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逍遥

2020年1月底，新冠疫情肆虐，顷刻间便蔓延到全国范围，人们被迫居家隔离。猝不及防地，我们接到了延迟开学，改为线上教学的消息。

然而，网课刚刚开始没几天，我们这个可谓“男生的天下”的班级就乱象频发——具体是啥乱象就不多赘述了，懂的都懂。后来，由于师生互动欠缺，老师布置的作业量越来越膨胀，甚至一度出现“全班交不上作业”的奇观。最后，我也和大多数人开始“同流合污”，开启了“快乐网课”的生活。

在没有安排课的时间里，我常常和一个朋友联机打打游戏。他叫姚山，比我大五岁，是我小学四年级时偶然认识的一位朋友。他来自外省，因为我所在的城市教育条件优越，他便从小前来读书，在我家附近租了一所房子。一次，我被一道数学题难住，突然想到了当时正在读初中的姚山，于是我便拿着书去他家请教，也成功地得到了满意的解答。熟识后，我了解到他也酷爱打羽毛球，就邀请他进了我所在的羽毛球俱乐部，也就是现在的延续社。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朋友。

姚山也是一个很幽默的人，和他在一起玩随时都有可能笑得人仰马翻。因为有了他的调剂，我的网课生活才不至于太过枯燥。就这样，线上教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虽然没有十分投入地学习，至少也把课本的基础知识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也正因此，我才能冠冕堂皇地“逍遥”。

一段时间后，化学课进入了一个新的板块——有机化学。起初我并没有过多关注，以为无非就是和之前差不多的一本书罢了。然而，好景不长，我慢慢开始感到吃力，练习题十道错七道是常态，老师的讲解对我来说也如同天书。我一下子慌了神，收敛了自己涣散的状态，开始恶补有机化学。系统命名、官能团、同分异构、有机反应……大块的知识塌陷让我面对这些“新”名词感到无所适从。我逐渐开始感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紧跟老师的步伐。在把课本囫囵吞枣地研究了几遍后，面对一纸习题，我仍然一个字也写不出。

我恼羞成怒，索性把书与笔全扔到地上，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生闷气。不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我没好气地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正是我住在隔壁的发小楚宇。

“有事吗？”我脸色阴沉地问。

“刚才听见你家好大的动静，又想着这个点应该就你自己在家。你还好吗？”

听到这些，我立刻平静下来理了理自己的头绪。“没事，就是这有机太那啥了，根本学不会啊。”

“嗨，还真让我猜对了。”他淡淡一笑。“以前你就是这样，听到你摔书摔笔，不是因为数学就是因为物理，再不然就是因为化学。”

我哑口无言。

“行了，哪不会，我给你说说。”楚宇边往屋里走边说着。我也就顺势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抖了抖灰尘，递给他看。

“你啊你，前段时间讲基础没好好听吧。”

我脸颊发烫，点了点头。

“我给你串一串，来。酚羟基的邻位和对位可以与溴取代……”

楚宇的理科实力全校闻名，物理化学和生物这三科总分上290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也真的不愧是他，短短半个小时，我就把整章的知识体系基本厘清了。

那天晚上，化学老师又布置了一份练习题。我打印出来，像考试一样端详着这份题目。我惊喜地发现，这些题目居然变得如此友好，不一会儿我就完成了整份练习题。当我点下“提交答案”按钮之后，屏幕上跳出来的满分成绩差点让我从椅子上翻下去。

从此，我吸取了先前血淋淋的教训，一改先前懒散逍遥的作风，坚持把所有的知识理解透彻后再去安排自己的课余时间。虽然偶尔也会遇到瓶颈，但像之前那次的绝境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回想起来，真的很感激楚宇的雪中送炭，也真的为当时迷途知返的自己感到庆幸。

一切归于平静。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熬过了凛冽又尤其艰难的寒冬，春暖花开的时节再次到来。

这是2020年3月的一个晚上。

我完成了所有的网课任务，正在网上和姚山打着游戏，享受着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妈妈坐在一旁缝着衣服，一切都很平静而祥和。

突然，一阵粗暴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客厅里已经响起了熟悉的皮鞋声。与以往不同，这次的脚步声异常沉重。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醉酒后的饱嗝声和男人喘粗气的声音。

我的手停住了，身体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我摘下耳机，全神贯注着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砰！”皮鞋踹开爸爸房门的声音。

“咣！”门被用力砸向门框的声音。

我的身后已经漫出了冷汗——他今晚怎么了这是？

“啊！！！”一声怒吼在爸爸的房间里响起，我的身体也因为惊吓而颤抖了一下。这声音，和我幼时父母吵架的声音一模一样！不好的记忆席卷而来，我感到一阵寒意。

还没等我仔细考虑当下的状况，又一阵皮鞋声传来——这次是向外走的。

下一秒，我所在的房间的门把手响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