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狗蛋闹临城,终逢三公子(上)
齐国都临城,刚刚结束完祭天大典的齐武王带着大批兵马终于是入主王宫,此时已是深夜,月明星稀,但整个王城却是灯火通明,此时齐武王在偏殿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这也是他一年多来自然而然养成的一个习惯,但凡遇上抉择难断之事,往往整个晚上都会这样来回的走动,大殿一侧站着的是陆先生,手拿折扇,不时的摸摸胡须,相对而言则显得平静许多。
不多时,大殿外有年老太监送来锦盒,齐武王从盒中拿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红丸,就着茶水服下,随后恨恨的看着窗外骂道:“这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今日祭天大典之时瓢泼大雨,现下却又放晴了。”
“大王得天助自有天相,这是吉兆”陆先生宽慰道,随后似有些劝诫的接着说道:“临行前,家师一再叮嘱,这红丸药力猛烈,其性如火,一天一颗足矣,可大王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服用,依在下看,日后还是少吃为妙。”
齐武王服下药丸后,不多时脸色变得通红,随后精神精神奕奕的说道:“谢谢先生的关心,但本王的锻体功法迟迟不曾提升境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且不说什么天降吉兆?淋场雨也算不得什么,但今日之祭天大典本应该是由武道盟坐镇,本王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的登上齐国大位,可结果如何?国师一去不归,武道军迟迟不见踪影,最可气的是这丰神玉,明明是盟主指派前来协助本王的,可这厮倒好,做为一国之师,他来个不闻不问,本王特意命人在东城为其新建一座宅邸,可他却不领情,且端的好生狂妄自大,用十二名女子抬轿,沿路撒花瓣,排场比起本王还要大,这些不说也罢,这厮在祭天大典之上居然不下轿,也不发一言,隔着纱帘送块破石头,想想都气人。”
那陆先生道“大王可别小瞧这东西,看似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其中却大有来历”,话到此陆先生手抹着不多的胡须,似乎是在酝酿措词,随后不急不慢的接着说道:“这个...从哪里里说起呢?...说起来应该是从被世间尊称为天下第一的剑神,这位大人物嗜剑如狂,他闭关之地插有上千把剑,号称剑冢,平日里喜欢用剑在薄木片单刻一个‘剑’字,号称剑符,据说符内有剑神一击之力,只有门下最亲近的弟子和重要的人才会被赐予,而历代乌皇身上也都会有此物;据家师所言,当今的武道盟主凡事都喜欢与逝去多年的剑神较劲,因此自封‘武神’,也喜欢刻字,不同的是换成在石头上刻‘武’字,名曰‘武符’,同样也只有大功勋者才会被赐予武符,至于这符中是否封有神力?则不得而知。”
齐武王闻言,从桌上拿起看了半天,武符是那种厚重坚硬的青石,笔划粗旷钝拙,似乎是硬以指力所就,除此之外并无出奇之处,最后齐武王很无奈自语“我怎么看这东西就是块石头,难不成还藏着武神的一击之力?就是不知道这武符是盟主所赐,还是丰神玉这厮转手给了本王。”
陆先生很慎重的告诫道:“千万别小看丰神玉,能入四煞之列者,那都是得到盟主大人的认可,道法上已经达到一个极至,不然的话,你以为乌朝和剑宗是被谁所灭,所以不管这丰神玉打得什么算盘,万万不可得罪于他。”
齐武王长出一口气,怅然有失叹道:“即便做到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手中握有生杀大权,但那又怎样,不入道门,终究是个凡人,这就是本王为何苦心积虑要入武道之门”
陆先生也同样一声长叹,摇头道:“入了武道之门又如何,修道之路何其漫长,若是资质不佳,灵根不全,终其一生也难达顶峰,到头来还不是一撮黄土,大王应当值此时机成就一番天下伟业,享受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很快的,齐武王从失落中回过神来,随后情绪突然高涨,拔高声音说道:“先生此言差矣,资质不好,没有灵根,那又如何?本王总有一天会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峰,俯瞰天下。”
齐武王一番话说得是何等霸气,陆先生摇头不语,话到此齐武王似乎又想起什么,随后说道:“说起这丰神玉,有件事透着古怪,喜好豆蔻年华的少女,这倒也没什么,口味独特罢了,本王送给他便是;可这厮还要求整理近几年的天灾异变和观星记录给他送去,最后甚至派人来要去几架观天象的浑仪浑象,莫非此人还会祈雨作法不成?”
