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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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动工

星期日,是个大晴天,父亲推开内屋门进来的一瞬间,有那么几缕刺眼的阳光闪射了进来,一股冷嗖嗖的风,透缝而入。父亲催我:还不起啊,呢妈饭都弄熟了,赶紧起来,吃完饭跑腿去。等会呢小叔就来动工了。

我问父亲:哪个亲戚要来俺家住啊?

父亲回:大人的事,小孩不该问的,莫问。穿衣服起来去前头小店里买两条烟去。

我回父亲:这就起。

这么冷的早晨,看看挂钟,才八点过十分,真的还想再赖一会床。母亲又来催了一遍:今天莫穿棉鞋了,外头开始化雪了,路上都是泥,床底的靴子,昨晚就给你备好了,塞了两层毛垫子,一点也不会冷,可暖脚呢。

边穿衣边问母亲: 谁要来俺家住啊?

母亲回:你大大没跟你说吗?

我回:莫也。(注:莫=没)

母亲说:那我也不说。

我:@#$¥#……

大雪过后的晴天,白花花的阳光,格外的晃眼,竖耳聆听,滴滴答答的,到处都是冰雪融化的声音。

从家通往小店那段村巷子里的路,被来往的人们踩的泥泞不堪,几百米的路程走下来,我的记忆变得和它一样模糊。只记得大路边一户人家瓦屋的后墙上,喷着整齐的一行白漆广告字:后远庄粮油站,常年出售大长白!  

从小店出来,拎着两条红杉树,原路回到家,小叔带着几个人,正弹线画方,开土和泥,堆砖垒瓦,分工明确的满院忙活着。

父亲接过我手里的香烟,拆开,掰出四盒递给我:拿去给呢小叔,让特一人发一盒。(注:特=他的意思)。

小叔比我父亲小三岁,小叔的老娘和我奶奶,是同姓近门子的姐妹。我奶奶家和他们家,一前一后,住的相隔不远,常串门,小叔和父亲打小就一块玩儿,是父亲的小跟班,十几年了,关系铁的很。

在锅屋里找到挥着铁锨,铲着墙土的小叔,把烟给了特:俺大大让你给每人发一盒。

小叔把烟接手里:知的了,你去俺家一趟,俺家大门后边竖着一把窄板锨,去给拿我来!

我回小叔:俺家茅房角里档有一把窄板锨啊,我这就给你去拿!(注:角里档是角落里的意思)。

小叔蔑了我一眼:我刚用过了,呢家的是什么破铁锨,一点都不好使,不合手,胳膊累酸酸的,都挥不出劲!

我:#¥$@&……

小叔很疼我,跟我说话就这样,经常逗我:跟我叫爸爸,买糖豆你吃。

我又不傻,当我还小啊,都上好几年级了。不过,小叔在我面前,从不把自己当大人,没大没小的惯了。父亲也常说他:你是一辈子长不大了。

小叔虽年轻,却是一名资深的泥瓦工。小时候读不起书,十六七岁时就被他的父亲带着,跟着村前头的一户包工头人家,在建筑队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每次过年时回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来我家兜一圈,问父亲在家里今年怎么样啊,挣多少啊,问我母亲的病有好转了吗,也很关心我的学习:今年期末考试,都考及格了没?我要说够呛!小叔就蔑眼看我:学习不好就莫上了,多费钱,跟我去山东,给我当小工子。

一听这话,心里就想赶紧把他从俺家里撵走。父亲批他:你不盼他点他好。小叔子咧嘴就笑:这不逗他耍的么,说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包葡萄干,哄趣我:来,跟我叫声爸爸,就都给你!我很有骨气的一别头:不吃,不叫!

小叔把葡萄干朝我怀里一塞,乐呵呵的:跟呢大大那时候一样倔。

表面上我在生小叔气,心里可乐坏了,这玩意真没吃过。小叔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包茶叶递给父亲: 呆山东供销社里买的,好货,尝尝。

父亲让我找茶杯子,给小叔倒水去。小叔喊住我,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包火腿肠:过年时,给我多卡几个头哈!(注:卡头,就是磕头的意思)。

父亲替我接过火腿肠:莫在招也他了。(注:招也=招惹,我们那里土话是挑逗的意思。)

回转过脸对着我:倒完水,去屋里写作业,我跟呢叔单独聊会。

小叔接话儿:写作业去吧,我自己倒,呢家茶杯和暖壶,跟我都熟。

小叔起身走向大桌子,从上面的茶盘里拿了两个茶杯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父亲说:时间真快啊,出去不过一年时间,海东都快撵我高了。父亲点上旱烟,悠悠的:那是因为你从小就比别人矮……

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