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魔
来不及胡思乱想，我已经被妈妈拉进了医生的诊室。诊室里，除了告示牌上的那位专家外，还有很多记录和旁听的医生。我心情复杂地坐在了专家对面的凳子上。
那位专家再一次问着我那些常规问题，我也一一如实作答。一切流程都和普通的门诊别无二致。
最终，那位专家给出的建议是：把我服用的抗抑郁药加到三倍量。仅此而已。在坐上车的那一瞬间，我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五百块钱，恐怕又白白浪费掉了。
是的，妈妈三天的收入，再一次被我蚕食鲸吞。
我躺在妈妈的腿上，内疚感愈演愈烈。一分钟后，我再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小时后，我执意一个人出去转转。妈妈十分担心：“儿子，你现在心情不好，妈不放心。妈陪你一起去，可以吗？”
我推开她：“妈，你别跟着我了，可以吗？我一点钟之前一定回来。”
见拗不过我，妈妈只好放手。我目光呆滞地向远处走着。
我走进了一家药店。
“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药？”
“安眠药。”
是的。我想在学校门口吃下它，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天。
店员似乎被吓了一跳。“小伙子，你睡眠不好吗？我们这只有辅助睡眠的药，安眠药必须去医院凭处方购买的。”
我点了点头，离开了药店。
我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向原来的方向走着。这个方向，是去往海边的方向。
我站在海滩上，目光却紧紧地锁在离海边仅有一百米的学校大楼上。
十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重现。
悲痛、焦虑、绝望、内疚……我的心中仿佛寄生着一只厉鬼，让我的大脑几乎超负荷地承载着这些消极的情绪。
我凝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中有了一些小小的悸动……
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这一切就都结束了？高考将与我无关，家里这些无谓的支出也会停止，爸妈也不必别扭地同居……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轻松。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姚山的电话。是的，或许他不用再对我感到恨铁不成钢了，这算是报喜吗？想着这些，我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喂？”熟悉的声音响起。
“嗯。”我应了一声。
他似乎感到了异常。“你在哪儿？”
“海边。”我的声音颤抖着。
“回家来打游戏啊。”
我没有搭理他。“我现在离学校只有一百米，我……”
不知为何，这个“我”字还未完全吐出口，我已经泪如泉涌。我不管还未挂断的电话，伏在一块大石头上，哭成了泪人。
过了一会，他似乎听到我的哭声减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好点了没？”
我大吼一声：“你别管！”随后，刚刚减弱的哭声再次变强。
痛苦，巨大的痛苦。我用拳头捶打着石头，任凭我的手已经剧痛无比。我痛哭着，尖叫着，大吼着，肆意宣泄着心底的绝望。
秘密跟踪的妈妈见我这样，急忙跑过来，拉着我要带我回家。这一举动反而激化了我心底的矛盾，我挣脱开她的手，向大海冲去。妈妈大惊失色，用全身力气抱住我。
“妈！我没救了！让我跳！你让我跳！我跳下去就全都结束了！让我跳好不好！”我歇斯底里地尖声嘶吼着，任凭泪水铺满面颊。
妈妈一只手紧紧抓住我，另一只手打电话给爸爸：“在海边，你快来！”
姚山早已挂断了电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
直到爸爸驱车赶来，我依旧没有停止痛哭。妈妈一边安抚着我，一边用纸巾不停地替我擦着泪水。我已经全身脱力，瘫软在长凳上。
最后，我被爸妈搀扶着上了车，再一次回到了家。
那天晚些时候，杨姝恰好问我近况如何。我淡淡地回复了五个字：“死都死不成。”
杨姝有些紧张，连忙问我详细的情况。我十分不耐烦，把姚山给我的长篇大论截图发过去，就扔下了手机。
“他说的没有道理么？你不要老想着自杀什么的，这就是你面对的一个小问题。你冷静一点，不要拖着，试着面对，一次面对不了就试着第二次，自杀算什么玩意？自杀就是逃避！面对的勇气你都没有吗？真的很难过那会，你周围哪一个人不关注着你，你难过周围的人就不难过吗，特别是你的家人！就算你退步在他们眼里都是一点小事，如果能看见你能有一点勇气，勇敢踏出第一步面对他！你就赢了，老哥！内心走出第一步，自然而然就有第二步了，你不要考虑这么多！死都你敢想，为什么你就不敢面对成绩那一步？”
我本就十分烦躁，直接火了。“是，从头到尾我都在躲，我就在躲，我没有勇气，我彻头彻尾是个废物，我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局解不开。怎么？迎头冲上去？我脑子有病？该干的哪件我没干？我受够了！”
杨姝没有与我斗气，继续劝说着：“你不要那么偏激生气。你冷静下来，深呼吸，告诉自己可以的。你像姚山说的那样，你忘记你自己考过多少成绩的事情，你也没有得过排名，你就当你什么都没有拥有过，没有就是最轻松的心态。你这是背负太多了，一身轻松才是最好的状态。”
“好笑，那我为什么不能当我拥有一切？自我麻痹有什么意义？那干脆就真正的失去一切，岂不是更好？”
杨姝见劝不动我，便换了个角度：“你半夜冲出去的目标在于啥？”
我的回答是：“我说了，我脑子有病，不行？”
杨姝沉默了。
十分钟后，她发来一个关于缓解高考压力的视频。“你现在只是一直给你自己压力，一直的施压，会导致你更加的紧张。我说的忘记，仅仅就是你忘记得过的成绩和排名。忘记这些，你压力就会没有这么多，或者说，如果你忘记不了，那你就考虑突破一小步，就算你只进步5分，10分，那也是进步了很多啊。”
这种鸡汤视频，我早已不屑于观看。我需要的是分数！我想，她根本不懂我。
我不再理会她，扔下手机，躺在床上，再一次沉沉睡去。
梦境，仿佛成了我躲避一切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