陆先生沉默一阵后缓缓说道:“丰神玉素有才学之名,早些年他写的诗和所作之画深受哪些待字闺中的女眷喜欢,所以即便他要研究医卜星象也不足为奇。”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有人来报:“有赵国特使来见”
齐武王冷笑不已,先是燕国使臣,这会又是赵国使臣,这些人首鼠两端,楚国强则联楚,见楚国退却,武道军坐镇齐国,便又回过头来联齐,哼!想打就打,说和谈就和谈,那有这么容易,且看看这赵国能拿出什么诚意。
齐武王来到前殿,看完使臣递交的国书,暗自思虑,本王国号一个‘武’字,这赵国新王也带一个武,这不言而喻,有和我平起争风之意?再者这赵国新王才上位就急急赶来交好,投诚武道盟,看样子也是赵国局势不稳,想找个靠山,随后便问道:“你们国师是不是那个‘毒龙神君’,他几时能到我齐都?”
使臣回禀道:“好叫大王知道,我赵国当今的国师乃是‘幽冥使者’,受我赵武灵王委派,全权代行齐赵结盟之事,按照行程来算的话,这几日便可到达,至于大王所说的那毒龙妖道,因伙同大公子参与谋逆,被国师大人诛杀当场。”
“死了?”齐武王惊异道,此人可是有名的邪道人物,几年前还在公子府上之时,国师曾有过评价‘此人打不死,抓不到,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而在剑神之后,世间敢用神君为号者寥寥无几,要么是太过自信,不然就是猖狂过头,毒龙神君便是后者,凶残杀戮无度,是十足的邪魔外道,为练邪法,不分男女老幼,一夜之间屠杀一个村庄之人,剑宗还在之时发布过通缉令,派出大量高手想剿灭他,可此人一身邪道功法十分了得,养蛊毒蛇,阴毒功夫让人防不胜防,几经追捕,最终还是让他逃出中原之地。
这里便要说到国师职司由来,最早源于乌氏王朝,乌氏先皇与剑神歃血为盟,创立剑宗为一国之教,在这之后继位的乌皇便拜剑神为父,设国师之职,以此表明共执乌氏王朝天下之意,这也是开了道门入世掌权之先河,两者相辅相成,成就天下霸业。在此后的大月国,中山国,宋鲁卫等纷纷效仿此制,而中原一带的武道教,朝天观,问道阁,及至后来的丹鼎城和八宝商会也都是借助各国的国力逐步壮大,然时变势变,道门中人本就有超脱凡人之上的能力和寿命,在近百年时间里逐渐壮大,再反观哪些王公贵族,在奢靡腐朽的生活中逐渐没落,在新老换代中消亡,自剑宗和乌氏衰败后,武道教便开始吞并各大派占据中原城,真正的成为国上之教,与此同时,也使得齐楚燕赵各国君王警醒,深知立国教设国师此举之弊端,再后来便有了宫庭供奉仙师之称,向恭其位,有职无权,专为王公贵族服务,即便是因为有功被封为国师,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并不能参与朝政。
齐武王打发完使臣,坐在书案前翻看这几日的奏折,越看越发心烦,这些折子十之八九都是要银子的,可他们哪里知道,国库在老头子手上就是个空架子,多一个大钱都没有,再说齐国自己接手一年来,前半年不下雨,多地闹旱灾,颗粒无收,饥民四处逃荒;后半年则是暴雨倾泄,内涝水患,瘟疫流行。
齐武王紧皱眉头“难道是天不助我?”一转头,把心一横,那又怎样?天地尚且不仁,人存于世,以己利为先,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拉拢丰神玉,只要有武道盟这个大后台,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便不得不有敬畏之心,有利可图,有望所期,便可震慑四方,稳定局面,至于这些个贱民,眼不见心不烦,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再来便是这齐赵结盟,一来是赵国易主,此事绝非国书所言那么简单,赵国内诤,局势不稳肯定是必然的;二来这赵国新王为何急匆匆派人来结盟,而且还是委派一国之师来全权处理,整件事情透着种种的不合理;还有毒龙神君,即便是此人有些猖狂过头,然本身实力不可小觑,也就是说能诛杀他的人实力必定在其之上,以此说来,这个国师很不简单呀!也不知是何方人物,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幽冥使者这个名号。
