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成立的前后经过

1990年初，我国的股市尚处于探索阶段，联办[1]曾提出在北京设立证券交易委员会和证券交易所的建议。这个建议就是联办的“白皮书”。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在北京设立证券交易所和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类似美国的SEC）虽然由联办提出来，但是要获得中国人民银行批准实际面临很多困难，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在当时的背景下，股份制和股市还处于试点摸索的初期阶段，虽然上海和深圳进行了股市试点，但是国家并没有明确政策允许股市试点在全国铺开。在这种背景下，在当时批准设立北京证券交易所条件不成熟。

二是北京是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当时提出在北京设立股票交易所或者证券交易所比较敏感，本身就存在争议。到底是在上海设立，还是在北京设立，没有人敢表态。这也是“白皮书”建议没能付诸实施的原因。

三是由联办直接主导发起组建证券交易所，中国人民银行能不能受理也是很敏感的问题。因为设立证券交易所是金融改革的重大举措，一般应由地方政府提出申请，由国务院进行决策，中国人民银行仅负责履行审批手续。

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设立是根据上海股份制和股市的发展情况决定的。在这之前，1987～1988年，上海已经开始了股票的柜台交易，当时是在工商银行上海分行静安营业部开始的。那时，上海地方政府就开始酝酿和讨论设立证券交易所的问题。

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应该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当时上海提出了设立证券交易所的报告，从报告的情况来看，上海当时成立了关于建立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研究小组，由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和上海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简称体改办）研究上海证券交易所方案。当时体改办和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设计方案的管理权方面还存在一定的分歧。体改办认为应该在上海设立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作为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管理机构，而中国人民银行则认为应该由其来进行管理。

从上海证券交易所最初发起设立时的申请文件看，当时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有这么几层考虑。第一，上海证券交易所肯定会成为全国证券交易中心，所以应采用集中交易的模式设立。这种集中模式只适用上海和深圳两家证券交易所。也就是说在最初我国设立证券交易所的时候，只考虑设立上海和深圳两家证券交易所，并把它们作为全国的证券交易中心。第二，在当时的情况下，证券交易所以国债交易为主，因为当时股票发行量很小，考虑到交易所开业以后仅仅只有几只股票进行交易，就希望有其他的债券也可以进入，所以最初上海证券交易所设立的宗旨是以国债交易为主，以股票交易为辅。第三，上海证券交易所也像全球其他交易所一样，实行会员制。

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章程和深圳证券交易所的章程内容大体一致。章程的总则部分都是讲围绕完善证券交易制度，加强证券市场管理，促进我国证券事业的发展，维护国家、企业和社会公众的合法权益，特设立证券交易所，而且都定义当时的证券交易所为会员制的非营利性机构。在管理权上当然有一点区别，深圳证券交易所写的是接受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及深圳地方政府的领导、管理、协调、监督和稽核。上海写的是接受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的领导、管理和监督。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股市设立初期，两家证券交易所是分别隶属于上海和深圳两个地方政府管理的。

两家证券交易所最初的注册资金都是1000万元。从业务职责看，第一是提供集中交易的场所，第二是管理上市证券的买卖，第三是办理上市证券交易的清算交割，第四是提供上市证券的过户和集中保管服务，第五是提供证券市场的信息服务，第六是承接中国人民银行许可和委托的其他业务。

上海证券交易所的会员制对会员的要求不高，只要求是经中国人民银行或者一级分行批准设立，可以经营证券业务的金融机构。而且资本金只要在100万元以上，证券经营连续盈利两年以上，符合条件的组织机构和人员就可以成为上海证券交易所的会员。

1990年11月24日到26日，预备会议在上海的华南宾馆召开了，该会议通过了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决议。会议认为，建立上海证券交易所是我国坚持改革开放、开放浦东的重要措施，对进一步推动我国证券市场的发展，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具有积极的作用。当时（26日）有22家金融机构作为首批会员，签字决定联合发起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

这22家金融机构当时签字的法定代表人是上海万国证券公司管金生、上海市投资信托公司谢宗锵、上海申银证券公司阚治东、上海财政证券公司程祖望、上海爱政金融信托投资公司黄致榴、上海海通证券公司汤仁荣、中国人民建设银行上海市信托投资公司安佩、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上海市分公司曹琴芳、中国工商银行山东信托投资股份公司上海证券业务部张志远、中国工商银行沈阳市沈河票券股份有限公司上海证券营业部连仲、中国农业银行上海市信托投资公司桑永立、中国银行上海信托咨询公司高流、江西省证券公司上海业务部施军迈、安徽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上海证券部沈成国、国家农业投资公司农信公司上海证券业务部尹蓝天、浙江省证券公司上海业务部李讯、海南华银国际信托公司上海证券业务部宫浩、上海上工证券业务部薛盈宏、上海川北证券业务部凌秦川、上海文庙证券业务部包存源、上海江浦证券业务部石莉姣、上海环农证券业务部陈宏群。

