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廊二笔卷下
范文肃公文程 为本朝名相,开创规模,皆其翊赞。当王师入关之初,公首建大议,佐成国家无疆丕基。观其致诸王启,谆谆以任贤抚众、秋毫无犯为言,嘉谟谠论,非仰承文正公家学,曷克有此?吴门文正书院藏此启,余读而录之。
附启:乃者有明流氛,西踞水陆,南扼军民,煽乱于北陲,我师燮伐其东鄙,四面受敌,其君若臣安能相保耶!顾维天数使然,良由先皇帝忧勤肇造,及诸王大臣恪循丕业,夹辅冲皇,忠孝格乎苍穹,上帝潜焉眷佑,欲令摄政诸王建功立业而与之会也。窃惟成大业以垂休万世者此时,失机会而贻悔将来者亦此时,何以言之?中原百姓,蹇遭丧乱,困苦已极,黔首靡依,猥择令主,靡然就养,虽间有一二婴城负固,亦止各为其身家耳,非为君效死也。兹其受祸种种已不可治,河北一带定属他人,土地人民莫患勿得,患得而不为我有,盖以为明勍敌者我国也,抑则流寇也。正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虽与明争天下,实与流寇角也。为今日计,我当任贤以抚众,使近悦远来,蠢兹流孽,亦将进而臣属焉。即明之君知我规恢,非复往辙,或亦言归于好,倘不此之务,非但徒焉劳师,适足为流寇资耳。值已成之局而置之,后乃敝敝焉与之争,非计之长也。曩者弃遵化,屠永平,两番深入而返,彼地官民必以我无大志,惟金帛子女是图,纵归附之,势不久留,因怀携贰,盖有之矣。然而有已服者,有未服宜抚者,是当严戒军旅,秋毫无犯,复宣谕以昔日不守内地之由,及今进取之意,而官仍其职,民复其业,恤厥无告,录厥贤能,将见密迩者绥辑,逖听者风声,自熙然而向顺矣。可将各处官吏眷属,谓为捍患,质而移于我军。拔其德望素著者置诸班行,俾朝夕献纳,以资辅翼。王试择其善者而酌行之,于是闻见以广,而政事有时措之宜矣。是役也,或直趋北京,或相机进取,惟于入边之后,山海长地以西,择坚城一区,顿兵而守,以为门户,我师往来斯云甚便,惟摄政诸王察之。
文肃公翊运元臣,戡乱佐治,初建议入关,投启诸王,孜孜惟任贤抚众是亟,真谋国之谠言,开基之硕画。昔邓禹展策务悦民心,元龄运筹收采人物,遂使汉帜复昌,唐鼎克奠,以古况今,抑何符契!公之子刑部郎中承勋,出公原启,命元文书之,书已,为之赞曰:“奕奕范公,忠智天植。仗节入关,攀鳞附翼。首建大谋,率先群力。飞檄中原,埽清九域。开国之勋,殿邦之绩。翊我先皇,光辅惟德。升庸宅揆,齐名周奭。卣鬯歌钟,自天申锡。至计良谟,寿以金石。子孙保之,亿年无极。”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昆山后学徐元文谨跋。
文肃公首倡入关,廓开大计,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者,厥后皆如公策,而我国家之大业以成,万年之丕基以定。往读《容斋随笔》云,人臣之遇明主,于始见之际,图事揆策,必有一定之计,足为不朽。东坡序范文正公文,盖论之矣。伊尹欲尧舜其君民,傅说三篇皎若星日,罔俾阿衡,专美有商,于是为允蹈矣。淮阴请定三秦,下魏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西会荥阳,无一言不酬。邓禹说光武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终济大业。耿弇计落落难合而事竟成,武侯劝先主跨有荆益,外观时变,及南方已定,则北定中原,已而尽行其说,功之未成则天也。房乔谒太宗为记室,即收人物致幕府,及为相号令典章尽出其手,数百年犹蒙其泽。王朴事周世宗,上《平边策》,图江北,臣桂广,平岷蜀,平并寇,世宗之功未集,而宋初扫平诸方,先后次第,皆不出朴所料。今读文肃公启,抑何与昔贤吻合。而至于任贤抚众,不图子女玉帛,秋毫无犯,以怀归附,则煌煌仁义之师,伊傅之主亦不是过,又非汉唐以来诸臣所可及也。王道规模,儒者气象,其亦得之文正公之家法欤?公之子尚书公既出以示菼,不禁为之三叹,适承乏三朝国史总裁,敬识数语简末,将以质诸史馆诸君,而手书一通以归之公家。以尚书昆弟相继,起为名臣,亦如君陈克懋昭乃考之猷训也。礼部尚书兼管翰林院掌院学士事长洲后学韩菼谨跋。