就在齐武王坐案上闭目沉思时,一个女人轻踩着小碎步,悄无声息走进大殿,撒娇式摇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脚抱怨道:“大王好几日都不曾来探望臣妾,今晚说什么也要陪我。”
齐武王回过神来,满脸温情宽慰道:“阿姐且待,还有几件事情处理罢,我定来找你。”
俩人细语绵绵的说了些话,那女人临走前又转过身来,以哀怨口吻道:“王上是知道的,臣妾姐弟俩自小便孤苦无依,尝尽世间人情冷暖,臣妾早年进宫之后,我那弟弟无人管顾,混迹世井长大,难免沾染些不好的脾性,如若他有些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从来就没管过他,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不起他,让他从小就吃了那么多的苦...呜呜”说着说着,女人竟然嘤嘤的哭起来。
齐武王一向以威严庄重示人,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是温柔关怀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无奈安慰道:“阿姐自小就照顾我,以你我之关系,又何需说这些,你看这样如何,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承诺,年底之前封他一个万户侯好不好?”
到这时女人才破涕为笑道:“大王可要说话算话,前几日你又训他,肯定是他做错了事,臣妾心里清楚,我这个弟弟本就是个不学好的,也没什么大才能,与其让他在城里头抛头露面,干脆不如封他个内庭侍郎什么的,常在在宫里走动,臣妾也好有时间管教他,大王你觉得好不好?”
齐武王面露难色,这内庭职司何等重要,可都是自己的亲信,除却那些个宦官,一律挑选本族最忠心的子弟来担任,可当看见女人哀怨的眼神,拽着自己肩膀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犹豫了,随后大袖一挥道:“本王的小舅子岂能做侍郎这么小的官,他在外替本王做事这么久也还尚可,明日便封他个巡抚使,到各郡去专门为武道剑宗采办侍女,只要这件事做得好,等他回来升为郎中令你看如何?另外本王还特许他可以随时出入宫庭,这样一来,你想什么时候见他都可以。”
女人瞬间满面红光,忍不住喜形于色,随后扭动着腰肢撒娇道:“我就知道还是大王对我好。”可话刚说完,高兴还没多久,女人又阴沉着脸,醋意十足的讥讽道:“还采办侍女?恐怕是大王嫌臣妾人老色衰,伺候得不好吧?”
齐武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急忙分辩道:“阿姐难道还不相信我,从始至终我只爱阿姐一个人,多漂亮的美人在我眼中也赶不上阿姐的十分之一”
齐武王话到此直勾勾的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见她没说什么,便接着道:“阿姐也知道我的处境,眼下内忧外患孤立无援,这丰神玉喜好美色,我便多送她些美女,只要他肯出头,代表的可是武道盟,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咱们暂且抛开齐武王这堆乱七八糟的事不提,话说三公子府早在一年前的大火中就烧成一片焦土,墙倒房塌,瓦砾成堆,或许是因为兵荒马乱的缘故,除去最开始城卫军的搜查,早些时候还有几个流浪汉盘踞其间,可这段时间闹鬼的传闻越传越玄乎,最初是有人言称晚上路过这一片时听见哭声;再后来便有附近杂货铺小二信誓旦旦的说亲眼看见有赤发红眼,面目狰狞的恶鬼在游荡;而就在前几日,连流浪汉们也被吓跑了,其中一个还大半夜跑去北城守卫司告官,说是遭到一个半人半野兽怪物的袭击,还抢了他们的东西。守卫长起初很认真的询问和作笔录,这个怪物长什么样?用什么袭击你们?抢了什么东西?并且打算亲自前去查看消息是否属实,而那名流浪汉嘴里含糊不清,半天才说个大概,意思是那怪物身高巨大,赤发红眼,青面獠牙,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怪物要吃我们,你看我都吓尿了”说到这,流浪汉还特意撩起破烂衣襟给守卫长看尿湿的那一片。
守卫长抬手示意让流浪汉走远点,捏鼻子不耐烦的问道:“快说重点,抢了你什么东西?”
