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射鹿节
“盾牌很精美,年轻人;但罗马人更应将希望放在右手而不是左手上。”
——西庇阿·埃米利安努斯
阿里克希克拉底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直到去年年底,他还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为皮洛士大王准备宴会和军粮,没想到现在却成为了管辖几万老师和学生伙食的大厨师长。
“动作快点!冰块都要化了!”阿里克希克拉底大声催促着。
拉米亚人利用俄特律斯山的一个溶洞建立了一个大冰库,整个冬天都有人手把纯净的冰块存进洞去,现在已经到了天气微热的“射鹿”之月,又用轨道把它们搬出来。
厨工们围着吊机和轨道上上下下的忙碌,将冰块从轨道上吊起,一层层码放到一口大搅拌锅和灶台的夹缝里。
等到冰块全部就位,灶台中就升起火焰。温度源源不断传来,促使冰块融合;同时冰块又开始吸热,使大搅拌锅的内壁凝出寒霜。
“现在!把原浆锅吊过来!”
在阿里克希克拉底的号令下,厨工们顺着轨道推来一台龙门吊车,上面悬挂的锅里,是完成冷却的鲜奶和鸡蛋混合的原浆。
乳白色的液体浇漓而下,搅拌叶片开始飞速旋转,沉积在锅底的原浆逐渐被打发出泡沫,又在低温中变得蓬松而隆起。
一锅又一锅原浆倒进去,液体沉入锅底,而已经半成品的冰激凌集中在锅壁,厨工用干净的大木勺将其舀出,倒进夹层木桶中,送到各个厨台进行加工。
在拉米亚学园中心的广场上,上百个帮厨的孩子全身包裹着白色厨衣,站在脚手架上,一层层码放水果、基底、奶酪,涂刷蜂蜜、奶油和酸奶;厨工们围在旁边,拿着长管向预留的缝隙中注入冰激凌……
经过半天的忙碌,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逐现雏形,已经开始最后的装饰工序。
预制的裱花和造型源源不断送来,被厨工小心翼翼的放在蛋糕表面,然后开始逐层拆除脚手架。
数万学生已经聚在周围,开始布置座椅板凳。
阿里克希克拉底满意的看到工作接近完成。
他转身对一个帮厨的小孩说道:
“色诺芬!最后的鹿就由你来放。”
“我来吗?”
“你是这个学季最优秀的学员,这个荣誉你当之无愧!”
色诺芬其实只是他的绰号,他本名亚历山大。他在所有学员中不是年龄最大的,也不是基础最好的,但他确实是学得最快的,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开始同时学习高等班和最高班的课程,整个学园几万学生,其中99%见了他都得叫学长。
而且他精力充沛,经常帮着吕克昂学士们打下手做研究,受到老师们的一致好评;对厨艺也很有天赋,阿里克希克拉底已经把他当做重点培养对象。
在几天前学季总结大会上,被学园授予了五道杠臂章的殊荣,年纪轻轻已经成为拉米亚学生界的扛把子!因为他独特的混血长相,无论老师和学生都尊称其为“色诺芬”而不名……
色诺芬背上固定带,又踩在布垫上套上脚套,一个厨工将吊钩勾在他背上。
“记住,鹿的角是糖做的,只有那里可以抓!”阿里克希克拉底亲自将盛放一头奶油鹿的托盘端过来,最后叮嘱道。
色诺芬小心翼翼的握住两只鹿角,厨工们齐声一喊,孩子和鹿一起缓缓腾空,在机轴绞动的吱吱作响中,逐渐接近蛋糕顶上的小小花园……
…………
…………
皮洛士带着一家老小走了一个月,终于到达了拉米亚城下。
为了照顾女士们,皮洛士专门准备了高大的骆驼。骆驼走路又平又稳,背上驮着软软的海绵椅子,甚至能放个小桌子,等女人们克服了恐高之后不知道有多惬意,是以一路走来也不见疲累,反而越发兴致勃勃。
皮洛士和卫队就只能骑马,好好的人在坚硬的马鞍上颠了一个月,蛋都快怼进肚子里了。
现在还得强打精神给客人介绍拉米亚的风物。
诸人沿着正在施工的运河河道一路前行,到达了拉米亚港区的独立广场。
南城的商贸区已经建起不少建筑,还有很多大帐篷,外地的客商已经在此汇聚;东城的工坊区上空不断冒着烟气,门口处车马如流,在港口和北城之间来回往返。
四座大型神庙已经开始立柱,周围还有不少小型神庙也开始筑基。
正对着独立广场的巨大的拉米亚凯旋门,基础施工已经完成,工匠们正在脚手架上对石料进行雕刻,预计得耗费数年之工……
皮洛士一行,在港区简单收拾一番,便步行进入内城。
**
几万人围在四周目瞪口呆。
中间的广场上,以冰块作为基座,放着一个三层的巨大蛋糕,蛋糕正面赫然有一道雪白的滑梯。
滑梯下是一个奶油孩子正在嚎啕大哭,滑梯上一头鹿探着头,仿佛正在嘲笑他……
皮洛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终于有老师反应过来,带着学生开始喊“园长好!”。
有的快有的慢一拍,几万人喊出来嗡嗡响成一片。
皮洛士哭笑不得,前世还经常见这种万众一心的拍马屁环节,没想到自己也能体验一回。
他摆手让大家停下,然后往前走到前面的蛋糕旁边,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阿里克希克拉底正束手无策,看到皮洛士过来,赶紧跟色诺芬说:“快别哭了,园长都过来了……”
色诺芬一听果然止住哭声,他揉揉脸上的奶油,模模糊糊看清面前有个人影,抽抽搭搭的说:“园……园……园……园长好……”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你的园长,我是园长他妈妈!”