兰阳王厈字仲连,崇祯辛未进士,除滋阳令。鲁庶宗寿镕犯法杀人,厈笞而械之,巡按御史以擅刑宗室劾奏,上怒逮系刑部狱,盖为令仅二十日耳。久之遣戍睢阳,厈从戍上书:“臣始讯寿镕,镕方置酒高会,移时至,高趾阔步,而左右翔。臣忘死请陛下量侔覆载,忍杀人者举止如斯不?寿镕裂臣上王启,分赂诸宗,诸宗跳梁,臣乃杜门求去,滋阳民投状留臣,而御史谓臣激变,幸无变也。假不幸有愤诸宗之强梁,泄蓄怒以因众,臣忘死请陛下当谓谁实激之。臣被逮日,士民遮路痛哭,臣忘死请陛下岂宁成义纵所能得之百姓者。”书上不得达。厈未生时,鸣于母腹,少负异才,善谐谑,人畏其口,实坦中不留宿藏。年二十九佯狂病发,死自志其墓,以韩昌黎志、河南令张君之铭有合于己,即以铭己,士论哀之。周栎园侍郎刻其遗集。
平凉崆峒山广成洞有玄鹤二,风日晴朗,往往飞鸣岩壑中,近年添二子。
盘山佛灯,人多见之。每除夕,山之云罩寺、定光佛舍利塔,与蓟州独乐寺观音阁、通州孤山破塔,皆有灯出,互相往来,漏尽各返原处,好事者恒裹粮候之。
近得沈文端相国瓦纽玉印一,刻“帝曰中州一士神宗玉音也”。同里先贤手泽在焉,良堪宝玩。
福清叶台山相国有白玉观音一,高尺余,朱唇黑发,天然异品。又白玉带一,亦千金物,皆得之毛帅文龙。后观音供尼庵,毁于火,带为耿逆取去,相国五世孙凌云云。
宜兴故相妾转嫁平湖,携一宋制白玉太真睡像,秘藏枕函中六十余年,近已得善价,为武林贵官有矣。
曩于京师报国寺见杞县刘文烈理顺 书,与马士英书并悬求售,金陵白仲调廷评梦鼐 购刘书归,曰不令与奸邪同列。
杞县易知由单开阖县地粮若干,除明忠臣刘文烈祭田应免若干,余若干。荣哉文烈,愈见世祖表忠德意,高出千古矣。
景泰朝,吴门陈缉熙祭酒鉴 收藏书画甚富,尤善临摹。常得褚模《禊帖》一卷,双钩入石,更拓数本,分缀宋人诸跋,谒当时馆阁诸大老,重为跋尾,付子孙藏弆。数年前客从徐州持褚模《兰亭》求售,余摩挲竟日,辨其非真,而米跋小行书佳绝,韩襄毅雍 诸题俱真,良不可解。忽忆旧曾于《弇州四部稿》及文休承题跋中略悉其概,遂检出细加研究,知为陈祭酒狡狯伎俩无疑。以示诸赏鉴家,颇讶余为具正法眼藏也。按此陈氏本,休承以为唐摹,弇州以为米摹,褚迹无从辨之矣,节录王、文二跋,以备考。
王跋宋拓褚摹《禊帖》:英景间,吴中陈祭酒缉熙得此本,谒馆阁诸大老,跋凡十有三,双钩入石。余获石本后十余年而陈裔孙以墨本来售,仅余忠安等五跋,增元陈深十三跋于前,诘之则曰近以倭难窜身,失后数纸耳,陈深书尚未登石也。余时不甚了了,损三十千收之。逾月小间,较以石本,不及远甚。又逾年,检都元敬《书画见闻记》云:“祭酒殁,此卷毁于火。”余闷闷不能已,然怪所以存此五跋者,盖陈命工更临一本,而刻此字疑误 。此跋以授少子,今此其本也。又数年始获此宋拓本,内有范文正仲淹、王文忠尧臣手书,杜祁公、苏才翁印识,及米老题赞,与前本同异几二十许字,考之米老书史,无一不合,而光尧秘记敷文鉴定又甚明确,始悟陈所得盖米本耳。陈本轻俊自肆,至米跋则翩翩可喜,使他人故不易辨此,然亦不敢出入乃尔。意米老尝别为赝本以应人,又惧异时夺嫡,故稍错综之耶。此老白战博书画船,其自叙以王维雪景六幅、李主翎毛、徐熙《梨花》易之,损橐装矣。能无作此狡狯变化也。余不足言,独怪陈以平生精力,与诸老先生法眼不能辨,故详记其事,以叹夫真赏之不易得也。余赝本为友人尤子求乞去,余笑曰:“售之,第无损人三十千。”
文跋唐摹《禊帖》:唐摹《兰亭》,余见凡三本,其一在宜兴吴氏,后有宋初诸名公题语,李范庵每过荆溪,必求一观,今其子孙亦不轻出示人。其一藏吴中陈缉熙,当时已刻石传世。陈好钩摹,遂拓数本乱真,而又分散诸跋,为可惜耳。其三即神龙本也。
