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风儿……变得喧嚣了……
转眼临近金秋九月底,景区已经有了些大变化,河上架起了三座桥,主干道已经全部是水泥路了,杨家老宅上去的路,也铺上了青石板,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唯独……我们这边关没有什么变化……
偶尔有些陈老板带来参观的人,也就这时候仿佛小小的活跃了一下,等人一走,我们又进入了万年蛰伏的状态……
要不是确实自在,也没有太多约束,我估计很多人都呆不下去。不过,海云姑娘却不是这样,我眼看着她整理文档时的粗心大意,还有对书本的不耐烦,看来她对这工作也是难以上手了。
“别人是陈总的亲戚,还轮不到我去说什么,要走要调,还是等海云自己去提吧……”
于是,我连仅剩的文档整理工作也收了回来,三两下做完,大家一起乐得清闲。
几天后,就像是应验了自己的预感一般,陈老板决定在这十月长假开始对外“试开放”,于是,我们又被扯去开了大会。
略去亢长的会议不说,结果,就是我们分得了一大块需要打扫的道路,书生不情不愿,只得跟在自己的队伍后面,开始了扫大街的工作……
“NND,手都起水泡了!”
我狠狠地啐了一口,严重怀疑这是“李糖精”报复我们的!明知道我们就这么点人了,直接把整个景区动静分界线起的,“静”的那一边道路全扔给了我们,要说区域的话,我们博物馆现在不应该只管那边库房一角吗?
不光是我,我们这队伍里有谁这样动过?就算戴着手套,还不一样都磨起了水泡……
“快点扫哦!你再抱怨路也不得变短哦!”
我们中唯一比较有余力的,估计就是这文胖子了。我斜了他一眼,好吧……我错了,他的汗流得太浮夸了……
“我们TM滴就怎么沦落到要扫大街了呢?”
我拿起手中的竹扫把,一阵“黄龙卷尾”,想把心里的恶气出一出。
“轻点!嫌灰不够大是吧?”
这鬼天气,让人的脾气都好不起来,我几下挥完,心里稍稍痛快了那么一点点……得!水泡破了,这下酸爽了……
文胖子看着我望着自己的手发呆,嘲讽起来:
“还看么子手哦?你再会扯,有本事把这条路一个人扯干净啊!”
我白了他一眼,一边抄起扫把谨慎了些,一边用心去感受那失去了少许皮肤的刺痛,酸爽得我大声喊起来:
“奈奈滴!百无一用,就是我啊!哈哈哈!好痛快啊~~~~~”
其他人看见,赶紧低下头,装作不认识我,并且小声唠叨着:“疯了……这是真是疯了……”
我也不再去管他人的看法,自己给自己找起趣儿来:
“说!”
“说什么?”
“说!”
“说撒子呢!”
“说!”
“说就快说嘛!”
“说那从前有四个书生!有那一个酒楼,两个地方,三人对饮,是要说上个四句呀!”
“这不对啊?不是四个人吗?”
“两个地方是楼上街下,三个人吃酒行令,街道下睡着个露宿街头的穷书生啊!!啊哈哈哈哈!”
“好嘛!这那就算扯过去了,那这三人四句又是什么呢?”
“唉~,这就是读书人玩的玩意儿了,喝酒,不能就这么喝,要找个由头,斗一斗才华,所以这就是要说出四句,这各是:‘悲中乐、乐中悲,贱中贵、贵中贱’啊!但见头一个书生,上来就说……”
我这单口相声还没抖包袱,就被一声喝断:
“嘿!看你手舞足蹈半天,有本事就别照着书上滴,自己搞两句撒?”
“哈?”
我这神经似的自问自答被文胖子打断了,连手里的活儿也停了下来,他见我愣住了,也就干脆接着打趣起来:
“来来来,他是说的那四句?不许说书上的,要说得和我们这地方有联系,说上来……那也没得奖……这说不上嘛……”
“哪门滴?”
