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我是光（五）
“好困……好想睡觉……”
陌雪儿疲乏地睁开眼睛，看到光芒之外的人们费力地战斗着，在渐渐黯淡的光中，那些悄然死去的战士已经看不清了。
“已经……到极限了……”陌雪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手背像是浸了水一般。她的翼既要支撑她飞在半空，又要释放极强的光芒照耀大地，仅凭百分之五十的能量，坚持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
在陌雪儿山穷水尽之时，战士们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们边打边退，在有限的土地上封锁着异型的路线。后方就是城市，战士们只能在不涉及那里的地方吸引着异型，并抓住时机消灭。
这种为了保住城市用自身做诱饵的战法似乎是背水一战了。城市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从窗户探头观望着战斗，生怕异型攻破最后的防线，冲进自己楼里，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在对战士们寄予信心的同时，人们也对陌雪儿持很高的希望。因为有光，人们心里才有底，他们也看到颓废的战士们在光的披洒下所向披靡，所以几乎是把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视作神明。
可是陌雪儿也无法持久地回应人们的希望。
她能提供的光已经在缓慢减弱。
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造成的任务，用光之翼者来代替太阳发光，一天十名光之翼者依次接班也不可能实现。
但偏偏就是冷斌一句话，让陌雪儿硬抗到了现在。翼的能量已经完全灯枯油尽，她仍然能够发出这样的光亮，恐怕已经在消耗生命了。
换句话说，翼者使用翼技时，靠的就是控制体内的气，所以将自身的元气作为能量来使用一点都不稀奇，只不过这会大大减少使用者的寿命。
陌雪儿快要晕厥了。
地面的战士在渐弱的光芒之中，使尽全力爆发出的士气也消耗殆尽了。异型们不断的冲击压制着战士们，另外那些所向披靡的战车也已经完全被埋没，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轰！！”忽然一声巨响，在原本战车的位置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将覆盖的异型大面积炸飞，顿时血肉横飞，遍地残骸。仔细一看，圆形的爆炸坑中，焦黑的战车残骸冒着浓郁的黑烟，似是战车手引爆了自己。
为了能够尽可能地消灭异型，战车手们在战车全然被淹没之后仍然尝试开炮，一声声闷响从异型群中震荡，大炮的冲击将异型群冲出一个口子，然后又很快被填补。
直到彻底打光了炮弹，做好了觉悟的战车手们便依次引爆自己的战车，让自己的肉身作为最后一颗能够爆炸的烟火，于无尽的黑暗中爆破，溅起血红色的璀璨烟花。
陌雪儿朦胧之中被一声声巨响惊醒，极力又看到唐世晟在与华斩没命地厮杀，刀光剑影眼花缭乱，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疲劳过度，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而后是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拉动着陌雪儿最后一丝的意识，她望向自己这微光快要照不到的位置，那些赤猴和异型鳄扑向战士们，抓住他们僵硬的身体，一口下去鲜血飞溅，从手臂到双腿，从驱赶到脑袋，一声声朦胧的咀嚼声中，战士们被活活咬死……
“光终究还是灭了啊……”
“我就说她不可能代替太阳，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什么天使，我们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翼者身上……”
“我们都要死了……没有人能救我们……”
城市中传来不停的牢骚，盖过地面惨烈的战场，在陌雪儿耳朵里挠痒痒。
而再之后，陌雪儿就失去意识了。
她太累了，她本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她能做什么呢？
想让她拯救世界吗？太异想天开了，她就是一个能照明的翼者，人们想让她成为太阳，实在强人所难。
做到这份上……陌雪儿已经仁至义尽，还要迎来人们的谴责吗……
陌雪儿疲惫地睡去，闭眼的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回到了自己只有几岁的年纪，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臭味。睁眼一看，果然又是那个贫民窟，独属于她童年的创伤。
贫民窟里恶臭熏天，脏水横流，地面积了一层黑垢，同时在这些贫民身上也发现类似的污垢。
这里真的太脏了。
孩子们饿了就去捡垃圾吃，在避免被饥饿淘汰的同时，他们还要时刻注意那些野狗，一个不小心又会成为野狗的美餐。
最丧心病狂的还是秉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令本就生存困难的贫民雪上加霜。
那时杀害两个姐姐的秉人模样，陌雪儿到现在还记得，而且……就在刚刚的城市中发着牢骚的人群里，就有着曾经秉人的一员。
怪不得这么眼熟呢。
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呢？
人总是会在将死的时候看到最遗憾的画面。
从小立下的誓言，势要走出贫民窟，走出这个脏乱差的地方，成为人生的胜利者。
结果努力了十几年，逐渐走出了穷困潦倒的地方，却在最后的时刻迎来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结局么。
“等了这么久，希望在这个国家过上好日子，结果连国家最后都要沦陷了，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曾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国家的一名战士，本想着劫富济贫，可是连自己的本分都没有做好，如同当初眼睁睁看着姐姐被夺走的无能，在如今面对这个国家时仍然无能为力，为什么人生中总是在经历失去……”
“我说了，我要成为人生的胜利者，我要一个真正幸福的生活！”
猛然间，在陌雪儿的回音荡漾的远方，白皙的光照在脸上，隐隐约约从光的那边走来一个人。
陌雪儿瞪大眼，极力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此人紫色卷发随风飘荡，清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稚嫩，他张开双臂，熟悉的味道抚过鼻腔，那种从来没有得到的拥抱此刻却如同回忆一般扑进怀里，一个温柔的鼻息从耳边响起，明明未曾感受，但是却无比清晰。
“你已经是人生的胜利者了，不是吗？”
陌雪儿瞪大眼：“栾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