《兰亭》自唐至南宋,临摹不下千种,而要以《定武》为第一。《定武》有五字损本,“湍”、“流”、“带”、“右”、“天”五字有损也。又“崇山”字中断六七八行为裂本,“亭”、“列”、“幽”、“盛”、“游”、“古”、“不”、“群”、“殊”为九字不全本。其“天”字全者为《定武》肥本,“天”字小损者为《定武》瘦本。至绍兴元年刊《定武》,初拓,后有“宝”字大印及御制跋为御府本。先是元祐四年张璪官邯郸,摹家藏《定武》本于石,为邯郸本。若五字不损,更有枣木刻本。彼古今士人所藏《禊帖》,即一《定武》未易殚述也。
周公谨常言《兰亭》不列官法帖中,亦前辈选诗不入李杜之意。
槜李汪玉水《珊瑚网》云:“鲁直所书《法语》,大如薝卜华,后年月字至末,每行一字,字几并头菡萏,在宋白楮上,楮高尺余,长二丈,绝无接缝。想公欲毕此纸,故大挥足之耶。崇祯壬申冬,友人盛念修欲余嘉定盆树,姑以此卷相易。成林独树入画者约百本,盆俱北定、钧州、龙泉东青瓷、宣德填白、嘉靖回青不一,石俱灵璧、将乐英昆种种,愚父子得之于练川陈情甫辈,供玩数十年矣。今拟北游,恐培灌失课,遂割爱易去,亦喜日夕对山谷老人墨彩也。”余闻明季都门高士崔青蚓子忠 画人物奇古,人求之不可得。性好盆景、朱鱼,每灌花饲鱼,有一定晷刻。一日为执友邀至家,闭门不令归,出绢素求画,云:“子不画,我将留子三日,子之树萎鱼且死。”青蚓不得已,作画而别,较玉水所好不啻什百过之。
《珊瑚网》载千顷生所述《道山清话》云:“顷行役陕府,道间舍于逆旅,因步行田间,有村学究教授二三小儿,间与之语,言皆无伦次。忽见案间有小儿书卷,其背乃蔡襄写《洛神赋》,已截为两段,其一涂污,已不可识。问其何所自得,曰:‘吾家败笼中物也。’问更有别纸可见否,乃从壁间书夹中取二三纸,大半是襄书简,亦有李西台川笺所写诗数纸,因以随行白纸百余幅易之,欣然见授。问其家世,曰:‘吾祖亦常为大官,吾父罢官归,死于此。吾时年幼,养于近村学究家。今从李姓,吾祖官称姓名皆不可得而知。顷时如此纸甚多,皆与小儿作书卷及糊窗用矣。’会日已暮,乃归旅舍,明日天未明即登涂,不及再往,至今为恨。”
汪玉水有紫檀界方一对,首镌行书云:“兀坐草玄,风后为奸。尔往镇之,世掌我编。敬仲铭,绍美制。”界围雕镂花鸟,极精工,信出自名手。上饰汉玉昭文带,一粟米文,一卧蚕文,血蚀,殊古而莹润,面刻“草玄阁佳器”,故杨铁崖物也。
书聚骨扇,如令舞女在瓦砾堆上作伎,即飞燕、玉环亦为减态,此祝京兆语也。
宋郑景望杂著中一则云:“余中岁少睡,展转一榻间,胸中既无纤物,颇觉心志和悦,神宇宁静,有不能名言者。时闻鼠啮,唧唧有声,亦是一乐事。当门老仆鼻息如雷,间亦为呓语,或悲或喜,或怒或歌,听之每启齿,意其亦必自以为得而余不得与也。”读此可以安寝,新建陈士业弘绪 采入《寒夜录》。
明万历朝御史张邦俊疏陈从祀、易名二大典,举同乡先达应从祀者一人,曰吕柟,应补谥者十四人,曰雍泰、魏学曾、盛讷、王用宾、马理、张琏、张抚、胡执礼、胡嘉谟、李梦阳、张原、裴绍宗、邹应龙、王维桢。三十五年礼部题请会议,举行奉旨易名关系国是,不厌详慎,其日久论定,及近年应否给谥者,俱开列实迹,从公会议具奏。四十四年礼部会议汇题,先后共举七十四人,留中不发。泰昌朝亦未举行。天启元年奉旨,前礼部题请应谥七十四人,既经会议允当,并此外节年恤典请谥十人,俱准赐谥,共得谥者八十四人,而邦俊疏中之王用宾、张琏、张抚、胡执礼、胡嘉谟、张原、裴绍宗、邹应龙、王维桢不与焉。斯举事历三朝,虽奉明旨,而知之者鲜。如马理、李梦阳之谥,即其后裔至今皆不知,南渡时尚有为梦阳请谥者。又如杨慎、陶望龄最有时名,亦莫能举其谥,他可知矣。今录得谥诸公于左,用广其传:
