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宗师
“可笑吧？哈哈哈，我都笑了四年了！”大师兄说：“铁指门一开始也有刚猛功夫，但随着传承越发精深，便褪去刚猛，专修起了杀招，后来几经演变，才有了‘大圣捏桃’。”
铁指门不擅长拳脚，这是事实，硬碰硬，长期训练的拳击手，体力还在大师兄之上。
当然，实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世界冠军级别的拳击手，大师兄也能一招碎蛋。
因为“大圣捏桃”重点在于快，在于准，在于狠，而不在于力气，更不是硬拼，杨氏父子的几十年功力，那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一条合金内裤……
“他那是作弊！”景秋说。
“没意义，错不在他。”大师兄摇头道：“你当古代没有人防着这个？古时候用陶瓷、木头、铁片，各种东西做防护的都有，还有个怪才发明了‘刺猬球’。但我们也有铁指套，除非是百炼精钢，否则都挡不住。”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可现在，精钢烂大街了。”
“冶炼技术在变强，可指力是固定的，极限就在那里，没法更强了。”大师兄又道：“以父亲的功力，有没有铁指套其实区别不大，拼着手指受伤甚至能捏‘刺猬球’。可是，他捏不动合金，带上铁指套都不能。”
景秋闻言沉默了。
其实，大江南北一路走来，他又何尝不明白？
不是传武不争气，而是武功，真的没落了，斗不过时代。
“拳击都有前途，因为是表演，可我们……当杀人技不再能杀得了人，它还有什么意义？”大师兄说。
这一天，师兄弟二人喝了很多酒。
伶仃大醉。
第二天，传承不知道多少年的“铁指门”，变成了个小图书馆。
正对着门的地方，始终摆着一本《武术发展史》，算是大师兄最后的倔强。
但是，常年无人翻阅，来人更喜欢故事书。
畅销的是试卷习题。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误杀法行，又得知师父落败真相后，景秋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整个世界。
但是，也只是感觉。
当真正失去整个世界后，他才知道，生活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他找到了失去联系半年的张惜缘。
一开始，对方根本不愿意见他，还假称已经嫁人。
景秋不信，找过去之后，才发现，曾经那个靓丽的人儿，已经是个没有头发的秃子。
满脸憔悴，毫无精神。
她得了癌症，放化疗之后，美貌没了，生命却没能回来。
“听说，武林高手可以杀人于无形，甚至都不会感觉到痛，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张惜缘说。
闻言，景秋摇了摇头，说：“假的。”
“帮帮我。”张惜缘说：“根本治不好，我不想再治了。与其在病痛中苦熬到死，我更想你亲手送我离开，那样……至少我可以走得很安详。”
景秋抱紧她，摇头道：“你安心治疗，会好的。”
“这话你自己信吗？”张惜缘说：“我一直想要感受一下面对武林高手的杀招，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不会功夫，一直体验不到。”
“那没什么意思的。”景秋说。
“就当是满足我一个愿望，求你了！”
“没有武林高手，只有一个愚蠢的笨蛋，我蠢死了！”
“不，在我眼中，你是传奇。”
“能不能别这么残忍？”
“我只想让你永远记住我。”
……
最终，景秋伸出手指，在张惜缘眉心一弹，结束了她本就脆弱的生命。
而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
宗师，不是靠武功就能到达的，武道的真谛，也不是打架。
功夫是杀人技，但习武之人，不是为了杀人而习武，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杀人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所以，宗师从来都是心境，而非实力。
可惜自己一直不明白。
“原来，张惜缘之所以突然离开，是因为得了绝症？”时空之上，景秋心里的张惜缘，逐渐跟完美划上了等号。
情，起于欲望，发于专注，贵在恒久。
以前景秋只知道张惜缘是个好姑娘，在模拟的学霸时空，守了自己三年半。
但最后终究消失了。
因此，他还以为那份情的“价格”，就是三年半——尽管那已经非常可贵，因为极少有人，能够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坚持那么久。
但现在，他知道了。
张惜缘的情，无价，结束的只是她的生命，并非感情。
……
离开张家之后，景秋又回到了自己家。
但只在大门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由于大儿子没有寻常孩子的感觉，老景同志又要了一胎，双胞胎。
一男一女。
“也许他们，早已习惯了我不在身边吧？”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父母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最终转身离开了。
没有回家。
一个只知道练武，不想发财，以后也不会再对女人动心，根本不是正常人的儿子，能给家人的只有烦恼，还回去干什么？
人生路，万千风景，各走一边。
随缘吧！
“警察同志，我杀了人，两个。”景秋无处可去，最终想到了一个地方。
……
时间荏苒，岁月匆匆。
有关于景秋的事情，曾经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因为他是新时代的传奇，武学没落之后，人间的最后一位武学宗师。
但是，武术界之外，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他。
曾经的风波，也很快结束。
他被世人遗忘了。
直到三十年后，一个年轻和尚，来到精神病院找他。
是的，精神病院。
景秋最终没能如愿包吃住。
因为他武功太高，法医都检查不出法行和尚有他杀的痕迹，张惜缘更是绝症已久，因此最终，他被判定为练武太沉迷，走火入魔精神失常。
送进了精神病院。
不过，由于他武功高强，实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上面还是比较看重他，因此专门设立了一座“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想办法帮他恢复精神状态。
最主要的是，帮他找回精气神。
晋级宗师之后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头子，并且拒绝了特种教官的橄榄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起来确实有病。
只可惜，三十年了，都没能治好。
“我只是听师父说过，三十年前，他是武林中唯一的绝世高手，可以一拳秒杀宗师，但真假，我也不知道。”小和尚跟同行的中年人说：“直接让他去‘九五擂台’，会不会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