“那就把你那酸溜溜地劲儿快点收一哈吧!哈哈!”
都有怨气,干脆借机发泄一下,可要秃噜出什么难听的词儿,可再怪不得书生我了……
“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吧……”
这样想着,我却接受了文胖子的挑战。
“来来,你说,我对!”
“吔!肚子里有点家伙啊?那四句是……悲中乐,来嘛……”
“这个简单,悲中乐,披麻戴孝撒尔嗬。”
“哈?”
“‘撒尔嗬’找不到(不知道)么?我们这的‘丧事喜办’,灵堂前守夜唱滴!”
“那乐中悲就是哭嫁啰?”
“是啊?那你不接一句?”
“我日麻学化学滴……不是说好你对滴嘛?”
“那不是手到擒来,乐中悲,新娘上轿流泪水儿哦!”
“还‘水儿’哦……搞搞搞,继续搞,还有两句。怎么来着……”
“贱中贵,戏子台上万人跪!”
“噗呲……”
“你是在说……”
“哎哎!我没说哪个,哪个也没说……”
“行吗行吗,苟,他是搞得有点过分……”
“好啰,好啰,逮最后一句……这贵中贱吗……”
“嗯嗯……”
我突然就卡壳了……慢慢舞动着扫把,想把这思路理顺。
“说撒!再不说要扫完了!”
我看了眼手中的扫把,突然灵光一闪,先把扫把飞快地左右挥动,冲刺完最后这一点路程,站到我们这院子岔路上,大声说着:
“贵中贱!书生此时扫路面哦!”“哈哈!打完收工!下河洗澡!”
一气呵成!于是,书生仿佛就真的除了一口恶气一般,不再去计较这些事情了,反正,我就一书生,还能怎么样呢?
好在我们博物馆暂时真是没有其他什么具体负责的事物,一连休足了假日,这才又回到来了这熟悉的荒郊野外。
来的这天,下车还未等我坐稳,就接到了陈老板风风火火的电话,说是我们景区的“试开放”火爆一时,这杨家老宅也在假期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去处,现在,我们地方电视台的要来采访,一会儿就到,让文主任转达我赶紧去准备接待一下,一定要好好和他们侃侃,大有不把他们侃晕别再回来的意思。
于是,我又一脸无奈地转身坐回了旭哥儿的车上,踏上了前往杨家老宅的路程,在半路,我们就碰上了同样在风风火火准备的李总。旭哥儿一脚油门,我们先聊了几句。
“哎呀,张主任!今天就要全看你的了!”
“呵呵,呵呵……那我们先去那边等了……”
一边客套道别,一边重新上路,说什么“今天全看我的……”,要不是前一阵子早做了些准备,今天可要出洋相了……
于是,我也不再和他们说话了,默默在心中复习起前面准备的一些小知识起来,什么“千年不腐、万年不烂”啦,什么“楠香寿人、温润和正”啦……
“有点像要考试之前那种心态呢……”
突然被自己逗笑,瞬间也就轻松了起来。
“信心十足嘛?”
文胖子还再扯着他那略小的衬衫,主要是小在肚子部分,平时他都没怎么扣过,这时候他却在用力收腹。
“说了什么时候来没有?”
我去问了文胖子,无视了他蹲坑一样的表情。
“很快,说是在路上了。”
文胖子放弃了最后一颗扣子,摆烂了。
“那我养会儿神,来了叫我。”
两腿一交叉,这就迷糊了起来……
睡梦之中,我做了一奇怪的梦,那里,是一颗杉树和一颗楠木。它们,却在飞速生长着……
楠木看了身边的水杉一眼,不懂为什么自己长得要比它慢,二十年了,自己还不到碗口粗细,而它,已经是栋梁之材了,并且,因为这水杉树,楠木每天晒着的太阳也变少了。于是,它心生妒忌,日日夜夜诅咒着身边的水杉树。
有一天,楠木看见带着斧头的人上来了,它就去主动和他说话:
“唉!唉!那边的哥子!”