兵部尚书伍文定忠襄 南京刑部侍郎吴悌文庄 都察院佥都御史鲁穆端毅 都察院佥都御史杨继宗贞肃 石城所吏目邹智忠介 大理寺卿陈恪简肃 尚宝司少卿孟秋清宪 监察御史刘台毅思 兵部尚书毛伯温襄懋 吏部侍郎张元祯文裕 谕德张元忭文恭 南京礼部尚书陶承学恭惠 太常寺少卿魏良弼忠简 吏部侍郎赵用贤文毅 刑部侍郎张翀忠简 巡抚大同都察院副都御史张文锦庄愍 兵部侍郎李盛春恭质 都察院副都御史魏允贞介肃 都察院副都御史郭惟贤恭定 工部尚书刘东星庄靖 礼部侍郎唐文献文恪 户部侍郎张养蒙毅敏 兵部侍郎许孚远恭简 户部主事周天佐忠愍 户科给事中杨允绳忠恪 锦衣卫经历沈炼忠愍 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温纯恭毅 南京吏部尚书曾同亨恭端 鸿胪寺卿张朝瑞靖恪 钦天监五官监候杨源忠怀 兵部尚书王遴恭肃 工部侍郎王汝训恭介 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蔡国珍恭靖 礼部尚书冯琦文敏 少傅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李化龙襄毅 吏部侍郎刘曰宁文简 礼部侍郎郭正域文毅 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孙丕扬恭介 南京户部尚书雍泰端惠 南京吏部尚书毕锵恭介 南京刑部尚书赵参鲁端简 刑部尚书王之诰端襄 兵部尚书张佳胤襄宪 南京户部侍郎余懋学恭穆 南京光禄寺少卿马理忠宪 霍州学正曹端靖修 江西按察司提学副使李梦阳景文 给事中贺钦恭定 江西按察司佥事朱冠恭节 南京户部尚书谭太初庄懿 刑部右侍郎段民襄介 兵部尚书魏学曾恭襄 刑部侍郎朱鸿谟恭恪 南京刑部尚书魏时亮庄靖 左副都御史庞尚鹏惠敏 监察御史陈茂烈恭清 巡抚山西副都御史汪洪庄介 武选司郎中黄巩忠裕 南京吏部尚书汪宗伊恭惠 户部尚书林泮恭清 吏部右侍郎杨起元文懿 南京工部右侍郎江治恭恪 副都御史李中庄介 翰林院修撰杨慎文宪 南京吏部尚书裴应章恭靖 吏部左侍郎盛讷文定 礼部尚书曾朝节文恪 南京礼部尚书黄凤翔文简 南京兵部右侍郎姜廷颐康惠 南京刑部左侍郎何源靖惠 国子监祭酒陶望龄文简 南京工部尚书刘一儒庄介 国子监祭酒傅新德文恪 工部侍郎沈节甫端靖 太常寺少卿周怡恭节 南京吏部郎中庄㫤文节 刑部侍郎王宗沐襄裕 佥都御史张允济介穆 刑部侍郎李棠恭懿 户部侍郎董尧封恭敏 湖广按察司佥事冯应京恭节 礼部侍郎敖文祯文穆 吏部侍郎刘元震文庄 监察御史张铨忠烈。
临洺李副使芳蕴 好玄学,年七十余,祈于黄粱梦吕仙祠,愿与纯阳一遇。他日至祠下,遇一道人,告以求见纯阳之诚,道人曰:“即使纯阳当前,君乌从知?且君亟欲求见何谓耶?”李曰:“欲使吾白髯转黑耳。”道人曰:“白者安能黑?倘遇纯阳,或可令复生黑髯耳。”以手掀李髯,摸其颔者三,一笑而别。数日白髯中忽生黑髯一簇,长寸许,光泽异常,李大悦,每掀髯示人曰:“吾真与纯阳遇矣。”
苏州半塘寺有元僧善继血书《华严经》一部,计八十一卷。所谓永明者,特征于吾宗金华文宪公母夫人之梦。文宪自称睹兹胜因,顿忆前事,则善继殆永明后身,而文宪又善继后身可知,此三世经所由传也。余每至寺,即拜观一过。附录文宪《序赞》及余所说《偈》。
《序赞》:上人善继,严持梵行,欲求无上真如之道,尝自念言《华严》大经实中天调御第一时所说一乘顿教,最为尊胜,欲爇松为煤,入以香药,捣和成剂,以书此经。而彼松煤者,假物所就,具黑暗相,有染白法。欲煅汞为丹,承以空露,研润如法,以书此经,而彼汞丹者,炫耀可观,能盲人目,非助道者。欲椎赤金素银廉薄如纸,复粉为泥,以书此经,而彼金若银者,虽曰重宝,外尘为体,初不自内。以是思惟,身外诸物,若胜若劣,若非胜非劣,若一若多,若非一非多,皆不足以称此殊利。维我一身,内而心膂肺肝,外而毛发肤爪,资血以生,资血以成,资血以长,盗血以至,壮老暨死,是则诸血,众生甚爱,如梵摩尼一滴之微莫肯舍者。我今誓发弘愿于世雄前,以所难舍而作佛事,从十指端刺出鲜丹,盛于清净器中,养以温火,澄去白液,取其真纯,蘸以霜毫,志心缮写满八十卷,尊阁半塘寿圣教寺。昔者乐法比丘,当无佛时,欲闻佛语,了不能得,乃信婆罗门言,以皮为纸,以骨为笔,以血为墨,愿书一偈,况今百千妙颂,十万正文,不止于一,纵捐躯命以报佛恩,无足为异,于血何吝!