流浪汉哭诉道:“大人明鉴,那可是我们几个人辛辛苦苦沿街讨一下午,里面还有几块大肉,可那个怪物来之后,那锅肉不见了,我说得句句属实呀!大人...”
此时的守卫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着流浪汉屁股就是一脚“滚!”,随后把那页记录撕了重写道:“兹有某某人,无业流民,夜半到我司告官,称有赤发红眼之山神,对其恐吓,抢掠吃食,经本治下结断,此人疑似有疯癫之症,伴有大小便失禁,对其所告不予理会,免除杖责,逐之。”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此起彼伏的狼嚎在山林中回荡,有经验的猎户听叫声便能据此判断出是成年的独狼在四处游荡,还是有半大幼崽的狼群在移动。而狗蛋就是一只独狼,自打出生就在狼窝里长大,一只被狼群边缘化;在厮杀中不断变强;攻击力十足的野兽,之后狗蛋遇见了三公子,当锋利的爪子就要割破他喉咙那一刻,狗蛋迟疑了那么一下,原来这片天地里,除了狼群之外,还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生命,而并非是自己长得怪异,在此后的岁月里,狗蛋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野兽,此时狗蛋的生命轨迹中又出现另外一重要的人,当遇见小七之后,狗蛋内心最深处的意识慢慢觉醒,原来自己是一个人。说到这里,诸位看官中,有人不屑,有人会冷笑,连野兽都因为美女变成人了,好老套的故事,的确!从古至今太多的英雄救美,佳人才子故事,是在阐述一个不变的论断“男人好色!”咋听之下,似乎很有道理,呵呵!列位,不如咱们降个高度,不要总是以古之圣贤自居,什么夫生天地间,朗朗乾坤,浩然之正气,姑且先脚踏实地,细细想来,自古饮食男女,月下花烛,你欢我爱,这才是人之常情,世间至理,又何来色不色之说,而往往老套的故事,非得要男的是英雄豪杰,女的必定是天姿国色,绝世美女,实则不然,不然。诸位可要知道,三公子也才勉强十六岁,而他的妹妹小七才堪堪十四岁,顶多算个黄毛小丫头,又何来美人之说,只不过在当时当世,比起普通人来说,她是王家之女,身份不一般罢了。再来就是狗蛋,样貌黑瘦,身形矮小,十足就是个发育不完全的野小子罢了,且说小七妹妹懂不懂得情爱一词还要两说,即便懂,试问她又怎可能喜欢狗蛋,就算是喜欢,也是喜欢猫猫狗狗的那种喜欢罢啦!哎!打住打住...啰嗦了,不说了。
狗蛋那一日凭借诡异迅速的身法,在房顶上闪转腾挪,方向是直逼王城,这可把城卫军吓一大跳,如若是真的让他闯进王宫,那可是闯下大祸,然而狗蛋却一点也不傻,声东击西的策略他还是懂的,待得把大批追兵引向东面,当然这期间也不管前方是不是王宫,这对狗蛋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趁着黑夜的掩护,狗蛋窜入一个小巷,贴墙角而走,躲过一波搜查后,悄无声息的又折转潜回北城公子府,在此期间,狗蛋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拿了一件衣物裹在身上,还有就是一个鬼脸面具顺手戴在头上,结果就和那帮流浪汉不期而遇,此时的狗蛋身受重伤,血迹片片,情绪本就有些不稳定,一声粗重的咆哮,但想起三公子曾和他说过的话,人和野兽的区别就在于不滥杀无辜之人,绝境之下,狗蛋忍住了杀人的冲动。再来说那帮流浪汉,正在火堆上熬煮一锅白天讨回来的馊菜剩饭,哪成想从天而降,飞下一个煞神来,赤发红眼,青面獠牙,裹着一身斑驳血红衣衫,在月光的映照下,整个人不自然便高大许多,再加一声嘶吼震耳欲聋,乖乖!当场就把一帮人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其实他们只要冷静下来就会发现,那个所谓从天而降的煞神,其实就是个还没长成的年轻后生,因为身受重伤站不稳,从不远处的房顶跌落,啪叽就摔在眼前,那赤发红眼的其实是鬼节祭祀先祖时,跳大神戴的面具,而那件斜襟的长衫上真的就是血。