那人四下张望,终于确定了是这楠木在说话,不过他一身正气、气血方刚,也不怕什么妖物,何况是个木头。
上去把楠木一模:“好直的木头!就是细了点……”
“我是细了点,但你看那边那个木头怎么样?”
这人看了看,这杉木已经可以用了,点点头:“是还可以,怎么要给我指路呢?我是要来砍你们同类的吔?”
“哎呀,你是找不到(不知道),它和我一起落种,一起发芽滴,不晓得它耍了么子滑头,现在已经比我粗这么多了!它肯定是玩了邪家伙滴,你快把它砍了撒!不是它就要成精了!”
人,笑了,也不说话,上去抡圆了斧头砍倒了那棵水杉树,然后又走过来对着楠木说:
“这下你满意了?”
“好呀好呀!我这就开心了!”
“你开心就好……”
“好了,你木头也得了,就快点走吧,别挡着我晒太阳哦!”
“哼哼,你个动都动不得的木头还敢指挥我?……对了,我听说你们只要长了瘤子滴,以后倒在水里会变成好东西吔!”
“啊?瘤子?那不是丑得哭?”
“嘿嘿!你这就不懂了,你不仅要长瘤子,而且要长得山大一团最好,等到你以后被埋到水底淤泥,会变得金晃晃滴哦!”
“那不得行!我就想又高又直!要长得顶到天去!”
“啊呀呀,那就由不得你啰……”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让你有个更美好的明天!”
那人轮足斧头,只不过是用钝的那一头,“啪啪”几下锤飞很多树皮,然后专找一边锤软,找来石头压在楠木身上。
“这样,你以后就会长得一身是瘤,而且再也直不起来啰!”
“不!………………”
于是,我醒了……
这只是梦了,不过,这根楠木,却在那红南溪旁,墨斗池上,歪歪斜斜,麻麻赖赖。
“人来了,我们下去吧。”
听见文主任这样说,我也远远看见那扛着摄像机的队伍上来了,于是把这事抛在脑后。
满脸赔笑,我们陪同着这支取材的队伍走去了杨家老宅,经过小洋楼的时候,文胖子不动声色的朝我摇了摇头,应该是让我不要去京东丁馆长吧,可是被记者看见,就问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一栋这么现代的建筑?
“和这环境还有旁边这老宅子不搭调啊?”
我心里是很赞同的,只是现在这屁股的位置,就决定了我的态度,于是上去给人解释道:
“哦,这是我们丁馆长住的,他老人家是这方面的专家,退休之后由我们陈总专门聘请过来给我们博物馆做指导的。”
“博物馆?你们这里面还有博物馆?”
“是的,这是我们施州第一家由国家批复成立的私人博物馆,我是保管部的主任,那位是办公室主任,这景区今后的文化方面,大致都会由我们博物馆来负责打造。”
“失敬失敬,我还以为你们是李主任下面的人,他也没跟我们说一下……”
对外,这“李糖精”还只是景区的办公室主任,可他那个“主任”和我们这两个“主任”……呵呵!
于景区、于我们那还在筹建的博物馆,我都只能放手一搏了,于是,我将这积累下来的知识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不过……似乎并没有取得什么好的效果,别人连取材都难得取……
我失落了……稍稍落在了队伍后面,看着他们走进了雨棚下的老宅,我又不得不重振精神,跟了上去。
结果,他们在里面采访起了木匠,现在被记者抓着不断提问的,就是杨师傅……
“哦!……哦哦!”那记者眼睛里发光了,看样子是什么激发了他的采访热情。
“老人家你说这杨家是有个在皇帝身边的亲戚?那她叫么子?这封信的内容怎么样?现在还在不在哦?”
杨师傅正被问得抓头挠耳,一看见门口的我,顿时高兴了起来,直接把我一指:
“你去问浩哥儿吗!我们都是从他那里听滴!”