惟愿法界有情,或见或闻,证入杂华藏海已,即得六根清净;得六根清净已,即得自性清净;得自性清净已,即得四天下微尘刹土中,一切众生皆悉清净。无相居士,未出母胎,母梦异僧手写是经,来谓母曰:“吾乃永明延寿,宜假一室以终此卷。”母梦觉已,居士即生。今逢胜因,顿忆前事,于是亲焫吾分妙香,香云轮囷,结为宝网,遍覆经上,乃复合爪向佛散华作礼而称赞曰:杂华净智海,九会之所说,一音所演唱,十处放光明,信解行证门,总摄无复余,如是具五周,如是辩六相,如是分十玄,妙义皆充足。以至四法界,二十重华藏,无边香水海,教条有差别,性相了无碍,圆融与行布,非异亦非同,一可为无量,无量亦为一,重重无有尽,是为功德聚,如来最上乘。龙宫所秘藏,上人出身血,严饬书此经,于一滴血中,普含十方界,于一一界中,普现光明台;于一一台中,普成师子座;于一一座中,普见分身佛。如上无数佛,皆具大威德。眉间白毫光,遍满一切处,共宣大乘法,闻者应解脱。譬如日月王,照三千大千,悉见种种色,法能破暗故。譬如大洋海,一平乃如掌。无丘陵堆阜,法能平等故。譬如阳春至,大地尽发生,诸根各萌芽,法能沾溉故。譬如梵志梦,一梦千劫事,不过刹那间,法能融摄故。譬如子忆母,未见心已至,形神皆两忘,法能无离故。譬如黄金色,金色不相分,金亡即色空,法能不二故。譬如石性坚,初不从外得,石性自圆满,法无修证故。能如斯见解,见经不见血,若加精进力,见佛不见经。及至成道已,见性不见佛,我性如虚空,了无能见者。无见中有见,全体即呈露。苟执于所见,亦非我本性,见见二俱泯,此为真见见。真见复何有,性本无物故。一心归命礼,祗夜以为赞。诸妙楼阁门,弹指一时启。无相居士金华宋濂拜赞。
《偈》:维元至正间,有比丘善继,精严持梵行,妙契无上道,愿写《华严经》,流布作佛事。将爇松为煤,捣和写此经,是具黑暗相,不可以为染。或煅汞为丹,研露写此经,虽然颇炫耀,亦能盲人目。或以金作泥,及泥银而写,纵宝实外尘,初非我所有。惟此指端血,为我所甚爱,乃今发弘愿,舍爱写此经。百千微妙颂,及十万正文,一一缮写竟,证入华藏海。无相宋居士,未出母胎时,母梦一异僧,手内持是经。云吾乃永明,假室终此卷,母觉居士生,大有因缘在。居士洪武初,过吴半塘寺,展阅悟前因,稽首而作赞。是名三世经,传闻遍远近,我今得拜观,心中大欢喜。昔苏子瞻氏,《四菩萨阁记》,舍人所难舍,用以作功德,我思不忍舍,孰过于此血。见血不见经,血与经为二;见经不见血,血即是经故。一身而三世,弹指之间耳。滴血遍大千,圆满靡缺陷。凡一切血属,尽得见如来。时西陂居士,口说此偈已,再拜还其经。
宋宝祐四年《登科录》:第一甲第一名文公天祥,第二甲第一人谢公枋得,第二甲第二十七人陆公秀夫。忠节萃于一榜,洵为千古美谈。钱塘吴宝崖陈琰 有《记》。
附《记》:康熙己卯春正月,孙子大白以宋宝祐四年《登科录》属余记,余怃然曰:“自设科以来,登科录多矣,此以文信国公及第而重者也。”首简载宋宝祐四年五月八日御试策题一道,次列御试敕差,详定官三人,编排官二人,初考官三人,添差初考官四人,复考官三人,添差复考官四人,初考检点试卷官一人,复考检点试卷官一人、为王应麟,对读官五人,封弥官二人,巡捕官二人。五月十四日,皇帝御集英殿唱名,赐进士文天祥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共六百一人,当日赴期集所。六月一日准敕,依格赐进士期集钱一千二百贯,小录钱五百贯。七日谢阙。十三日,谒谢先圣、先师、兖国公、邹国公。廿九日,赐闻喜宴,降赐御诗于礼部贡院。七月一日,准省札,再给降题名小录钱一千七百贯。四日,拜黄甲,叙同年于礼部贡院。廿五日,立题名碑,此宋制也。第一甲二十一人,惟首名署第一名,余俱署第二人、三人,他如二甲至五甲叙次皆然。文天祥字宋瑞,小名云孙,小字从龙,年二十,治赋一举。本贯吉州庐陵县,父为户。时有以远祖为户者,有以祖父为户,或自为户者,南宋户口例也。第二甲四十人,第一名为谢枋得,字君直,小名钟,小字君和,年三十,治赋兼《易》一举。