三公子府大火之后,那间地下的密室也随之一起埋葬于废墟之中,再也没人去注意这些,然而密室并没有真正的坍塌,只不过是出入口被乱石泥土堵住了而已,再者狗蛋也并非一味的鲁莽,野兽般的本能让他在绝境之中找到一线生机,且说他在密室中躺倒就是一天一夜,也幸得那锅陈年的百家饭,让狗蛋终于是恢复不少体力,身上的伤口在拔掉箭头之后,也好得七七八八,这也是狗蛋本身不可思议的地方,无论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缓过来。然而缓过来之后的狗蛋干了些什么呢?结果显而易见,他从头到尾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去见小七,人还是那个人,地方也依然还是那个地方,小七依旧在花楼抚琴,但守卫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我不会滚滚滚...”黑暗中一个“滚”字在重重叠叠回荡,几里之外都能听见,这是狗蛋对小七的执着,至于为什么?因为爱情?嘿嘿...连狗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或许狗蛋见到小七的第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了,从此便陷入一种痴迷,狂热不可自拔的状态,只为见小七,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小七笑了,因为开心才笑,也只有狗蛋才会以为是小七叫他在地上打滚,所以才大喊“我不会滚”这一刻,小七嘴里甜丝丝的,这世间终究还是有人牵挂自己,即便这个人起初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在意;然而小七笑过之后又哭了,哭自己的凄苦和不幸,如此境地之下,狗蛋不走又能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坑已挖好,就等他来跳。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却让城卫军和一大帮人陷入焦灼尴尬的境地,几天下来,狗蛋没办法从这么多守卫中救下小七来,但同样的,城卫军这帮子人虽多,但却没那个能耐抓得住狗蛋,结果是谁也奈何不了谁,黑暗中隐藏和逃跑本就是狗蛋的强项,远的不敢说,最起码在这齐国境内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抓得住他。时间没过去几天,王城附近是鸡飞狗跳,赤发红眼鬼的传说也在齐都的夜晚越演越烈,甚至有一晚,东城和西城同时出现了赤发红眼鬼的踪迹,东城某官员家的厨房遭到洗劫,丢失刚出炉的烤鸡一只,另外被吓晕过去的厨子醒来后向主人指天发誓道“那鬼怪还偷走了一筐生红薯”,尽管厨子重复了三遍,这绝对是真的,然而主人家却只能摇头无语,开玩笑,头一次听说还有鬼怪偷红薯的;相比较下来,西城则惨烈许多,那里是商贾聚集之地,有钱庄布行,绣楼当铺,遭遇鬼怪的是一家商行,隶属于高氏,一批刚从海上运回来的琉璃器皿和贵重的珍奇古玩被洗劫,带不走的大件东西也惨遭毒手,摔碎一地,禁卫军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六个护卫死了四个,据活下来的人回忆讲,来的怪物在高空中飘来飘去,远远看上去赤发红眼,甚是可怖,箭矢穿体而过不伤其分豪,且发出凄厉的长啸,闻者心惊胆颤,当场便有人晕倒。
“阴谋!这绝对是一个阴谋!”齐武王气得拍桌子,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有人假借鬼神之名蛊惑人心,一旦以高氏为主的商贾大户出现内部的混乱,那就很有可能动摇了自己的根基。
齐武王恶狠狠的说道:“全城戒严,让城卫军给我挨家挨户的查,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透彻明白”
司丞领旨退下去后,大殿中寂静一片,任谁都看得出来,大王正在火头,谁也不敢多嘴,唯有礼部监正硬着头皮出列来报“赵国使团正午时分进城,该以何礼待之?”
