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得子瘦如柴
没能在沈家打探出生母葬身之处,司蓉只好再努力想别的办法。
司蓉很快想到了尚云,尚云跟随司元时间最久,应该是知道司元之事最多的一个人。
然而,当他们到尚云府上去细问时,尚云只说:「当年孝宗送臣到永昌时,主母已经身故,不知归处。」
司蓉和陈济先后问了多个永昌旧人,不论主仆,可惜无一人得知。
司蓉十分懊悔,这般到处打听不得,反而成了一则笑话。满城皆知,她这个当朝长公主居然连亲生母亲葬在哪都弄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完成司修交待的任务,也同样会使司修颜面扫地。
“都怪你,在百官面前提什么迁葬,如今找不到我娘的墓,该怎么办?”司蓉苦寻不着,已是多次斥责陈济。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现在问得是我要怎么跟官家交差?怎么办?怎么办?”司蓉冲着陈济发火,一声比一声嗓门大。
陈济温声细语地建议:“为了这件事,你这几天太累了,不能再跑来跑去了。我闯的祸,我自己想办法去打听吧。”
司蓉立刻喝止:“不行!你休想找借口离开我的视线,独自出门!”
听到这句话,陈济算是明白了,如今,司蓉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直接摆明了对他的人身监控。
他冷冷一笑,万分无奈:“我只是想解决问题而已,哪有找什么「借口」?你派个亲信跟着我、看着我,行不?”
司蓉听得出,陈济言语分明夹带着讽刺之意,因此更觉可气:“那是我的娘,我要是没有门路打听,你怎么可能比我更有办法?”
司蓉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大,结末几乎如同尖叫一样,让陈济觉得耳朵都疼。
不知是因为吼声太大太费力,还是连日奔走的缘故,还没到御医推测的生产之日,司蓉突然开始剧烈腹痛,脸色煞变。
看到司蓉停止吼叫,手慢慢捂住腹部,陈济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司蓉的声音变小了很多,在这寒冷的冬日,额头上却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
陈济忙使人去传御医,又叫府内原先预备的几个产婆都来服侍,然后亲自扶司蓉回房。
人报御医至,陈济焦急走出门来看,只见来得是一个唤作蒋文的御医。
“田太医没有来?”陈济有些不放心,满朝谁人不知,御医中医术最佳的,无疑是太医令田源。
“皇后身体不适,田太医入宫去了。郡公放心,微臣当年乃是田太医的师兄,由微臣来诊治也是一样的。”蒋文满脸自信,说着话就进去了。
陈济听了,怅然无语,心想:「既然你先入师门,怎么还能让他做了太医令?」
这么一想,陈济更觉得不安,忙又钻进屋子,追赶在蒋文身后:“她离产期还远,我怕……”
才刚开口,陈济恍惚听到帐子里头,好像是司蓉也在说话。
“怎么能叫他单独与人说话?快去看好他!”司蓉抓住小莺的手,只说了一句,又疼得大叫起来。
满屋都是司蓉喊疼的声音,陈济静静站着,忘记了方才还在追着蒋文说话,他没想到,司蓉都疼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清楚记着要监控好他。
蒋文已经进去诊脉,陈济却往屋外走。
果然,很快小莺、晚秋等侍女都跟了出来,立在陈济身旁。
陈济站在房檐下,听着屋内传出的震天喊声,他只是额头抵住柱子,想哭,想笑。
这样折腾了一夜,鸡鸣破晓时,一阵孩子的哭声传入陈济耳中。
陈济一阵激动,熬了一夜的困意顷刻消散,忙跑进房中,迎面看见蒋文出来。
“恭喜郡公,是位小公子,只是早产瘦了些,公主也很虚弱,所幸都闯过了鬼门关……”蒋文道完喜,赶紧快步离去。
陈济又往里走,听见一个产婆跟司蓉的贴身侍女苗红说:“这个蒋太医,慢手慢脚的,连止血都那么久,害得公主白白流了那么多血,要是田太医在,肯定早好了。”
司蓉喘着气,微微睁开眼睛,听到了他们的话,气息微弱地问:“为何不请……田太医?”
苗红回复道:“禀公主,说是皇后娘娘把田太医宣进宫里去了。”
“哼……她能有什么病……”司蓉脸色发白,却仍忍不住宣泄情绪。
“别生气了,好在你们母子平安不是?”陈济坐到床边,拉住司蓉的手,安慰道:“好好休息,慢慢调养就是了。”
司蓉只好点点头,“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陈济也忙抬头,只见苗红抱着孩子凑近。
“公主瞧瞧,小公子的眉眼是不是有些像先帝成宗?”苗红蹲下,将孩子放在司蓉眼前。
陈济仔细去看,当真是有些像,不知不觉中,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挺好,就是太瘦了。”司蓉笑得暖暖的,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满眼慈爱。
随后,陈济派人将司蓉生子这个喜讯报知司修。
司修得到消息,便与王玉商议同去探望司蓉和刚出世的孩子。
“要去你去,我不去。”王玉想也没想,就给回绝了。
司修苦口婆心劝说道:“你明知,父皇生前最宠爱姐姐,而姐夫手握重兵,你我虽为帝后,却都太年轻,人脉远不如他们。况且她又是我的亲姐姐,于公于私,我们都是应该走一趟的。”
“讲这些大道理做什么?我又没拦着你去!我说得是我不想去。”王玉甩着袖子,心烦地坐在了床边。
司修也走过去,又陪笑着劝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女眷相互往来得多,我去你不去,那看着多别扭?再说了,我们一起去,外面的人才会觉得帝后和睦、天下太平呢。”
“我就是不想去!”王玉浮躁极了,任性地推开了司修。
司修盯着王玉看了一会儿,很是不解:“你到底怎么了?我记得先前你对我姐姐也还行,怎么最近一提到她,总是夹枪带棒的?”
