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尤氏笑话里的四个儿子是贾府的春夏秋冬

中秋节夜宴，薛宝钗母女是外客，没有请去，王熙凤、李纨都有病在身，没有出席。男人退席之后，大老爷又崴了脚，邢夫人和蓉哥媳妇退去。一群人两次听笛声，听到贾母落泪。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这里以笛声说的是贾府现今已不复往日盛景。本身的杏花在这里是桂花，是说现在“有幸(杏)”还在这里赏月团聚的，是因为贾府还剩下“贵”，实际指元春还在宫中，就还能、还得撑住。

场面有点冷清，尤氏硬留下来“沾贵”，作为年轻一代的珍哥媳妇，就说了个笑话：“一家子养了四个儿子：大儿子只一个眼睛，二儿子只一个耳朵，三儿子只一个鼻子眼，四儿子倒都齐全，偏又是个哑巴。”

尤氏这个笑话，说的是贾府从盛到衰的全过程。大儿子是春，就是初始，“只一个眼睛”，半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凡事得过且过。不计较不认真，随随便便，机会来了也就起来了——“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贾府也是从奴才做起来的，明显与贾宝玉和金钏相反。

“二儿子只一个耳朵”，不管个人还是贾府，一旦进入盛时，身边都是恭维之声，就难免“偏听偏信”。贾元春省亲，说“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后又送来了爆竹的花灯，当时贾政为首的众人也都看明白了，但并没有收敛。王熙凤的不管不顾、作恶多端，甚至诱杀尤二姐，都埋下了祸根。

“三儿子只一个鼻子眼”，古人以气代之命，一个鼻子眼，进气和呼气都少而快，贾府从“鸳鸯誓绝鸳鸯偶”，金陵的“金彩(进财）”死了之后，就只剩半条命，衰败得非常快。中秋赏月，桂花还开着，但“品笛感凄清”，贾府已经进入“中秋”。“秋湍泻石髓”，秋水湍急，石头(贾府）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空隙、漏洞。

“四儿子倒都齐全，偏又是个哑巴。”贾府进入冬季，看得到、听得到，也很健康，什么都知道，但是有苦说不出。

凸凹相对，林黛玉和史湘云在凹晶馆里赏月，是对凸碧山庄赏月的补充，黛玉笑道：“正是古人常说的好，‘事若求全何所乐’。”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

这本身就是个完整的笑话，算是为“黄粱一梦”做注解：荣华富贵的时候以为会一直如此，错觉自己非常健全，都是别人的错。“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酒是迷魂汤，这些“幸”运的人，都是迷糊的人，实际上连“牧童”(小儿）都知道他们是卖迷魂汤的人家。却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最清明，想想以前的自己，才是笑话。

四个儿子正好也借指贾家的四代，四世同堂。说《红楼梦》完结了的，就是因为“四儿子”是个哑巴，那些苦是说不出来、文字描写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