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真是大笨蛋
鹏程只觉得心脏狠狠坠一下——这个位置，她一开门就能直接看到卧室里的情况。
他胡乱地扯下电源线，拉开电脑包，由于实在太过慌张，他甚至忘记了将电脑合上，装到一半才被电脑包卡住，于是他又手忙脚乱地抽出来。
快点。
快点快点……
快点！快点！快点！
得在她进来前把这些……
已经晚了。
洛悠僵在门口，脸上凝固着习惯性露出的傻笑，右手搭在门把手上，左手还停在空中，似是要打招呼。
鹏程的双手扶在电脑上，正试图将它合住；电源线有一半塞进了电脑包里，有一半还在外面露着。
他抬着头面对她。眼中的惊恐和紧张冷却，不安在它们的余烬下弥漫。
“你不是说……没有精神，需要休息吗？”
洛悠强打着僵硬的笑容，声音却分明在颤抖。她的左手垂在裙边，慢慢攥成拳头，一并发着抖。
47.3%……48.3%……49.3%……
惊讶、不解、失望、愤怒、伤心、鄙夷、痛苦……
鹏程撇开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全世界飘散，试图找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他不敢面对那双金黄色的眼睛，不敢看她的脸。
门口的鞋柜、木门上的旧刮痕、地砖上的阳光的影子……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好……
他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但他又无比殷切地寻找那双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目光分明无心在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停留。
两个人都沉默着……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刺耳的寂静在全世界回响。
洛悠浅浅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不聪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她哽咽道。
鹏程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看向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微微泛红。一滴眼泪忽地滑出，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条狭长的泪痕，然后掉落。
泪珠落地，碎裂，震耳欲聋。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吗？”
她抽着鼻子，一字一顿道。
鹏程的呼吸变得稍微急促起来，嘴巴微张。
“我……”
“对吗，鹏程？”
鹏程没有说什么。
心中不知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全身的皮肤都在发冷发刺。
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在他心中炸裂开。他想冲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请求她狠狠电自己一顿，毫不留情，直到她愿意停手为止。
他试图说些什么解释的话，然而话已到嘴边，又滑回喉咙里，像一根尖锐的刺，卡得嗓子发痛。
鹏程没有说什么。
他点点头。
洛悠发着抖。在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门下，她的身子显得小小的。
她忽地露出一抹笑容，泪水汹涌，顿时夺眶而出，将她的脸颊切割得支离破碎。
鹏程看着她露出那样的笑，只觉得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
“我那么相信你……我真是个大笨蛋！”
“喂——”
鹏程追到门口时，门已然被洛悠狠狠甩上。他一把推开家门，楼道里冷风阵阵，已没有洛悠的踪影。
“喂！洛悠！”
他用略沙哑的声音呐喊道。
呼声回响着飘向楼下，试图追逐她的脚步声……
洛悠一只手虚扶着扶手，一步三台阶地飞奔而下。
她张开嘴大口喘气，喉咙间像有什么东西卡着，很痛，痛得她想呐喊一通，却又喊不出来。泪水在眼中旋转，面前的世界一片模糊。
喂！洛悠！
身后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她没有听，也不想听，也不想思考，只是拼命般地往楼下飞奔。
跑到二楼三楼之间的平台时，有一个男子由楼梯向上走来。洛悠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要拐弯的位置和他一下撞在一起。
扑通——
洛悠趔趄地往后退了退，半坐在台阶上。
男子明显也有点意外，好在下意识地靠住了墙，没有摔下去。他穿的是灰衬衫，背面和左侧面已然染了一片煞白色的墙灰，手里提的塑料袋也被撞掉了，金灿灿的薯条撒了一地。
是秋晟。秋晟刚刚就听到了这个脚步声，只是没想到她真会撞上来。
“对不起。”
洛悠爬起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向楼下跑去。噔噔噔的脚步声由下方回响飘到楼上，然后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秋晟想说“没关系”，准备开口时，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他有些纳闷地挠挠头。
这个女孩好像是隔壁家的。她这是怎么了？
秋晟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撒在地上的薯条，无心继续揣测。他拍拍身上的墙灰，拎起塑料袋里剩余的薯条，继续往楼上走去。
……
洛悠跑出了单元楼。阳光倏然一下扑面而来，有些刺眼。
她一只手掩面，另一只手攥成拳头，随着奔跑前后甩动。不少散落在小区中的目光很快被她吸引，聚焦在蓝衣白发的少女身上。她不管这些，只是继续奔跑着。
鹏程的身影依旧在脑中迷迷乱乱地旋转。
他喂她吃小笼包。
他在雨夜给她撑伞。
他……
我不要想起他！
他一直在骗我。
我一直那么相信他……
我真是大笨蛋！
“咚——”
失神间，洛悠左脚绊在灌丛牙子边一块凸起的砖石上。
世界旋转——
……
视野再次定格时，左腿处已传来尖锐的痛感，疼得她倒吸凉气。小胳膊外侧一整片也都磨破了，在白皙的皮肤间留下一大块殷红色的伤痕，嵌满黑土。
失控的眼泪将地上的尘土打湿。
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
几个在周围晨练的老人向她走来，神色关切。洛悠使劲甩甩脑袋，脱开他们的包围，继续奔跑。
她忘乎一切地跑着。
她跑出了小区……
不知道这样跑了多久，跑到一处陌生的草坪里时，洛悠终于跑不动了。她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泪水和着汗水，一并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
井苑小区的高楼在树梢间隐约可见，这里就像陌生的平行时空。
身后传来大帝的喘息声，他就这样跟了她一路。大帝摇着尾巴蹲坐在她面前。
“呜呜呜呜！”
看到那双深棕色眼睛，洛悠只觉得又一阵酸楚窜上鼻腔。她坐在地上，抱住他高大的身体，放声痛哭。
这里没有其他人，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静谧之中回荡。大帝没有躲闪，只是安静地蹲坐着，任由她抱住。
洛悠哭累了。
她抱着大帝高大的身体，依旧一抽一抽地啜泣着。
大帝蹲坐下来，前爪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声。他伸出粗糙而湿润的舌头，舔舐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将她伤口上的灰尘舔净。
做完这些，他仰躺下来，将肚皮露给洛悠。洛悠愣了愣，眼中泪花闪烁。
大帝使劲冲她摇了摇尾巴。
倒是快摸啊，难道你是雏儿？
洛悠犹豫一下，慢慢将手放在他的肚皮上。
对对对，就是那里~
大帝立刻欢快地低吠一声，嘴角上扬，满足地眯起眼睛。
少女慢慢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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