色诺芬一下赶紧揉揉眼睛,一看果然不是园长,而是园长的妈妈佛提雅,她也经常来学园。皮洛士还在她旁边。
知道叫错了人,赶紧又说道:“姐姐姐姐姐好!”
佛太后一听眉开眼笑,“说得真好!”
举起色诺芬就在奶油脸上亲了一口,“来!告诉姐姐为什么哭啊?”
皮洛士:“……”
经过色诺芬断断续续的讲述,才知道是他上去放鹿的时候钩子一下脱开了,鹿倒是放上去了,他直接从蛋糕顶上滑了下来。
“我就说不是他的责任,就是钩子脱开了,应该我来负责……”阿里克希克拉底也在旁边帮腔说好话。
皮洛士当然不会和小孩计较,而且造型坏了又不是不能吃。
不过在几万人面前把大家的劳动成果搞砸,即使不是自己的责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负担确实过重了。
多好的孩子啊!
回头看看自己家那不成器的妹妹,唉……
皮洛士好言安慰了他一番,鼓励他好好学习,在毕业后来当他的伙友。
小家伙终于破涕而笑,开开心心回自己班级。
哄好了孩子,皮洛士将玛利亚师徒招到前面,然后对着学生们大声宣布:
“这是我给你们从埃及请来的老师!——玛利亚——教授!——克娄巴拉特——助教!大家一起欢迎!”
四周随即响起山呼海啸般的问好声:
“玛利亚老师好!克娄巴拉特老师好!”
玛利亚再也不能维持往日那种“嗯还行”的高冷神情。
她慌了!
就仿佛看见红海在自己面前分开,一时间过于震撼以至于脸上只有木然;皮肤上血色褪去,却转眼间汗珠密布,大汗淋漓之中只知道机械地向四周挥手……
她的弟子克娄巴拉特倒是很有偶像气场,高举双手大大方方回应,“拉米亚的朋友们好啊!”
“笑一笑!给学生们留个好印象!”皮洛士幸灾乐祸之余不忘指点。
玛利亚慌张之中只有唯命是从。
她拼尽全力把嘴咧开,给了学生们一个大大的笑容。
…………
…………
大概三十多立方的蛋糕,分到几万师生手里也不过一小块。
这个东西对于现在的时代来说确实很奢侈,奶油、冰块、鸡蛋,都是相对昂贵的东西,外面根本吃不到不说,按学园的制度,也只有每年的射鹿节可以吃。
不过就这一小块,也让克娄巴拉特这些见惯珍馐美味的人也如痴如醉,何况这些不久前还是孤苦无依的孩子。
学生们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吃完,直到冰激凌快化掉才赶忙吞下。
至于冰块上、厨具上剩余的都一点没浪费,连回到班级的色诺芬也被同学们舔得浑身湿透……
估计这样过几年,谁还记得什么阿尔忒弥斯,射鹿节怕不是变成蛋糕节!
学生们跟着班级去进行其他节庆活动,皮洛士带着玛利亚在学园参观。
大食堂、游乐园、阶梯教室、长屋宿舍……然后到了拉米亚之丘下面的动物园。
虽然现在还没几样动物,但不妨碍皮大王对着空气吹牛逼。
“那是鸵鸟园,那是河马园,那是大象园,那也是大象园……”
“为什么有两个大象园?”
“因为在阿非利加和印度有两种大象啊!当然如果发现更多的到时候还会扩建……”
好吃又好玩,天底下还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吗?
有吗?
看着玛利亚脸上如坠梦幻的痴呆表情,皮洛士嘴都快歪到天上去了。
又一个高素质劳动力到手了!
等老子再从非洲搞来咖啡、从印度搞来蔗糖、从美洲搞来巧克力……嗯?!
天下英雄还不得尽入老子觳中?
皮洛士看火候差不多了,决定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