道：“我贺明远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办事，所有商品采购全部随行就市，没有贪污青宁商会一分钱。您就算换个人来当这个商会管事，也绝不可能办得比我更好！”
贺管事这番发言慷慨激昂，配合干干净净的账本，就如同被昏君冤杀的民族英雄。
李青宁抿着秀气的小嘴，盯着贺明远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颓然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难道真是青宁商会运气不好，每次收购粮食都赶上粮价高点？”
见李青宁态度软化下来，贺明远神色诚恳道：“大小姐，这就是为什么海崖商会从不亲自从事采购，而是把采购的生意外包给各大供应商，这都是为了避免价格波动带来的盈利不确定性。从事商业活动，胜败乃兵家常事，从来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李青宁呆呆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显然一万多灵石币的亏损对她打击不小。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连粮食采购这么公开透明的生意，自己都赚不到钱？
明明其它商会或多或少都能赚点辛苦钱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吗？
李青宁的情绪本来就因为李青阳的事情有些消沉，在得知落霞城分会粮食贸易巨亏的消息后，她的内心更加苦闷，下意识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杨路。
见大小姐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杨路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了。
他接过账本粗略扫了两眼，然后便将其丢到一旁，并轻轻鼓起掌来：“没看出来啊，我们青宁商会里，竟然还有贺管事这样清廉正直的好干部！”
就像是没听出来杨路的讽刺，贺明远大义凛然道：“在我落魄之际，乃是大小姐亲自将我从市井之中，提拔为落霞城分会的总管事，此番恩情，我贺明远永生难忘！为大小姐分忧，为青宁商会分忧，正是我贺明远应尽的本分！”
贺明远满脸正气的国字脸，配上他伟光正的发言，简直就是地球的样板戏演员。
杨路轻轻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对方的即兴表演，笑着开口道：“粮食交易的标准化程度极高，若是全部进行现货交易，成本波动过于剧烈，不要说青宁商会，我估计绝大多数下游商户，都会因此而破产倒闭……”
见从未发声的杨顾问终于出招了，贺明远连忙打起精神，反问道：“商品价格随供需关系波动，此乃自然之理，不知杨顾问有何高见呢？”
杨路意味深长的看着贺明远，缓缓开口道：“据我所知，落霞城的粮食交易，大多数并不是按照现货价格进行交易，而是根据买卖双方事先签订的远期合约价格进行结算，以避免未来粮食价格大幅波动，给各大商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啊？”
李青宁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立刻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贺明远。
通过提问者的问题，就可以看出提问者专业水平的高低，杨路提出的具体事务问题，显然要比李青宁“空对空”的问题段位更高，让贺明远也不禁心头一紧。
不过他那张“正义国字脸”依然面不改色，慷慨陈词道：“杨管事果然熟悉大宗商品交易的门道。没错，很多粮食采购商都会与生产商事先签订未来数月的采购合约，锁定未来的交易价格。我们青宁商会也曾经这样做过，比如去年我们就签订了四笔远期采购合约，前年我们也签订了三笔远期采购合约，帐册里都有记载。”
杨路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这次你为什么没有签订远期采购合约？”
关于这个问题，贺明远同样早有准备。
“远期合约同样有问题！”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落霞城分会是在七个月前，接到总部发来的采购要求，要求我们采购两万吨粳米，于本月交付给海崖商会，当时粳米的现货价格约为每吨4.1元灵石币，这个价格远高于历史平均水平。”
李青宁并不是彻底的甩手掌柜，对于粳米交易的大致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点头确认了贺明远的说法：“没错，往年粳米价格很少会突破4元灵石币。”
贺明远见李青宁认可自己的说法，便继续介绍道：“根据落霞城粮食交易的行规，签订远期合约，我们作为买方必须额外加价才能成交，这便是所谓的远期升水。因此当时签订远期合约的综合成本，已经高达每吨粳米4.6元灵石币，相比海崖商会5元灵石币的报价，只有8%的利润率。”
李青宁秀眉一挑道：“你们嫌这项交易的利润率太低，所以便押注粳米价格下跌？”
“大小姐英明！”贺明远面露惭愧之色，低头致歉道，“由于粳米存储成本高昂，仓库租金居高不下，外加当时粳米价格处于历史高位，我们判断粳米现货价格不太可能涨破4.6元，现货价格下跌的概率更大，因此才拒绝签署远期合约……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根据贺明远的说法，由于海崖商会下单时粳米现货价格太高，因此经过慎重考虑，他决定不签订远期合约，而是到时候在现货市场进行采购，只要未来半年粳米现货价格的涨幅不高于15%，贺明远的决策就能大幅增厚商会的利润。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水灾，让本就处于历史高位的粳米价格，再次出现了罕见的大涨，这才导致青宁商会如今的被动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