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缺席

回到家吃过午饭，妈妈就把刘医生给的处方塞给了我，让我按照上面所写的方法吃。我把那张处方和药盒里的说明书对比了一下，发现医生给出的建议剂量远远小于说明书。我的心这才踏实了一些，吃下药便睡下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醒过来，又一次提出让妈妈送我去学校。尽管妈妈神情复杂，我却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下午有选考科目的课，一旦全部落下，我几乎无法弥补。就这样，我凭借着自己的固执，再一次回到了学校。

那天很顺利，直到放学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反应。莫非是药生效了？不见得，大概是心理作用罢。不过，反正能上学了，管他呢。

那天是2020年10月12日。那时的我却浑然不知，那几盒药的出现，只是我的生活剧变的一个序章。

第二天，我又像往常一样上学。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写字的沙沙声，还有木质桌子与地板的摩擦声——一切都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概昨天发生的只是一个小插曲吧，我想。

然而，这种平静的感觉却并没有遂了我的心意。下午课间操后，年级主任低沉的声音就在广播中响了起来：

“年级前一百名现在马上到楼前集合。”

我的心猛地收紧了。

我向楼外跑去，伴随着自己清晰而急促的心跳声。

门外早已聚集了一片同学，台阶上站着的正是我们的年级主任。他两手空空，一脸严肃地盯着台下的同学们看着。我虽然心里发虚，却还是站到了队伍的尾部。

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主任清了清嗓子。

“我们这些同学，是咱们级部的精英。但是从最近几次考试的情况来看，我们并没有真正发挥出带头作用。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看来又是整体整顿了，我松了口气。

“从今年的高考情况来看，咱们全市的985录取率只有不到4%。这意味着咱们年级最多只有20名同学可以进入985学校！”主任的嗓音高了一度。

我突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你的知识点有没有落实好？错题有没有反复巩固？尖子生就得有个尖子生的样！你们跟其他人不一样！你们记住，只有考上好学校，才不会面临‘毕业即失业’的压力！想考到985学校，你的卷面分必须保持在650分以上！”

听到这些，我的颅内一阵痉挛。后面的话我基本上什么也没听清，只是在竭尽全力保持身体的平衡。短会结束后，我的不适感才慢慢减退。我努力地向楼内走去，走进教室坐下。

教室里正在播放英语听力。我正低头找听力练习册时，同样的痉挛感再次袭来。我猝不及防，“啊”地叫出一声。

随后，我感到颅内撕裂般的疼痛。我再次把头枕在桌子上，企图缓解疼痛。紧接着，一种似曾相识的麻木感，从身体的某个部分，扩散开来……

糟了。

此时的我意识还勉强清醒，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出教室，打开走廊的窗户，想要用窗外的风来解救自己。然而事与愿违，剧烈的疼痛感让我防不胜防。

我慌不择路，故意把头撞向玻璃，反而加剧了颅内的疼痛。

随后，又是大家已经轻车熟路的套路——班长跑去办公室，班主任回来，打电话给我妈妈，我回家。

为什么？我不是吃过药了吗？为什么我还不能上学？想到晚上又是选考科目的课，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妈妈躺到我的身边。“儿子，咱们这几天不去学校了，等养好身体再去好不好？”

我没有应声。我显然是不能答应的啊——几天的时间，足以让我一落千丈。可我……

死循环式的思考终于使我的思绪崩溃，我一把搂住妈妈，嚎啕大哭，“妈——我要上学——我要上学——我必须上学——”

妈妈见状也慌了神。“儿子你别这样啊，你总上火的话不容易好起来……”我丝毫不管，依旧放声大哭，足足有十多分钟……

第二天，我再一次违背家里所有人的意愿，往学校走去。我想，我会和自己的身体死磕到底。可是我错了。走进学校大门口的那一瞬间，一阵微弱的晕眩感就缠上了我。我不理会，继续往教室走去。

教学楼映入眼帘的，我的头开始发紧。

走进走廊，眩晕感开始增强。

当我走到教室门口时，我的腿已经变得酥软。我倚靠在墙上，想要稍作休息。然而，那如同幽灵般的麻木感再次袭来……

年级主任恰巧走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几个字：“老师……又开始了……”

主任十分不耐烦。“你给我回家养好了再回来！”他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

我再次被接回了家，在我离开家门仅仅半个小时后。我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爸妈商量对策的声音，爸爸打电话找医生的声音和妈妈的叹息声，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我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妈妈正坐在我身旁。她再一次劝我在家休养一段日子，待身体恢复后再回学校上课。

我也不想天天去学校制造骚乱啊。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终于答应了在家休养。

然而，从心底里，我并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