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丈夫
林宣汝面上平静，却让人有种害怕的感觉。陈医生不用他问就详细解释说：
“化验分析的结果显示，那是一种记忆干扰剂，会导致部分记忆的丢失和紊乱。可能是忘记一些事情，也可能是把真实发生的事情和梦境、电影故事中的情节置换，也就是说分不清是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夫人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三年前，最近三年的记忆被凭空抽离了，至于有没有记忆紊乱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林宣汝一只手放在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自然弯曲着，沉默之后用低沉的声音问：“对智力有影响吗？能治好吗？”
陈医生和林宣汝认识多年，既是联盟第一医院的首席专家，也是林宣汝多年信赖的家庭医生。他说：“对智力不会有大的影响。治疗的话，这个很难讲，要看摄入量的多少以及患者本身的身体素质，治愈的时间或长或短，现在还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答复。”
顿了一下陈医生接着说：“使用在夫人身上的这种记忆干扰剂制造技术十分先进，不论是从成分作用上来说还是从外形包装，一般实验室是制作不出来的。据我估计是个指甲尖大的东西，隐藏在颜料管盖上，这种微型包裹材料是可吸收的，瞬间注射完成后连针带壳自动被皮肤吸收，无迹可寻，一般的医疗技术甚至难以发觉它的存在和作用。”
最后一句话除了陈述事实，也展现了陈医生的自信，点明陈医生本人的高明医术，如果不是他，别的医生根本找不出许宝今昏倒的原因。
林宣汝这样聪明的人自然领会陈医生的意思，他弯曲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问：“这种干扰剂可能出自哪里？”
对此陈医生早有判断，所以他只略一思忖就答道：“我们第一医院还没完全分析出它的成分，如果连第一医院都破译困难，那么……据我估计可能出自沈虚或者沈虚的团队。”
林宣汝沉默不语，心里已经惊涛骇浪。沈虚的名字他很熟悉，提到沈虚他就不能不想到另一个人——苏书琪。
沈虚博士曾是北方联盟德高望重的基因学专家，十年前出了事，被指控非法人体实验而名誉扫地并被警方通缉，后在不明组织的帮助下逃亡，逃亡一年后即对外宣布建立“人类之光”组织，这一组织宣称无~政~~府主~义~论，追求人类真正的自由平等与真~~理。该组织游离于北方联盟和南部联邦之外，行踪诡秘，屡屡制造恐怖~活动，多年来南北政~~府都找不到人类之光的大本营。
而苏书琪是沈虚的得意门生，当年跟着沈虚一起逃亡。林宣汝闭了一下眼睛，当年对沈虚的调查是科学会和安全六~处共同负责的，那时他年仅23岁，是联盟~政~~府最年轻的副~处~长。沈虚和他的学生全部受到调查并被限制行动，他还记得苏书琪坐在桌子的对面，他们隔空相望，一个是审讯者，一个是被审讯者。
他劝说苏书琪和沈虚划清界限，他会帮她摆脱可能的麻烦重新回到学院做研究工作，苏书琪答应了。然而最后是苏书琪利用了他，救出沈虚一起逃亡，林宣汝因此差点断送前程。因为林宣汝实在能力卓绝是难得一遇的人才，最后在自由~党高层的保举下才保住了机会，先是被贬职，经过几年的蛰伏后重新回到安全六~处并升任六~处处~长。
“颜料是谁给她买的？”林宣汝从短暂的回忆里回来，转向管家问。
管家林祥古板而忠诚，回答道：“是夫人自己买的。我看她前天带回来的。”
“有谁进过她的画室动过她的东西？”
“夫人的画室从来不让人进，都是她自己打扫，只有表小姐被允许进过几次。表小姐上一次来是在一个多礼拜前，最近都没来过。”林管家不用主人多费口舌就把主人想问的一次性说了。
林宣汝垂眸思索，放在桌面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颜料是她自己买的，表小姐最后一次来是在颜料买来之前，封闭的画室出事当天没有第二个人进入，是谁算无遗策让许宝今自己戳破了手指？
为什么要使用记忆干扰剂这种东西，是想让她忘掉什么？是许宝今看到或听到什么要紧东西了吗？对方是针对许宝今本人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剑指他林宣汝本人，或者针对的是六~处，甚至是北方联盟……
林宣汝在这个位置上得罪过的人两只手数不过来，不过要报复他的话也不至于把手段用到许宝今身上，稍稍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他和许宝今只是挂名夫妻，拿许宝今威胁他不起作用。再说真要动手解决麻烦直接要命不是更简单，何必用干扰剂这种并不保险的方式。或许对方对干扰剂的作用十分自信，又或者不想出人命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和注意……
