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评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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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林黛玉不受欢迎原因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回里,将林黛玉的抑郁不忿和暗自神伤归类为薛宝钗更受欢迎——“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

这是外因,就是在林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情况下,来了个参照物,突然就发现自己不好了。林黛玉不受欢迎,主要还是内因,就是由其本身的性格和行为处事决定的——自认为很好是吧?让你见见更好的。

林黛玉被林家当男孩儿养过一段时间,还请了贾雨村做启蒙老师,从她家里到贾府,又相当于“旅游”了不短的距离。见多识广,为林黛玉在贾府“三春”中出彩奠定了基础。小孩子的世界就那么大,他们看到的也就眼前那么多,几个小孩放在一起,不管“三春”还是贾宝玉,在见识方面都比不过林黛玉。

察言观色是一种本能,优秀不需要表扬,只贾母和贾府其他人的表情、神态,每个人都大致知道自己在什么程度。越是年轻,越是见识浅薄,越是容易孤高自傲、目下无人——见过的世界里自己最好,那自己就是“世界第一等”,其他人都是陪衬。

丫鬟们天生低小姐一等,生活内容和目标不一样,林黛玉不会跟他们较劲,紫鹃、雪雁和其他丫鬟也都勤勤勉勉照顾林黛玉。在与“三春”的交往中,林黛玉就难免有看低之意,特别是“三春”都不是嫡女,“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就是这么来的。

小孩子之间直来直往,林黛玉的气盛、贾母的偏爱和“三春”的抱团各占一半,不分胜负。这种平衡在薛宝钗到来之后被打破了。

薛宝钗的经历和见识比林黛玉还要高、广一些,特别是薛姨妈陪着、提点着,她也不会做些出格的事;“三春”搬出贾母住处,“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薛宝钗是王夫人的外甥女,与“三春”因王夫人的关系更近一层。

本来是“三春”和林黛玉的三对一,加上薛宝钗、史湘云就成了五对一,而且,薛宝钗一个人就可以“对战”林黛玉。林黛玉从平局,到此时只能被动挨打了,这就是为什么林黛玉急着拉中间位置的贾宝玉入局——她已经完全处于败势。

林黛玉是在女孩群体中被排斥的那个,包括说话没人接,示好没人理,一起玩不叫她,在贾母、丫鬟、婆子眼里,林黛玉就是被排斥的那个。大人看她是一个孤僻的小孩,在薛宝钗之前入住贾府,并没有稳住局面,站稳脚跟,连同为贾母亲缘的史湘云也没有拉拢住,与她不在同一个阵营。被比较、被看低更加剧了她的愤懑不平之意。

“那宝玉亦在孩提之间,况自天性所禀来的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弟兄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对于贾宝玉来说,一边是姑妈的女儿,一边是姨妈的女儿,都一样的,姨妈那边的女儿还加上了几个表妹,他们叫他,怎么可能不去?林黛玉的不满,除了贾宝玉,根本没人在意,因为别人都有人玩,她跟贾宝玉住在一处,也就只能找贾宝玉哭诉或者发火了。“其中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既亲密,则不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这为林黛玉跟贾宝玉关系好奠定了基础,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因为亲密而生发的。

林黛玉的这种性情、才情,在低她一等的丫鬟们眼里是很有效果的,但是婆子们不一样,他们都不是贾宝玉,并不天生喜爱她;也不是小丫鬟,没见识。年长决定了哪怕身份有差距,婆子们对她也是平视的。不管林黛玉是嘲讽、回怼还是说话夹枪带棒,婆子们心里都是不忿的:“不就会写几句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她爹当个官吗?还看不起人来了”,“林家都死光了,她跩什么跩”。不管是周瑞家的还是贾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被她怼过或者不礼貌对待过的,都很厌烦她。贾宝玉的丫鬟跟她不共事,她夜探贾宝玉,晴雯不开门;袭人每次去找贾宝玉,都是扯着贾宝玉就走,能不理她就不理她。

贾宝玉太小,贾母太老,他们两人作为林黛玉亲近的人,都起不到“刹车”作用,也起不到“撑腰”作用。探春能管家,贾宝玉却越来越纨绔,就在于贾宝玉是被一味纵容的,王夫人认为贾宝玉在怡红院的待遇还没有贾敏好呢!根本意识不到贾宝玉是个男儿。从来纨绔少伟男,贾宝玉自带“娘气”“女气”。贾母死后,贾宝玉立不起来,林黛玉就很难在贾府存活下去。

所谓的不足之症,就是身体比较弱,叠加其他的病会比较严重,平时也没有什么显著特征,所以在前几回里,根本就没提林黛玉的病。她喝冷酒,薛姨妈他们也都不说什么,说明她还是很壮实的。后边的病、弱,大多是不愿见人、不愿在贾府交往的借口——林黛玉的孤高自傲,没有坚强实力支撑的情况下,什么时候冒头什么时候被打压。

最初的棍棒教育,很容易把小孩子的个性打残了,一条流水线上出来的“筷子”少年——都一样,被形容应试教育下的80后们;前些年的夸奖式、包容式教育,很容易培养一群贾宝玉式纨绔——小皇帝们,不思进取。这两种教育方式都走了极端,这几年渐渐冷了下来。不管是天分还是努力得来的本领,正确的态度都是:我很好,你们也不错;你们真的很差劲,就需要努力了;此路不通就需要转弯了。任何情况下,平等待人的礼貌都不可少;越是优秀越要平和,这是懂事,也是明白。

对于年轻人来说,无论如何不要长成了林黛玉。当然,年轻人总是看不清世界的,万一真不幸长成了林黛玉,也不能跟贾宝玉配对,互相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