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拖
普鲁士军营中。
红色头发的大将军汉尼拔·菲尼克斯再一次不厌其烦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也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发出了稍稍表达计谋不成时烦躁之情的啧啧声。他身边的卫兵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回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将军从清晨起吃了饭便一直在这块陡峭山坡高处突兀兀地顶起来的巨大山岩上翘着脚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敌方军营里的一举一动。
这一站便是一上午。
汉尼拔将军倒也还好,并没有表示出太累的样子。可卫兵跟着站了半天,却先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揉着早就发酸了的腿,话涌上嘴边又咽了回去,吞吞吐吐地反复了几遍以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将军,一上午了,”卫兵轻声说道,“营里要开灶了。”
“我知道了,”汉尼拔死死地盯着望远镜里的尼禄军营:几个士兵将新做好的围栏从营牵着着马车中缓缓运出,另一队士兵将这些厚重的围栏从车上卸下,动作干净地扎进了土里。汉尼拔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是不甘。
“看来只要有君士坦丁在,尼禄军队大概率不会上钩。”汉尼拔跳下山岩,随手将望远镜扔给了卫兵,自言自语道,“营里都出现【奥术污染】了,还能沉得住气。是个硬茬。”一俩句话得功夫,汉尼拔竟然就已经快要走到半坡上了。卫兵也是无奈,汉尼拔将军的身体素质比上一些老兵可能也好上不少。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卫兵只好不顾在陡峭山坡上奔跑可能摔跤的风险,沿着山路追了过去。
汉尼拔回了营,一只小队也刚好沿着山路走了回来,和他撞了个碰面。几个人见了将军,脸上都有了些不好意思。汉尼拔仔细一看,这支上山的小队一共十个人,而他们一上午的战果,只有一只刚断奶不久的小母鹿。
“天越来越冷了啊。”汉尼拔叹了口气,望向了眼前的湖边。芦苇丛随着风呼呼地荡漾着。
汉尼拔使了个眼色,几位士兵便敬了军礼,就向着营里走了回去。
“看来,得再使点手段了。”汉尼拔以担忧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祖国的方向,风萧萧的吹着,正如他说的那样,天越来越凉了。他看向了湖面,不由得想象起来一艘艘来自普鲁士的战船从湖的那一端被潮汐背起,东风呼啸着战歌,战船上轰隆隆地敲着战鼓,人声,马声,号角声,咆哮声,呐喊声,声声不绝,带着属于胜利者的战旗高歌着插向了战场的各个地方。他等了三年,一直等待着这样的一个结局。汉尼拔眼睛里反射着湖面反射来的光,似乎现在就是那一刻。可突然的一晃神,眼前的湖面仿佛结上了一层薄冰,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从一片苍白到满是湛蓝,仿佛恐惧的具象化,不断地侵蚀他心里的所有希望。
汉尼拔摇了摇头,眼神又坚定了下来。
“荣耀属于普鲁士。”
他对自己说道。
尼禄营里。
一个被腾出的军帐里,一位士兵因为疼痛而大声叫喊了起来,目眦欲裂。一旁的【大奥术师】戴着一个装满了香料的铁皮乌鸦面具,一副刻画着奇特纹路的白手套,像是抓什么东西一样将一团紫色雾状的不明物体逐渐剥离出他的体内。而后者的四肢被死死地绑在了床上,宛若山倒般的疼痛却只能咬着牙硬撑;亦或者实在忍受不了,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剩下还没有被绑上那张床的其余“被污染者”,尤其是布匿将军,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再也没了一点往日的蛮横。
一台又一台的这样清理【奥术污染】的手术后,军帐里的人一位位地都=被抬了出去。
“纳伊夫先生,”君士坦丁撩起营帐前的挡风走了进来,看着空落落的帐内,心里有了个大概,“情况这么样?”
莱纳向着进来的将军示意,然后走向了他的老师,用一双同样带着奇怪纹路的黑手套揪走了纳伊夫手上显然被染上了黑漆漆的紫颜色的曾经的白手套。
“还好。”纳伊夫看着已经疼得昏了过去的床上的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个学生将这位抬到修养区去,“问题不大,蔓延性不强。还蛮幸运的,没发生我所担心的二次异变。”
“那就好,”君士坦丁点点头,看向了帐里除了奥术师们外唯一的一个还清醒的人,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嘲弄的喜色,“布匿将军,您的贵族血统原来不能帮您抵御【奥术污染】啊。”
布匿瞪着眼睛,生气极了,但一抬头,正发现下一台手术就要开始了,咽了咽唾沫,完全没有了心情发作,只能恶狠狠地喃喃着:“怎么就没染到你身上......”
“您说什么?布匿将军?”君士坦丁笑得更加狂妄了起来,“您的手术要开始了,我就不打扰您了。”说罢便笑着走了出去。
布匿恼怒着死死地盯着君士坦丁的背影,直到听到了【大奥术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由得自发地打了个寒颤,转过了头去。
“布匿将军,该开始了。”最后一场,实在是累了,纳伊夫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不.....”布匿摇着头,被其他【奥术师】们拖着上了那张简陋的手术床。绳子一圈圈地飞过了他的身体,然后紧紧绑住。布匿一下子紧张地过了头,晕了过去。
“倒也省事。”纳伊夫的头藏在铁皮下,看不见表情,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带上了白手套。
君士坦丁刚一出帐,便看到了踱步走来的老亚历山大。他摇了摇头,还没等老人开口,就苦笑着说了起来:“再他们研究清楚前,我可不会把那俩个东西交给你的。”
“真就要当强盗?”老人吹胡子瞪眼,对这句话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谴责。
“会还给你的。”君士坦丁看向右手边的湖面,“等过了冬。”
“切。”老亚历山大一咂嘴,“希望你说到做到。”
“你觉得这场战争能赢吗,对于我们。”君士坦丁突然话锋一转,面色凝重地望向湖面,“普鲁士和高卢结盟了。但现在还不知道高卢的动向。”
“说实话?”老人明知故问。
“你也没什么要避讳的吧?”君士坦丁轻声笑着摇了摇头,“何况我说要你说说假话那最后听到我耳朵里的难道不是一样的?”
老人也笑笑,指了指北方,一块高原翻越过后,那里便是尼禄的核心地区:“要我说,风中浮萍。”
“那就希望我们能荡着风,顺顺利利地过了这波涛汹涌的河吧。”说罢君士坦丁建起了一块圆滑而扁平的褐红石头,用力一挥打入了湖面。石头宛若一叶扁舟,“砰砰砰”地掀起一浪又一浪向前冲去,可最后却也不得不力不从心地沉入湖底。
离湖心还有好远啊。君士坦丁手平直地搭在眉上,远远地瞭望着,笑着叹了口气。
一阵秋风吹过。
君士坦丁抬起手来,笑了笑:
“就像这样,满是生机的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