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мам!
“准备好了吗,伽尔宁先生?”
伽尔宁睁开模糊的眼睛向右看去,培养舱中躺着一个赤裸的年轻人。
那是他的克隆人,他从出生到成年用了18年,但是在培养舱中,这个克隆人只用了十四个月。
他看不清克隆人的脸,但是能想象到是什么样子。
伽尔宁记起了十八岁那一年,叛逆的他因为选大学和父母闹翻了,带着几个硬币搭上公共汽车到了他从未去过的荒郊野外。
周围荒无人烟,伽尔宁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一条小河。
他跪在河边,捧起河水给灰头土脸的自己擦了擦,同时看清楚了河里那张青涩的脸庞。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感到陌生,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母亲那句“你已经成年了,你需要理性的选择”。
正当他看着水中的自己,一声娇斥改变了这个穷小子的一生。
“ядержутебя,сдавайсясоветскомуополчению!(我抓住你了,快向联盟民兵投降!)”
被州长的女儿当逃犯抓起来的他从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凭借老丈人的运作,他去了莫斯科,在那里...
“伽尔宁先生,伽尔宁先生?”
助理擦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伽尔宁的眼神变得坚定,用不符合年龄的声音大喊,
“Давай(来吧)!”
明伟和詹姆斯相视看了一眼,同时将手放在电钮上。
随着电流按下,戴着头盔的伽尔宁身体一颤,然后重重低下头部,紧握的双手也突然松开。
数以亿万兆的数据通过神经采集仪汇集到服务器,在那里确认后再输入克隆体。
解析摄像机始终照射着伽尔宁的大脑,监测着他的神经活动。
在詹姆斯和明伟面前的屏幕上,进度条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停在了99%。
控制室内的众人心猛地提了起来,但在几秒钟后又放松下去。
“100%数据传输完毕(Data transmission completed)。”
在控制室地下,一台服务器正在全功率运行,只有冷气发出的“嘶嘶”声。
一台冰箱大小的银色金属柜,这就是承载思维的服务器。
伽尔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色的空间中。
他看不见周围,也无法触碰到自己。
这是...失败了吗?
黑暗中,伽尔宁的手摸向身体,却直接穿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伽尔宁此时很放松,脑海中还在畅想:
看来人死后确实有灵魂,只是这是地狱吗,怎么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该死,自己也算是为拯救人类出了一大把力,连天堂都上不去?
伽尔宁想要喊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
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地面也被手穿过了,自己的双腿完全无法用力,只有腰部隐隐有些感觉。
两条腿就好像钉死在地面上,不能移动分毫。
伽尔宁努力想要坐起来,腹部的肌肉绷紧,虽然在黑暗中,但他肯定涨红了脸。
“梆!”
伽尔宁的头重重撞在玻璃上,弄得一阵晕眩。
守在培养舱前的助手刚刚发现伽尔宁垂下头,培养舱就猛地传出一阵巨响,她直接被吓了一跳。
控制室的人们也没想到伽尔宁意识刚上传完毕,克隆体就有了动作,连忙打开培养舱舱门。
外界的空气涌入,伽尔宁感觉身体一凉,然后摸着头坐起来,他只感觉全身湿漉漉的,然后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刺眼的灯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睛,连眨了几次眼才看清楚周围。
哦,丽莎,她怎么这样看着自己?
伽尔宁就要站起来,没想到双腿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直接在地上狠狠一蹬,伽尔宁一跃两米多高,头部再次撞上了地下室的屋顶。
毫无防备的他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摔在光滑的地板上。
而控制室内的研究员们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猛地跳起来,将身边的一切能扔的东西高高抛起,
“万岁!”
“We did it,We did it!”
“谁TM扔水壶?”
......
白发苍苍的詹姆斯没有那样狂欢,但内心早已激动无比。
他就要开口,却发现泪水犹如喷泉一般迸发出,眼睛变的模糊。
快要八十岁的詹姆斯抱住眼前的显示器,“哇”的一声,像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从十七年前那个一闪而过的灵感到人类第一例成功将思维转移到克隆体,他已经等了足足十七年!
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张被丢弃的手稿,无数次失败的实验,无数次同僚的催促。
十七年,他答应罗辑的事终于做到了,前半生一直默默无闻的他完成了改变人类的创举!
从现在起,火种计划的最大障碍已经解决,永生一一人类自古以来就苦苦追求的东西就摆在面前。
从秦始皇让徐福渡海,法老将自己做成木乃伊,欧洲流传已久的吸血鬼,自己用了十七年,从古至今所有人类的梦想在今天实现了!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大脑服务器出现了毁灭性的困难,自己艰难地实验,终于找到另一条路,还成功变成了现实。
“耶稣上帝,罗辑先生,我的任务完成啦!”
詹姆斯哭着说完这句话,体力不支,向后栽倒在椅子上。
“詹姆斯!”
明伟和其他研究员赶紧给詹姆斯做了检查,发现只是因为情绪过激和连续劳累睡过去后才松了口气。
詹姆斯毫无疑问将成为后人铭记的伟大科学家,他足以与面壁者齐名。
而伽尔宁在地上不适应地扭动了几次身体后,终于穿上了衣服。
有些尴尬的他笨手笨脚整理着衣服,他的思维还没有适应这具年轻的身体,经常用力过猛。
扣上扣子,伽尔宁转过头,看向椅子上死去的自己。
他慢慢走进,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抚摸那张年老虚弱的脸。
“自己”很安静,就像是一个睡过去的老人一样。
自己摸“自己”是怎样一种体验?至少心理上感觉很奇妙。
突然,伽尔宁想起了什么对助理说道,
“快去把罗辑先生转移过来,他的身体不能够再拖了。”
助理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愣了一下,从震撼中醒过神快速跑开了。
伽尔宁说完也才意识到刚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颤抖着把指放在喉咙上,像小孩咿呀学语一样发出一个个音节,感受着喉部的震动。
控制室玻璃的反光里,一个穿着凌乱衣服的斯拉夫年轻人摸着喉咙,发出一个个带着颤抖的音节。
看着那张记忆中小河里的脸,伽尔宁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在地上。
他用双手捂着脸,手指不断摸索着那光滑的皮肤,泪水沿着指缝流淌而下,
“мам!”
一个年轻人的哭声响彻控制室,伴随的还有那声俄语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