“我才不是针对她……”王玉刚开口,又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因为陈济害死她母亲一事,毕竟只是王敬的推测。
可这个推测,已经在她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我知道你没有针对她,那就陪我去看看她和孩子,行吗?”司修紧挨着王玉坐了,把他的手搭在王玉手上:“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王玉看了司修一眼,她知道,司修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这样谦和对她,她应该知足,也不该乱发脾气。
“我们就去应个景,以后我一定不勉强你,夫妻同心,你就帮我一次吧,就一次……”
王玉见司修说得这样恳切,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次日,帝后銮舆驾到谯郡公府。
司蓉听说,忙唤侍女拿衣服来,就准备出门迎接。
陈济见了,过来劝阻:“你这坐月子呢,就躺着吧,接驾有我呢。”
“不行,圣驾屈尊下降,我躺着,成何体统?”司蓉说着,衣服已经穿在了身上。
陈济又劝道:“你们姐弟感情好,官家不会怪你。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这都快成蜡黄了!”
“他如今贵为帝王,上门探望已经是抬举我过头了。就算他不怪罪,外人看着也不像话。”司蓉稍稍整理了头发,也不及盘发髻了,忙忙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我看今日天气也还行,不妨事。”
小莺为司蓉披上披风,司蓉又招呼苗红抱着孩子,只管出门去了。
陈济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去。
他们出了二门,迎面看到司修和王玉进来,龙凤步辇已经撤去,所有人都是步行,后面还抬着几箱子礼物。
司蓉忙原地跪下,俯身行大礼:“叩见官家,官家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陈济等人随拜。
“姐姐快请起。”司修疾步过来,双手扶起司蓉,“姐姐产后虚弱,怎么能出来?这岂不是朕惊扰姐姐休养了?”
“官家贵足踏贱地,臣不胜欢喜,哪里还会有病?”司蓉抬头,果然看到司修还像旧日一样和颜悦色,而王玉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那双眼睛左右飘忽,完全不知眼神在何处。
王玉心里也正气愤着,她为了司修的面子,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前来应景,不想这一来,听见司蓉叩拜时只是称呼自己为「娘娘」!
虽未正式举行皇后册封礼,但王玉一开始就是司修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前朝后宫早已以「皇后娘娘」称之,唯有司蓉偏要这么叫。
“虽然今儿是晴天,到底是冬日,姐姐还是尽快回屋去得好。”司修压根没留意司蓉的称呼,也就不知道王玉又生气了,只是搀扶着司蓉,一起往里走。
因为司修和司蓉走在最前排,王玉和陈济只能尾随其后,一众宫中、府中的婢女侍从又随行在王玉和陈济身后,乌央乌央走成了一条长龙。
陈济与王玉平时少有接触,并排走路无话可说,难免有些尴尬,陈济便笑着招呼后面抱着孩子的苗红:“快把孩子抱过来给皇后娘娘看看,皇后娘娘可是头一次光临寒舍。”
苗红听到,赶紧抱着孩子走得快些,来到王玉和陈济这一排同行。
然而,王玉没有搭理陈济,更不曾看孩子一眼。
陈济脸上,是更加大写的尴尬。
司修正在慰问司蓉近况,但也听到了后边陈济的言语,不见王玉反应,深感不妥,忙回头圆场:“朕也没见过小外甥呢,快抱过来瞧瞧。”
苗红又赶快将孩子抱到司修面前,司修直接接了过来,抱在怀中逗乐:“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像姐姐……就是瘦了点,慢慢就长起来了……”
司蓉一面配合着司修笑,一面却留意到王玉漫不经心的模样。
因司修抱了孩子之后,难免略微走慢了些,后面地方不甚宽阔,王玉干脆走到这条长龙队伍以外去了。
司蓉看不下去,顿时停下脚步,撂出难听的话来:“娘娘既然无心来看孩子,又何必勉为其难?想来微臣卑贱,孩子自然也入不得娘娘法眼。”
陈济忙拉住司蓉衣袖,低声劝问:“蓉儿,怎么能跟皇后娘娘这样说话呢?”
“在公主眼里,哪有什么「皇后」?一句一个「娘娘」,是巴不得官家另立皇后呢?”王玉毫不客气,回击的言辞也十分生硬。
司修将孩子交还苗红,立即替司蓉跟王玉解释:“姐姐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你快别多心了……”
“官家岔了,微臣还就是这个意思!”司蓉怒气正盛,公然打断了司修的话,嗓门扯得极大:“娘娘从正位东宫起,至今都快一年了,肚子里也没个动静,怕是不能生养,哪里还配做皇后?为后嗣之计,官家还是早些打算得好!”
“公主倒是好生养,生了个干巴巴得跟柴火一样,还不知能活几天呢……”王玉回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修捂住了嘴。
司修没想到王玉竟然恶言到这地步,一时没更好的主意,只能上手直接捂了王玉的嘴,并厉声斥责:“什么混账话?亏你贵为国母也说得出口!”
“你才要死了!”司蓉吼声震天,气得脸色铁青发黑,恨得立刻拔了头上金钗冲向王玉。
“蓉儿不可!”陈济急忙阻拦,然而,只见司蓉还未冲到王玉面前,忽然两眼上翻,撅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