齐武王阴沉着脸欲要发火,但想了想后吩咐道:“抽调城防营,东郊外三里驻营,以国礼待之”
“大王不可,眼下局势不稳,外则南方未平,内则都城动荡,绝不可轻易调动,且这赵国是与番邦为伍之小国,怎能和我上邦大齐对等,臣下以为,待之以诸侯礼既可”出班上谏的是御使大夫,此人出自外姓,非刘非高,是尚存不多的几位前朝老臣之一,向来是耿直敢言,即便是齐国公在位时,也屡屡被他出言顶撞,弄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因此谁也不待见,一直以来受到百官排挤,这御使大夫的冷板凳一坐就是十多年,然而无论岁月如何变换,无论有多少人起起落落,被抄家流放,被杀头灭九族,但他却稳坐不动分毫。
呵呵!为何?究其根源,不外乎四个字“帝王之术”,只要是别太蠢到家的君王,在不损害到王权利益情况下,眼皮子底下容留那么一两位遭众人排挤,不受待见,然而却忠心耿直的孤臣,一来是要让这朝堂之上有不同的声音,分化朝臣,避免结党营私,而有些自以为高明的君主则会大玩平衡之术,有意让群臣陷入内斗,自己则观两虎相对,最终两张虎皮都踩在脚下;这二来嘛!孤臣身后无牵无挂,容易拿捏,平时可以出出气,关键时刻则可以拿其开刀,垫脚背黑锅,本来就讨众人厌,杀了也不可惜。再说到最后,这些个耿直孤臣往往都是国之栋梁,也往往举步维艰,不是被杀,便是气死病死,不得不感慨那句“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齐武王耐下性子道:“无需多言,本王此意已决,着礼部全权操办,一切从简,切记绝不能失我大齐颜面”
且说那御使正要出言,然掌礼官一声退朝,齐武王大袖一甩便自顾自下得殿去。
“不失颜面,那就是要大办,既然都大办了,还怎么一切从简?”御使大夫憋了一肚子话没说出来。
再说三公子一行人抵达都城地界,正准备直达北门时,迎头便碰上一支骑兵,双方下马交接后,赵统领来报“对方要求绕过北门,由东门进城。而在都城东门三里之外,拔地而起一座高台,一众官员排班相迎,台下兵士甲胄鲜明,长枪林立,战马嘶鸣,大旗凛冽,说不尽的威风八面,齐国上以千数的城防营一字排开,和赵国的五百护卫军两军对垒,就地安营扎寨。三公子冷笑不已,自己这个二哥原先做事还知道隐忍收敛,但做了王之后,却变得嚣张跋扈,人还没进城,就先来个下马威。按照以往几国间一些不成文的惯例,郊迎三十里,诸侯亲身前往,是俯首称臣的天子礼;但如果城外三里而迎的话,一来是解除对方武力,占据主导权,出于双方谈判前的一种战略防备,二来略尽地主之谊,以示国威,接下来是双方一番寒暄客套,到此转由齐国城防营护送着车队直入东门,入驻驿馆,休整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等侯齐王召见。
驿馆是一处独门独户的破旧小院,三公子独居楼上,随行的赵统领和十多名护卫则勉强在院中住下,四周则由齐都城防营布下重兵层层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至于那十多名由赵国带来的女子连同贡品一道由齐国内监司接收。从赵大都到齐国临城,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而来,三公子也深知此行众人车马劳顿,累得够呛,便也未加管束,只吩咐人不许上楼前来打扰自己,入夜时分,破落的院子里叫嚣声四起,赵统领和随行而来的十多名护卫大块嚼肉,吃得是满嘴淌油;划拳行令,酒喝得如流水一般,不多时地上便扔满酒坛,碗碟残羹,狼藉一片。而在外把守的齐国兵士们大晚上冻得瑟瑟发抖,嘴里嚼着硬帮帮的干粮直骂娘,负责值夜的卫戊长看着驿馆内那帮人坐在火炉旁,喝酒吃肉划拳,也是踱步来踱步去,恨得直咬牙,嘴里来来回回骂着:“这帮北胡蛮子娘养的倒是舒服”随后他也耐不住性子,吩咐一个兵卒道:“你去北城逢源酒楼找阿四,让他弄个铜瓮煮狗肉来,别忘了还有酒,咱兄弟也喝酒吃肉驱驱寒。”