本贯信州贵溪县,居弋阳儒林里,父为户。两公皆首名,奇矣。尤奇者第二甲第二十七人为陆秀夫,字君实、年十九,治赋一举,本贯淮安州盐城县长建里,父为户。一甲二甲之表表者三人而已,嗣是第三甲郑必复以下七十九人,第四甲杨奇遇以下二百四十八人,第五甲俞用国以下二百一十三人,知名者绝少,然有此三人,可掩千万人矣。末简止载文公对策一道。总计宗室玉牒登科者七十一人,宗正寺登科者三人。玉牒中有兄弟同榜者七人,与棏、与樀、与溥、与铦、与镇、嗣淐、嗣恩也。此外兄弟同榜者八人,张清之、咏之,郑茂大、必复,赵若年、若琲、若琟、若㻍也。又兄弟同年进士二人,赵正元及兄寅龙,郑茂大及弟必陵也。至若一甲第九人王应凤为应麟之兄,其弟为复考检点试卷官,故无避嫌例。四甲第二百三十人赵必揆为忠定公汝愚之孙,系玉牒。由承议郎登科者,贤相有后,名公有兄,故并表之。其余由太学、上舍学、伦学、谕学录迪功郎、承节郎,或内舍奏名平校,或宗子省元,或某省省元、经魁、赋魁、公魁,皆特书。其治《易》、《诗》、《书》、《礼》、《春秋》而外,有治《周礼》者、有治赋者,有兼治一经者,每举必书,而治赋者居多,间有免举者。其年自十九以至六十余皆备书。嗟乎,当南宋之季,孱弱已极,不绝如线,而同榜名臣得此三人,岂非天意,挺生三人,萃于一榜,以表宋三百年养士之报者哉。读文公策,天人性命,阐发无遗。愿其君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淑士节财弭寇之道,而又重宰相以开公道之门,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皆救时之药石。至己未、癸亥伏阙两上书,不报而罢,天下大事去矣,虽谢、陆两公可为夹辅,其如国运何?往余阅绍兴十八年登科录,朱文公登王佐榜第五甲第九十人为科名重,然通榜三百二十八人,只一人耳,且国运亦未至于此极也。今三公鼎足而峙,不惜以身蹈水火赴汤镬,为九鼎一丝之系,余阅未终卷,辄为三公叹息而不能已,矧身当其时者乎,因详记其始末而归之。
海忠介印以泥为之,略煅以火,文曰“掌风化之官”,观之,觉忠介严气正性肃然于前,凛不敢犯,见周侍郎栎园《印人传》。
余移节吴门,如皋冒辟疆襄 年八十余,冬日遣子诸生丹书来谒,余留吟窝,清谈竟日。迨返命,辟疆问余丰度何似,丹书对曰:“谒宋公正当严寒,公着重裘,对之翛然自远,令人想见复社风流。”邵子湘闻而叹曰:“是父是子,良不愧名士之目。”
京师宣武门外永庆寺最为卑陋,独正殿一区门常闭,禅师文然居之。忘其名,师都人,戒律精严,住祖师殿中,昼夜禅诵不辍,饮食给于邻叟。殿前白杨古柏各二,鸦巢叠叠,坏巢堕地,取以为薪。每风雪之夜,经行殿陛间,踏落叶瑟瑟有声。余国初从先文康官京师,寓寺比邻,时时过访。师年四十余,长耳高鼻,似画中罗汉,相见一揖外,闭目端坐而已。少顷炉中汤沸,起相饷一茶。再迟取厨中熟饭及萝卜少许,入小甑内蒸之,渐闻香气四达,复起与客共食,食罢仍闭目端坐。扣以禅理,笑云:“不解何为禅理。”环视室中无他物,壁上贴一联云:“石压笋斜出,岩垂花倒开。”后屡至都即造访,所见皆同。一日吴江计孝廉甫草东 、粤东铁颿上人某 属余道意,斋沐往叩,所见亦然,二子大叹服,以为东南禅窟未有也。师曾谒普陀,人问其途次所见,云:“吾但见路与舟耳。”鼎革时三月后始知。康熙乙卯余再至都,师示寂已久,其年盖七十余矣,余有诗吊之。
附诗:古巷如空山,幽绝招提境。春风扣禅扉,斜日林间静。小别二十年,依然磬声冷。不见白头僧,闲阶踏松影。
王考功西樵士禄 语子弟曰:“吾常见旧家子某,薰衣剃面,种种极其华饰,而面目殊为可憎。陈其年维崧 短而髯,不修边幅,吾对之只觉其妩媚可爱,盖以伊胸中有数千卷书耳。”