等陈医生走后，林宣汝对林祥说：“去查一查夫人最近几个月的行踪，都去过哪里，见过谁。表小姐干过什么也一并查一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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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宝今关上房门，把自己卧室细细看了一遍。卧室里一张大床，寝具是单人的，衣柜里的衣服也只有她自己的，盥洗室里的洗浴用品也都是单人的，没有半点那个男人的痕迹，一切都在证明这是她一个人的卧室，她和林宣汝是分房住的。
我们不是夫妻吗，她想，看来我们的关系不怎么样，也许是我用了什么手段让林宣汝不得已娶了我，看来离修成正果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随即她又乐观地想，好歹住在一个房子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出现在他的面前长此以往日久生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铁杵磨成针……停停停，我为什么非要上杆子的去追求一个男人，就算他长得好看，我也不能这么没自尊心吧！许宝今乱七八糟不受控制地想着，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还是想点正事吧，她对自己说，先整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现在是2589年，她身处北方联盟。从醒来到现在她已经想起了很多，最先想起的就是关于林宣汝的一切，名字、身份、性格，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反而是她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能确定，姑且就是许宝今吧，这个名字也还不错。
两百年前一部分人类成功迁徙到小水星并摆脱引力进入第二太阳系，之后进入新的轨道运行。他们之所以挑选了小水星是因为小水星的生态环境60%接近古地球，后又经过人类的模拟改造，变得更加适宜人类的生存。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采用新的纪年，而是仍旧沿用了地球的纪年。
现在的世界形势是南北分~立，北半球由北方联盟政~~府统治，南半球由南部联邦政~~府统治。南北关系时好时坏，有外星球威胁的时候南北合作一致对外，没有外部威胁的时候南北就开始闹矛盾闹冲突，就边~界问题和资源分配问题争吵不休，处于谈判崩了互相制裁小范围战争及停火再次谈判的不断循环中。
她的丈夫林宣汝是北方联盟安全六~处的处~长，专门负责情报安全工作，说白了就是抓潜伏的间~谍以及培养自己的间~谍送往南部联邦潜伏。这人眼光毒辣嗅觉敏锐，只有他骗人没有人能骗他的，审问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极其阴险毒辣，其无坚不摧的战绩让人闻风丧胆。想到这里许宝今哆嗦了一下，随即安慰自己，你怕什么，你又没骗他，他又不会那么对你，但心底总有种感觉自己也经历过那样的审问。
丈夫，他是我的丈夫，我们现在是夫妻，这是多么亲密多么特别的关系，独一无二的可以公诸于世的，哪怕只有个空名，都叫许宝今心旌摇荡窃喜不已。至少名义上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她想要得到的终于还是得到了，走近他的身边和他相伴，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真好啊！
唯一不足的是这三年的记忆消失了，关于他们之间的生活点滴毫无记录，这让许宝今感到遗憾和懊恼，就好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奖状全都被人付之一炬没有留下半点可以证明的痕迹。
许宝今最后的记忆停在三年前，她来到首府一年多了。叔叔去世，婶婶再也不愿维持虚伪的慈爱面目，给了许宝今少的可怜的一笔钱把她打发走。她只身来到首府求学，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好朋友邀她参加舞会，舞会上她对林宣汝一见钟情，发誓要追到林宣汝和林宣汝在一起，而那个好朋友就是李佩，林宣汝的表妹。
“星期四，最后的期限。”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反反复复不断重复。
好像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星期四要去做什么事，见什么人，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很重要很重要，是什么呢？越是想想起来就越是想不起来，而且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个答案好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就是够不到。许宝今头疼起来，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