再说不远处的迎春阁依旧灯火通明,台下喝酒的喝酒,台上抚琴的抚琴,但细心的人会发现有所不同,食客不再是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以往那几位每晚必来捧场的公子哥统统不见踪影,也没了他们的嬉笑斥骂声,此刻台下坐的是一群身形魁梧的壮汉,虽然也是闲散富家子弟的打扮,但除却坐正中那位偶而小酌一杯外,从旁众人虽手端酒杯,但却无一人饮酒,继而有几位手中拿的也是折扇,可单从摇扇子的手法来看,显得是那么的笨拙和不协调,如果你再细心的观察会发现,这些人衣服内里穿的是战阵上的盔甲,桌子底下放的是绳子和斩刀。
小七这几日是焦急害怕中又夹杂着期许和惆怅,害怕的是狗蛋再这样折腾下去,早晚会被抓住,所以当狗蛋的身影冲破层层封锁再次出现时,小七便冷冷的漠视着这一切,不发一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狗蛋彻底死心,从而离开;但与此同时,心里又有种莫名的兴奋,期望着狗蛋于千百人中杀将过来,救自己脱离牢笼,然而当这种愿望在心里徘徊好几遍后,转而又开始万般惆怅,小七心里明白,从一开始,这迎春阁就是一个陷阱,而自己能活到现在,只因为自己就是那个诱饵,短短几日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无可奈何,不甘!还有心酸,种种矛盾复杂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那颗心跳得历害,原先弹得几首好曲子,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这也是她艺压群芳,与众不同之处,然而这几晚抚琴频频出错,有时候就连小七自己都不知道手上弹得是什么。实际上没人关心这些,台下坐的那帮人五大三粗,那懂什么音律,他们才不管你弹的是个啥,一脸戒备,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门心思等那个人再次出现。
“禀统领!隔此一条街的里巷有探子被石头砸断腿”有人上楼来报,再看台下正当中而坐的矮胖中年人,赫然就是那个迎春阁的老板,穿着锦缎长衫,尤其显得身份不同的是,头戴乌纱帽上镶的那一大块玉,只见他“嗯”了一声,并未说什么,随既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不出一刻,又有人上楼来报,不远处的院落失火,所幸火势并未扩大,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迎春阁外不远处发出几声惨叫,紧接着有人来报,有两个守夜的暗哨受伤。却说这迎春阁胖老板摇身一变,成了新近提拔的城防营统领,此刻他依然不为所动,慢吞吞的说道:“起火自会有人扑救,可知那贼人用的什么兵器?”
来报信的人支呜半天后才说道:“禀统领!咱们那两个弟兄躲墙角尿尿时,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几只野狗给咬伤屁股。”
“哼!混账玩意”胖统领拍桌子骂道,于此同时“叮”一声响,却是小七的琴弦断了,统领正待要说什么的时节,又有人跑着上楼,悄悄附在统领耳边说了什么。
矮胖统领点点头道:“东城之乱至今未死一人,可见此人并未下杀手,目的是想引开我等,那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晚出现的那怪小子;然而西城则不同,商铺接连命案,死伤无数,财物洗劫一空,肯定是有另外一批人趁机作乱,妄图扰乱民心。”
来人附耳低声道:“客公子吩咐,让统领大人只需专心守好此处,静待时机便可”
胖统领点点头,站起身来,索性也不装了,扔掉手中折扇,一把扯掉长衫,随后大声说道:“兄弟们都给我守好了,打起精神,咱们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护好七王...这个七小姐的安全,绝不能让那贼人得逞。”小七已是阶下囚,王女之称便成了忌讳,这统领话到一半硬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