孙少宰退谷先生承泽 常言东林书院甚悉,云有明盛时,各省俱有书院,自张江陵当国,始行严禁。江陵殁,复稍稍建置,一时著名者徽州、江右、关中、无锡而四。至天启中,京师始有首善书院,然人不知各处书院,而统谓之东林,又不知东林所自始,而但借东林二字,以为害诸君子之名目。盖东林乃无锡书院名也,宋杨龟山先生所建,后废为僧寺,顾泾阳先生自吏部罢归,购其地建先生祠,同志者相与构精舍居焉,至甲辰冬始与高忠宪数公开讲其中。立为会约,一以考亭白鹿洞规为教,然躬与讲席者仅数人。时泾阳先生已辞光禄之召不赴,于新进立朝诸公漠无与也。适忠宪起为总宪,风裁大著,疏发御史崔呈秀之赃,呈秀遂父事魏忠贤,日嗾忠贤曰:“东林欲杀我父子。”忠贤初不知东林为何地,东林之人为何人,辄曰东林杀我。既而杨、左诸公交章劾珰,珰益信诸人之言不虚也。于是有憾于诸君子者,牵连罗织以逢逆珰之恶,锒铛大狱,惨动天地。遂首毁京师书院,而天下之书院俱毁矣。余抚吴,重葺书院,厘正祀典,有《东林祀纪》。
附《祀纪》:江宁巡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宋为饬查事,案据无锡县呈报东林书院,现在配祀木主衔讳等情到院,据此为照,入祀诸儒共计七十余位,其中先后祔祀某某奉何批行,某某何时立主,某某因何得以与列,自应细查明白,逐一造报,册内未据开明。又查书院诸生钱肃润编《道南正学目录》四卷,列从祀八十余位,与该县呈送书册多有抵牾。如《目录》有曾樱、林宰、左光斗、李应昇、周顺昌、周宗建、黄尊素、姚希孟、陈仁锡、徐汧、杨廷枢十一位,又末卷有胡时忠、堵景濂、钱尔登三人,而书册并未开载。据书册有秦尔载、陈正卿、陈揆、秦重泰四人,而《目录》并无。又据称撤去刁包、恽日初二位木主,亦未声明是何缘故,应否遽撤。案查从祀如是之多,中间岂无冒滥,除原配位罗仲素从彦 、胡德辉珵 、喻玉泉樗 、尤遂初袤 、李小山祥 、蒋实斋重珍 ,及邵二泉宝 七位外,又天启间所定顾泾阳宪成 、顾泾凡允成 、钱启新一本 、薛元台敷教 、安我素希范 、刘本儒元珍 六位,又崇祯间所定高景逸攀龙 、叶闲适茂才 、陈筠塘幼学 、吴素衣桂森 、许静余世卿 、邹经畬期桢 六位,从祀已久,俱无容轻议外,其余自应一一确核。为此仰府官吏查照来文,即将道南祠现在祔祀木主,遵照檄内事理查明造具书册,该府仍逐一亲加确核,或系理学先儒,或系忠节名臣,或应照旧从祀,或应议祧,明白注册,详送以凭酌夺。东林祀典关系理学薪传,非比泛常,久知该府留心正学,宁严毋滥,勿徇勿偏,务惬公论。仍饬该县嗣后如有请祀,务须详候批示可否,毋得擅置木主,私送入祠。致干查究未便,书册、《目录》二本并发,牌行常州府查议去后,于康熙三十三年八月初四日,据江南常州府知府于琨呈详前事,内开该卑府看得东林书院,本宋杨文靖公龟山先生与二三及门高贤讲道之地,向设道南一祠,追崇奉祀,以喻、尤、李、蒋、罗、胡、邵七位先生配享,俱系龟山先生道统授受薪传嫡派,祔祀允宜。后之闻风兴起慕道来游者,必系私淑渊源,绍述有本,无忝龟山之正学,庶几从祀有因。不然,明季附会东林者甚多,虽砥行不乏名儒,立朝间多劲节,清忠粹学行表言坊者,指不胜屈,然考其生平,间有足迹未常一至讲堂,原与书院无预,身后岂能一一升祔为东林俎豆光耶?如二顾、钱、薛、安、刘六先生,以及陈、许、叶、高、吴、邹六先生,同前配祀喻、尤、李、蒋、罗、胡、邵七先生,共一十九位,既皆表表名贤,位列已久,诚如宪谕,无可拟议。其余史玉池先生等五十四位,或精忠贯日,或皎节凌霜,或品诣端醇,或著述渊富,已经祔祀在先,未便轻易议祧。应否仿循文庙位次,斟酌等杀,分别于堂庑之间,或只慎重于将来,毋再更张于既往,一经宪定,永远式瞻,妥先贤而息棼竞,有造于正学不浅也。至奉查书册未载曾樱、林宰二位,缘向奉祀于三公祠,尚未送列于道南祠内,故不具载。左光斗等一十二位因只具呈前抚宪汤,以内召遄行,未奉批示,故书册未载。又书册已载,目录未开,秦尔载、陈正卿、陈揆、秦重泰四位,因尔载为秦镛之父,已见镛传,陈正卿为陈幼学之子,陈揆为陈龙正之子,俱见幼学、龙正传,故不重载。秦重泰现补传在册,查系锡邑前升任吴令批送。又奉查刁包、恽日初二位,刁以尚论訾议激昂过烈,恽以潇洒不羁间常髡发披缁,逃禅方外,故时论稍抑,欲祀列于下层而实未尝撤也。