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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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洪流(下)

“呃……”巴伯伦猛地睁开双眼,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间小茅屋上睡着了。

如果不是把顶上的茅草全都卷成一团,包在身上的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在随其他的东荷战士们一同作战,艰难抵抗着零零散散,东进而来的西荷军队。

对方的数量可能是由于那个巨型龙卷的影响,受到不少削减,持续输送的火力也因此而中断,使得交火线两端被迫分割。

目前还处于交火状态的地区,大概只剩下顽强的东荷北线,以及受灾严重的南线腹地。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时间来到更晚的时候,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从北边传来。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那片看不见边际的洪流就像无情的装甲车大军,霸道地碾压过所经之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唯一能逃过它的办法,就是爬向更高的地方,同时得确保能承受得住洪流的冲刷。

当然,确保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就像巴伯伦几乎认定自己要淹没于洪流时,这间小茅屋竟然真的幸存了下来。

在其紧挨的三侧,分别有三栋较高的石墙屋,当时情况紧急,巴伯伦已没有时间在攀爬上做尝试,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被夹在当中的小茅屋。

事实证明,他运气不错,死神似乎放过了他。

晨间的日光打在脸上,是在象征着曙光的到来么?

巴伯伦坐起身子,有些晃荡地滑到湿润的地面上。

洪流已不知散向何处,这都不重要了。

既然活了下来,巴伯伦心中那股唯一的执念就会愈加坚定。

“艾迪…等着爸爸…爸爸一定会找到你…”

巴伯伦保持着谨慎,举着枪杆,朝昨夜记忆中的废墟交火点望去。

可他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也许都被冲走了。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终于看到某些房角里卡着歪七八扭的尸体。

有敌军的,也有友军的…

或许在前方不远处还潜伏着幸存的敌军,但巴伯伦完全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

诡异的巨型龙卷、突然而至的洪流,这些明明看上去异常古怪的事情,都没能让他过多关注。

他现在想做的,只有赶紧找到儿子,与之重逢。

巴伯伦慢慢压低身子,慢慢向外离开这片废墟房区。

咔…!

突然间,身后某处传来清脆的上膛声,当巴伯伦以最快的反应转过去时,对方手里那把步枪,已经在五米外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埃吉尔上校…?”

“巴伯伦?!”

两人同时低喝一声,又同时因自己的鲁莽行为俯在地面,朝前方一同看去。

所幸,并没有出什么事。

“过来!过来!!”对方挤嗓子朝巴伯伦喊道。

巴伯伦原地犹豫了一刻,然后慢慢移动而来。

埃吉尔上校与巴伯伦一样,同属第十七军,也是后者的直系上司,两人曾一同在西南线抵抗敌军的冲击。

巴伯伦完全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他。

“你怎么穿着西荷那群杂碎的衣服?!”埃吉尔一脸的不解与惊疑。

“……发生了很多事…上校,您为何会在这里。”

“那个该死的狂风把我带的一批队伍全都逼退回来,中间又遇上西荷不少狗杂种,一路抄到这边,没想到夜晚又来了洪水,是源于捷母的么…

妈的什么鬼情况…

哼,不管怎样,既然能在这里相遇,那说明是老天让咱们再次并肩作战。”

埃吉尔上校的话,让巴伯伦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

“听好了,前面可能还有不少杂种,我们两个得千万小心,利用地势掩体来搞定他们!你只需要听着我的命令就行,明白吗?”

巴伯伦没有回答,甚至连肢体语言都没做,这让埃吉尔有些生气。

“喂?你在想什么?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上校,我不认为我们还有必要去送死…”

“送死???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嘛?!你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什么,他妈的还需要老子来教你?!!

就算真的只剩我们两个,也得豁出去把这帮狗杂碎往死里打!!明白吗?!”

巴伯伦这一次依旧没有回答,不过眼中那抹神色愈发浓重了一些,仔细看去,他的眼球都像是在颤抖着。

埃吉尔没有再询问巴伯伦的意见,他直接用陈述的语气取而代之。

“待会儿我会先从这边绕过去,我刚才注意到那边那栋二层的楼房似乎有人,廊台那些被击毙的西荷杂种没准一开始就是扎堆在那里的,我的计划是让…”

咔…!

然而,就在埃吉尔话说一半之际,其耳畔却传来清晰无比的上膛声。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上校…别…逼我…”巴伯伦的眼白涌上血丝,整张脸看上去极其狰狞,眼眶似乎隐有泪意。

他的眼皮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

唯独握着步枪的手,异常稳定。

“巴伯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埃吉尔瞳孔欲裂,他也同样慢慢抬起自己的枪。

“上校…我得去找我的儿子…我必须得去…必须得……”

“啊?”埃吉尔的枪越抬越高,他印象中的巴伯伦不是个硬派角色,对士兵一向都很温和,对上级也同样尊重。

“上校……”

可就在巴伯伦吐出这一声称呼,埃吉尔的枪几乎快要与之平齐时…

砰!——

血浆从埃吉尔的脑袋上炸开了花,他慢慢抬起的枪,一瞬间又倒在了地面。

血液成片,将他那惊愕的双眼完全覆盖。

巴伯伦站在原地,眉眼间仿佛生出一片阴霾。

他的眼皮,他的身子,他的双腿都很稳定。

唯独那双原本握着步枪的手,在极度颤抖。

这一声枪响并未引来其它的异动,或许这里已经无人生还,又或许他们仍在暗中潜伏。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巴伯伦转过身去,口中低声道出那声称呼后未能及时脱口的三个字: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