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客夜忆城东旧游寄怀左二[1]

人生百年如过客[2]，那得欢游不回忆。眼看胡粤皆殊乡，那得知己常对床[3]。我念城东好风月，同游左子复清发[4]。被酒每逐残星归，哦诗动及晨钟歇[5]。君家屋后林麓美，佛院阴森隔烟水。时携铁杖来叩门，惊起山僧及童子。醉骑长松叱欲飞[6]，片片秋云堕如纸。云阶月地杳莫攀[7]，即今惟有梦中还。楼头书剑飘零日，曲里家山怅望间[8]。始知聚散枝头鸟，有限欢娱不常保。羡君色笑承亲帏[9]，乐事天伦无一少。我行日夜江之滨，素衣缁尽心生尘[10]。山川风景总堪赋，偏觉故园丘壑真。遥知文酒足清讌[11]，可念同游漂泊人？

注释

[1]乾隆三十六年（1771）秋冬间作。本篇前半章极力铺叙与里中友人共游乐事，美不胜收。后半章对写飘零之苦，人生失意，感慨“偏觉故园丘壑真”，思乡怀友之情，尽现纸端。城东旧游：谓洪亮吉、左辅、马鸿运等人。仲则与诸子常聚饮里中城东酒垆，号称“城东酒徒”。左二：左辅，见《冬夜左二招饮》注〔1〕。

[2]“人生”句：化用《古诗十九首·青青陵上柏》：“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3]胡粤：即胡越，胡地在北，越地在南，胡粤连用，比喻疏远隔绝。殊乡：异乡。对床：喻友朋相聚。

[4]城东：武进城东。左子：左辅。清发：清明焕发。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5]被酒：酒醉。哦诗：吟诗。

[6]“醉骑”句：长松如卧龙，故云“叱欲飞”。高启《偃松行》：“何当一叱使飞起，载我万里游天池。”

[7]云阶月地：指天上。杜牧《七夕》：“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

[8]楼头书剑：指四处漂泊，用王粲登楼之典。赵怀玉《和黄大景仁》：“楼头书剑悲王粲，天上星辰应伍乔。”曲里家山：南唐后主李煜通音律，自制《念家山曲破》。家山，故乡。李贺《崇义里滞雨》：“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

[9]色笑：和颜悦色，语出《诗经·鲁颂·泮水》：“载色载笑，匪怒伊教。”郑玄笺：“和颜色而笑语，非有所怒，于是有所教化也。”又，《论语·为政》：“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承亲帏：侍奉父母。亲帏，用以代指父母。

[10]素衣缁尽：陆机《为顾彦先赠妇》其一：“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素衣，白色丝绢中衣。缁，黑色。心生尘：即渴心生尘，喻思念殷切，用作思友之典。卢仝《访含曦上人》：“辘轳无人井百尺，渴心归去生尘埃。”

[11]文酒：饮酒赋诗。清讌：清雅的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