为什么上海证券交易所设立得那么快？其实，对于中国到底应不应该搞股份制和股市，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设立之前都是存在争议的。到底股份制姓资还是姓社，存在一定的政治风险。所以当时虽然上海和深圳两个地方都开始了股票的柜台交易，尤其是深圳还采用集中交易的方法，相当于建立股票交易所，但是最后能否得到中央认可当时还是看不准的。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的一个重要契机是中央当时的政策，中央同意在上海设立证券交易所。有了中央的决定，大家就没有顾虑了，上海证券交易所顺利设立完成。

在筹备的过程中，上海证券交易所审批过程非常快，在我的记忆当中，当时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请示过程都是用传真的方式进行会签的。上海市分管副市长、市长签字同意以后传真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总行领导签字同意以后报国务院，国务院很快同意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的请示，中国人民银行在1天之内正式批复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于1990年12月19日正式挂牌成立，成为中国股市发展的一个里程碑。

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是我国改革开放的一个标志性事件，也是中国资本市场的起点。到底是先有上海证券交易所，还是先有深圳证券交易所，争论这个问题的意义其实不大。如果硬要说谁先谁后，深圳证券交易所是“先运营，后有照”，上海证券交易所是“先有照，后运营”。从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经国务院同意，并由中国人民银行正式批复，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在前，开业仪式也是上海证券交易所在前。深圳证券交易所筹建和试营业早于上海，当时深圳证券交易所筹备组经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向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报送了设立深圳证券交易所的申请，但总行迟迟没有批复，只是深圳自己拍板试营业，最后正式经过中国人民银行批准设立开业确实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之后。所以，从履行申请和批复的情况来看，我国是先设立上海证券交易所，后才有的深圳证券交易所。

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设立，对于推动我国建立资本市场和发展股市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由于股票交易能够集聚资金，带来税收，还能够作为改革开放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要成立证券交易所的热潮，可以用一哄而起来形容。当时北京、天津、武汉、沈阳、成都、重庆等地方政府都提出在本地区设立证券交易所的请示。记得有年“两会”期间，有8个省市的领导同一天要求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与领导见面，提出的议题都是在本地区设立证券交易所。在各地设立证券交易所出现盲目攀比的情况下，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同志一声令下“中国不再设立第三家证券交易所”，这才刹住了各地想搞证券交易所的风潮。

关闭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是当时刹住变相设立第三家证券交易所的一件大事。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于1992年3月26日开始试营业，实行会员制，会员是主体。当时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共有海南省证券公司、海南省财政证券公司、海南省信托投资公司、海南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交通银行海南分行证券交易营业部、农业银行海南信托投资公司、建设银行海南信托投资公司、工商银行海南信托投资公司、中国银行海口信托咨询公司、海南华银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海南港澳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海南赛格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海南富南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海南汇通国际信托投资公司14家进场交易会员。海南机设信托投资公司由于缺乏进场交易条件，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仅吸收其为会员，暂不许其进场交易。中国科技财务公司由于不符合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关于股票内部交易不吸收岛外会员的规定，没有被吸收为会员。

当时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准许海南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海南化纤工业股份有限公司和海南港澳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挂牌交易。试业以来，交易市场秩序井然，股价平稳波动，成交量逐日上升，群众反响热烈。至1992年4月20日上午止，股票内部成交量已达1043万股，总金额达12 194万元。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到底允不允许设立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成为当时很敏感的问题。从海南的情况来看，它是一个经济开放特区，可以有不同于其他省市的特殊政策，但可不可以自己决定设立股票交易中心，自己决定股票上市，则没有明确的政策。从国家的情况来看，建立集中统一的证券市场管理体系就不能够允许海南不经同意自行设立股票交易中心，自己审批股票上市。所以，最后国务院决定关闭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

关于关闭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的意见是这样的：第一，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立即停业，摘掉牌子，并向社会公告停板，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不得变相保留，自停业之日起所有证券公司不得再到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进行交易。第二，海南股票内部交易中心停业后，港澳实业、新能源、化纤工业股票实行限制价格转让，转让价以4月21日3种股票的收盘价为上限。第三，持有港澳实业、新能源、化纤工业股票的股民可以分别到港澳信托证券部、省农行信托证券部、富南信托证券部办理有关转让过户手续。以上3家证券公司只能在中国人民银行开户，交通银行海南省分行要停止办理有关股票事宜，并且积极创造条件，按上市标准对港澳实业、新能源和化纤工业进行规范，尽快报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批准后使其在深圳或上海上市。第四，中国人民银行海南分行要抓紧制定海南股市发展方案和股票发行与交易管理办法，经地方政府同意后，报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和国家体改委批准，同时要积极采取措施切实加强对股市的管理，推动海南股市健康发展。

[1] 联办全称为证券交易所研究设计联合办公室，成立于1989年3月15日，是由9家全国性非银行金融机构发起和集资成立，并得到有关主管部门支持的非营利、民间性、会员制事业单位，实行理事会领导下的总干事负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