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流汹涌
等詹姆斯坐空天飞机回到星环城的时候，希恩斯又完成了十几次克隆人转移试验。
思维转移技术始终受到PDC的高度关注，这项技术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得知，而这次的巨大发现自然也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于是时隔不到一个月，雷斯特和几位代表又红着眼赶到了星环城。
不但是为自己而来，在PDC内部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驱使他们一探究竟。
各国的一些老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进行思维转移，一大批人从中获得了新生。
他们都有着堪称传奇的经历，在他们成长的年代无一不经历过人类最辉煌的时期。享受过人类最巅峰的权力，体验了一举一动影响几亿几十亿人的支配感，他们的人生早已没有任何遗憾。
当这些人老了，虽然影响力犹在，生活中的护理也是无微不至，可是身体上的衰老是什么也无法阻挡的。
他们不再吃山珍海味，不再花天酒地，不再四海浪荡，转而吃各种营养师配置的健康食品，服用各种药物和保健品，甚至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一动不动，因为到了最后，所有人的愿望只有一个：活下去。
或许在他们早年也认为死亡不值一提，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自己的一生也足够完美，没有任何遗憾。
一部分人保持这种想法，在平静中接受死亡。
另一部分人则是拼尽全力、穷尽一切先进手段，满世界寻找各种神话传说，只为了能再看一眼明天的太阳。
虽然火种计划一开始就得到了所有人的高度重视，但在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自己又能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直到伽尔宁，罗辑他们成功进行了思维转移，这些已经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们终于坐不住了。
所谓的云淡风轻，生老病死通通都是屁话，他们会用颤抖的手指示意儿孙把自己抬到星环城，然后愿意答应一切条件、付出毕生的财富，就为了去追求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哪怕为其倾尽所有。
对于这些出生于战争，在世界的碰撞中长大，用无尽的计谋和胆魄成就自己的人来说，钱财和权力都是身外之物，必要的时候都能舍去。
年轻人不会理解他们的处境，他们不会想象到思维清醒，却只能躺在床上的样子，不会想到每天只能吃难吃的营养餐，看到美好的事务却无力享受的样子。
哪怕舍去一切，只是得到一具光溜溜的身体，这些老头子们也会毫不犹豫。
他们相信自己几十年的经验，相信自己辉煌的一生中结下的数不尽的人脉。只要活着，他们就能再一次、比第一次更快地成长起来。
年轻的大脑和身体能轻而易举适应时代的进步，而恐怖的阅历能让他们再次身居高位，把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金钱和权力？对于他们不过是地上的石头，只要稍微弯个腰，那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那些已经接受思维转移的老头子们和剩下排队的人都心急如焚，所以还强塞进了自己的代表一一伽尔宁。
现在的伽尔宁身份不再是前PDC轮值主席，而是看起来就好像是个随从，低调地混在人群里，直到看见罗辑才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罗辑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主席先生，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不，我现在不是主席了，我不过是个观察员，连PDC总部都进不了的小职员，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才破例来的。”
伽尔宁一边说着，眼神向雷斯特他们看了一眼。
“我们这些老家伙坐的足够久了，要是赖着不走，小朋友们会生气的。”
他的话声音不大，但还是被不远处的雷斯特听到了。他看过来，黑着脸说道：
“伽尔宁先生，我想你应该遵守约定！现在我的年龄比你还要大二十多岁！”
雷斯特的显然对“小朋友”的称呼很不满，加上思维转移技术的问题，态度并不是很好。
不过伽尔宁看起来毫不在意，似乎这是家常便饭。
他们这些老家伙思维转移后不可能还待在原来的位置上，就连幕后操纵小辈们肯定也不愿意。
我们好不容易熬了那么多年，结果您来了个返老还童，向天再借五百年可还行？还要不要人活了？
所以现在他们内部达成了一个潜规则：
任何接受思维转移的人都要改头换面，不再干涉任何过去的事务，也尽量不与过去的家人联系。
当然，作为放弃权力的交换，他们能获得一大笔资产，足够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而以这些“年轻人”的能耐，用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人怀疑他们的能力。
双方就这么达成了妥协，小辈如愿以偿上位了，那些“年轻人”也能告别过去，肆意享受生活，都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总有那么一小把部分人贪恋权力不愿放手，总是和小辈们起一些小小的摩擦。
但这终究是小部分，而且影响不到大局。
一直冷眼旁观的罗辑也隐隐猜出了这些，但是依旧神色淡然。
在过去的一年里，人类不断地成功给了他巨大的惊喜，而自己也获得新生，还活在永生的未来，和庄颜唧唧我我，几乎忘记了潜在的危险。
安逸让罗辑差不多已经沉迷安乐，紧绷的精神也随之放松。
但当死神再次出现在面前，挥舞着镰刀凶险地擦过自己的脸时，罗辑才如梦初醒，重新恢复了理智。
在那个美梦破碎的夜晚，想躺在床上到最近的懈怠，想到欣欣向荣的表面下暗流涌动的社会，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背着庄颜悄悄起床，然后时隔多年再次点起了香烟，第一次真实想要抽烟。
在烟草的刺激里，现实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很多事情开始进一步思考。
当今天来这里见到PDC众人时，他已经是平静和淡然的样子了。
所有人都以为罗辑是为不能思维转移受到打击，还纷纷表示安慰。
但罗辑知道，自己的蝴蝶效应已经造成了多大的改变，给人类埋下了怎样的隐患。
在那个被烟草环绕的夜晚，他真正做出了自己的面壁计划。
当他看到伽尔宁和PDC焦急的样子，心中不再是又能增加经费的喜悦，而是...不可察觉的阴郁。
他发现自己高估了三体社会对人心的影响，社会依旧是那样，只要还有人在，就不会改变。
星环城暗自把接受思维转移的老头子们称为重生者，而那些人倒也乐于接受这个极为贴切的称呼。
虽然现在的重生者只能再活一百年，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他们的寿命会突破二百岁，三百岁。而在未来，谁又能说克隆人真的不能再转移思维呢？
伽尔宁和雷斯特小小的摩擦在现在看来无伤大雅，但是重生者们哪一个不是野心家，谁又会真正甘于平凡？
重生者与后来精英的冲突是必然的，而且是极为激烈的。
后来的精英会对重生者抱有天然的敌意，因为他们的存在就意味着权力的掣肘和潜在的挑战者。
从重生者们对于火种计划的热忱不拿看出，双方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不死不休的。现在还没爆发出来不过是重生者太少，他们还没有与现在的精英们起矛盾，暂时安于享乐。
现在短暂的平和....又能保持多久呢？
想必那些既有丰富阅历又思维年轻的重生者们早就想过这一切吧？
战争，早已在悄然中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