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军心

“第一，他统治的是人。”

——阿伽同

希腊人作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要求指挥官也跟在队列中共同作战，这样才能取信于士卒，这是城邦体制和公民兵制度决定的。

但这样一来指挥官有战死的风险，二来不利于指挥官统观全局发布指令。虽然马其顿人不怎么讲究这个，但皮洛士手下的重步兵大多数都来自希腊。

好在随着亚历山大的战术体系的推广，现在这个要求等于降低了一点——指挥官可以跟随骑兵一起作战，但还是不能脱离战斗专司指挥——很多士兵认为皮洛士在斐赖之战中参加战斗太晚，这也是当时引起战后事件的重要原因。

而且队官阶级还是得在一线战斗，甚至得带头冲锋，这个没得改。

传统上，希腊重步兵手持刺枪大盾，在方阵中往往只有前四排人的刺枪能够得着，后面四排的人只能在推挤战术中起到作用。人再多的话战术上的意义就不大了，因为无论人体能承受的推挤力量、还是阵列能传递的推挤力量都是有限的。

像伊米达浓密那样排成16层的厚重阵列其实主要作用还是对侧翼的防御；而在一些战斗中，为了保证战线宽度，兵力往往连8层阵列都不够排。

比如之前皮洛士的斐赖之战，就只排了四列，而他对手也只排了6列。

因此希腊重步兵在习惯上，编制为是8人一个纵队，经过训练后，同一个纵队的战友在战斗中可以密切配合、互相支援甚至前后替换。

而皮洛士更加注重这种集体作战方式的培养，所以他把两个纵队合成一个营帐队，每队有20人。

同时，这样他就可以在基础队列中实行队长-军士双轨制。

每队中有一个最强壮勇敢的士兵做队长，他是团队作战的核心，在一列纵队中他排第二个，在两列纵队中，他排在左队第一个。

他又在队中设置了一个由经验相对丰富的老战士担任的军士职位。军士执掌半旗，主要负责组织背后和侧面的防御，同时要在队长战死时接管指挥。

而在高一级的百人队中设置一名百夫长——没错这又是那个必须身先士卒的岗位。百夫长有自己所属的营帐队，称为首席营帐队，在作战队形下他排队中第三顺位。

同样的又设置了一名军士长，属于旗手营帐队。旗手队中还有一位旗手，由最强壮的士兵担任，负责保护百人队的队旗。

在皮洛士的预想中军士和军士长将逐步掌握真正的指挥权。

长枪兵用的长枪比刺枪要长，又比萨里沙长矛短，佩戴的是单手持的小盾。长枪方阵一般由雇佣兵和征召的自由民组成，传统希腊人看不起长枪兵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所以位置往往放在重步兵方阵中间，他们的作用其实就是填补战线。

萨里沙长矛是由两根木材榫接起来使用的，中间的结合部是青铜制成接口，需要双手握持，而配合的小盾平时挂在脖子上由左臂辅助使用。一旦陷入近战或者长矛折断，萨里沙长矛的后半段还有一个被称作‘蜥蜴锥’的青铜尖尾，既是配重也可以用来作战。马其顿长矛方阵使用攻击距离最远，前五排的人都可以加入战斗，亚历山大作战时把马其顿长矛方阵排成16排。但皮洛士看不出这么做的必要，也没有这么多人可以浪费。

这三种常见的近战步兵的攻击距离原本就是互补的，所以皮洛士原本想把重步兵长枪兵长矛兵在彻底混编，但遭到了上下一致的强烈反对

——毕竟是经过几百年磨炼才形成的战术，士卒们在这方面一向很顽固。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又想把三者在百人队一级混编。长枪兵和马其顿长矛手倒是同意，但仍然不能说服重步兵们。

最后只得把长枪兵和马其顿长矛的营帐队混编为长枪百人队，让机动性较强的长枪和攻击力较强的长矛可以互补。

此外步兵队列中还有轻步兵。

传统上的轻步兵往往是把投石手、弓箭手这些远程兵种和各种装备简陋的异族佣兵混合在一起使用。

弓箭手一般来自南方群岛上的古老城邦，或者波斯、埃及、努比亚这些擅长使用弓箭的民族；投石手则往往是有畜牧传统的山区民族，他们在驱赶牧群时磨炼出投石技术——在世界上很多类似的例子。

无怪乎希腊人不重视远程攻击，毕竟他们擅长的是最克制远程攻击的重步兵战术，偶尔使用的投射武器，也是各种轻型重型的标枪。最有力的佐证，就是亚历山大带领使用较小盾牌的马其顿长矛方阵，吊打了配置大量弓箭手的波斯帝国。

不过皮洛士不这么想，他相信远程部队集中使用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尤其是现在主要的作战对象是使用长矛的马其顿人。所以把弓箭手和投石手都单独列队。

而所谓异族佣兵或是穿着长裤、赤裸上身的高卢人，喜好使用长剑；或是使用怪异的镰形剑的弗里吉亚山民，披着简陋的兽皮。他们性格反复无常、毫无纪律，不被希腊人信任，但他们往往勇于作战、轻捷好死，作为阵前扰乱敌人的散兵正合适。

正好雅典阔佬德摩查理斯给皮洛士送来了一批护甲和头盔，皮洛士就想给这些人加强一下装备——结果人家倒是欢天喜地的穿上了。

人穷就是好说话啊！

皮洛士和希皮阿斯一行人一边策马前进，一边给他们讲这些治军过程中遇到的大小事情。他们都是久历战阵的老前辈，也是现在皮洛士身边难得担任过高级军职的人，所以趁此机会不得不向他们多多请教。

安德罗克里昂和尼德安就事论事，给皮洛士讲他们的经验和看法，倒是希皮阿斯一直沉默。

直到最后他才跟皮洛士说道：

“大王，我听阿奇里斯说了斐赖战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皮洛士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坦然承认道：

“我带着他们冒险与优势敌人作战，才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这是我作为主将做出错误决策才造成的结果。”

“大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希皮阿斯却摇摇头：

“战争中，一旦主将认为有必要，不管是以多战少、还是以少战多，下达命令都是正当的。或者说，正是因为要决策这种事情，军队才需要主将。

“这次他们在战后反对您，您还可以安抚他们；如果下次他们在战前反对您，那该怎么办？

“请您不要忘记您的父亲所经历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