那记者两步一赶,从到了我身边,抓着我的手,莫名激动:
“哎呀哎呀!张主任!你刚刚说得东西太深了点,我听起向上课一样滴,你不要跟我们说这么专业的,就说这些浅显一点、通俗一点的东西撒!”
“还有‘八卦一点’对吧……”我这样想着,脸上笑容更假了。
“来来来,我们开始取材!请您把这老屋子的历史好好跟我们说哈,我们绝对搞一期节目好生宣传一哈!”
“‘历史’?你说了‘历史’对吧?可我这是……”我想去分辨一下,但这个时候已经不那么合适了……要发什么东西出去,还不是由不得我,让铁门自己判断吧……
于是,我改了态度,缓缓道来:
“我先说啊,这据说老杨家原先是在‘汴梁’,也就是汴京、开封……”
我费了好一阵子口水,有选择性地讲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这样看来,他们是高兴了,我也累了,说个结尾算完:
“……最后,我再次声明一下,这些数据和事件,大多处于我的推测,所查资料也暂时没有那么深,一切只是代表个人看法,并非就一定是事实!”
说完,我吞了口唾沫,润了润说干的喉咙,周围却响起几声掌声。
“想不到,想不到啊!张主任不到三十吧?文化底蕴这么深厚!把杨家的来龙去脉搞得这么清楚!”
我也不分辨了……遍故事谁不会呢……而且我还看过一遍了……
“那最后再麻烦张主任您把金丝楠木的优点啊特别啊这样的说两句,我们录完就收工了!”
我听见“收工”两字,又突然精神了那么一点点,本来还想带他们去看看库房的,现在我已经把这想法抛在脑后了。
“那,张主任,我们要不要先对下台词?还是就这么直接开录?我看您前面自然得很,经常抛头露面吧,习惯了?”
我正在想词,只是笑笑,就没有多在意,等心中有了底子,就示意我们开始吧!
于是,我提着最后一点精神,又一次“巴拉巴拉”说起来:
“这金丝楠木,民间少有,皇家专用,千年不腐,万年不烂……”
末了,我觉得嗓子已经有些嘶哑的时候,终于送这些取材的记者们满意离开了,道别时还找我要名片,我哪有那东西!留个电话了事……
送走他们,我往商务车上一瘫,那是真累了……
“苟!你对着那些‘长枪短炮’的就不怕么?今天下来是嘴巴没停吔!”
“怕?怕么子?他们问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我说的他们不晓得,那还有么怕滴?”
“算你狠……我看到他们那个架势,又是话筒又是摄像机滴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突然发现躲了一天的小书生出来了,站在空调的送风口上“啊啊啊……”的喊着玩……
(看啥?你觉得这是小剧场的作用?)
“估计是……”我点了点头,听见旭哥也加入了调侃我的战局:
“浩哥儿,你今天是说得好!那里面有我一个认得到的姑娘娃儿,个你同姓也!我让她把剪辑好滴片子到时候发给我,别个问我你微信呢!你要不先加哈别个,先聊哈吗!”
“唉哟……”我又瘫得更下去了,找话题回避:“我是真累了,嗓子都冒烟儿了,趟一哈,难得动了……”
我还没有眯上眼,听见旭哥儿的电话快速地响了几声提示音,就看他一脸得意,让我去看他的手机。
“走!我去那边把我们博物馆的都接起,现在就市里找个水吧歇一会儿……这小陈总,他发的红包,今天他请客,喊我们现在下去好好歇息下!”
(还不快谢陈公子打赏?[戏谑笑])
“得呢!谢陈……那你帮着谢谢小陈总了……”
玛滴,差点被小书生带歪……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车缓缓开动了起来,我就真打算睡一会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安静下来之后,我却心生了一丝带着不安的疑惑……想着想着……头耷拉下去了……
(哼!收扇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