除凛遵宪檄,严饬该县晓示,嗣后毋许擅置木主、私列祀典外,今将从前配祀先后月日,现在《目录》、书册已未载,及更定补祀各主事实考略,一一详开列册呈览,伏候宪鉴主裁等因到院,于初五日批仰照另檄行缴册留览,于九月初四日本都院牌行前事。案据该府呈详,东林书院配祀木主等情到院,据此为照,东林一席为龟山先生讲学地,从祀诸贤皆其薪传嫡派,必渊源之有自,斯俎豆之无惭,当日顾、高两先生所定慎重之意,犹可想见。不意迩来波流日颓,冒滥渐广,毋论私议擅增者固多阿徇,即经前次更正者亦非定评,甚至以道南之瓣香,为交游之情面,裨贩先贤,徇私阿好,仰羞往喆,俯忝家声,噫,风斯下已!间复绎前院汤批词有云:“启、祯诸君子,直节清修,谓之东林党人则可,而于书院无与。”旨哉斯言。又云:“为今日计,当仿前人厘正忠定诸先生遗意而为之。”嗟乎!在今日若果加厘正议撤者,恐不止刁、恽两君矣。本都院自愧中州朴学,辞章小技,于斯道未常涉其藩篱,是以不敢遽为轩轾。据该府详称应仿文庙位次,斟酌等杀,分别于堂庑之间,只慎重于将来,毋更张于已往,所见甚正,持论亦恕。今拟于前十九位外增进马世奇 素修先生一人,计共二十位,仿十哲例,配享堂上。盖以马素修先生世占籍于梁溪,亲北面于高、顾,迨乎从容死节,庶几日月争光,兼是三者,诸贤莫并,跻之配位,允惬公评。其虞薇山先生以下五十四位,仿先儒例,依时代次序,分列东西两庑,至于左、周诸公,大节已炳日星,原不藉东林重,余子仅仅称乡党善士者,又不足重,东林既未设有牌位,不必更添蛇足。自后毋得轻进一人以干清议,除详批发并出示晓谕外,合就饬行,为此牌仰该府官吏文到转行该县遵照更定位次,依序安设,并将前院汤批词,及本都院此檄楷书刻石,置诸讲堂壁间,仍即具文,报查随据。无锡县知县徐永言于是年十一月遵檄更定位次,勒石讲堂,并拓墨刻呈验附卷讫。
两庑从祀姓名开列如左:
元 虞薇山 荐发
明 史玉池 梦麟 孙淇澳 慎行 余振衡 玉节 张弦所 梦时 华凤超 允诚 陈几亭 龙正 成宝慈 勇 秦大音 镛 周怀鲁 孔教 李元冲 复阳 冯少墟 从吾 丁慎所 元荐 欧阳宜诸 东凤 刘念台 宗周 王俭斋 永图 华燕超 允谋 杨大洪 涟 缪西溪 昌期 魏廓园 大中 文湛持 震孟 黄石斋 道周 金狷庵 铉 吴霞舟 钟峦 邹南皋 元标 于景素 孔兼 宿仁寰 梦鲤 秦水庵 尔载 华讱庵 贞元 周仲驭 镳 邹忠余 期相 陈竝渔 正卿 张泰岩 云鸾 黄日斋 广 秦澹缘 重泰 贺亨阳 时泰 熊祈公 祚延 汪鹤屿 康谣 蔡云怡 懋德 胡慎三 时忠 龚佩潜 廷祥 王轩箓 家桢
国朝 孙苏门 奇逢 顾庸庵 枢 高汇旃 世泰 陈子众 揆 孙北海 承泽 施旷如 元徵 龚震西 廷历 严佩之 瑴 刁蒙吉 包 恽逊庵 日初 王敬哉 崇简 汤潜庵 斌
上海民李都妻卫氏,年百十五岁,康熙甲申十一月,余遵诏题请建坊。
李龙眠画人马恒在绢上,取法唐人,用笔刻画,惟毗陵庄氏所藏《五马图》卷,用澄心堂纸,白描微设色,简古超妙,独冠诸迹,详周公谨《云烟过眼录》及近日卞侍郎永誉 《式古堂画考》。内“画杀满川花”事,洵为千古佳话。公谨云:“王逢原吉赋韩幹马,亦云传闻三马同日死,岂前是亦有此事乎?”披玩之余,录题跋如左。题缺一马,殆即满川花也。
附题跋:右一匹,元祐元年十二月十六日左骐骥院收于阗国进到凤头骢,八岁,五尺四寸。 右一匹,元祐元年四月初三日左骐骥院收董毡进到锦膊骢,八岁,四尺六寸。 右一匹,元祐二年十二月廿三日于左天驷监、拣中秦马好头赤,九岁,四尺六寸。 元祐三年闰月十九日,温溪心进照夜白。余尝评伯时人物似南朝诸谢中有边幅者,然中朝士大夫,多叹息伯时当在台阁,仅为善画所累,余告之曰:“伯时丘壑中人,暂热之声名,傥来之轩冕,殊不汲汲也。”此马驵骏,颇似吾友张文潜笔力,瞿昙所为识鞭影者也。黄鲁直书。 余元祐庚午岁,以方闻科应诏来京师,见鲁直九丈于鬴池寺。鲁直方为张仲谟笺题李伯时《天马图》,鲁直顾余曰:“异哉伯时,貌天厩满川花,放笔而马殂矣。”盖神魄皆为伯时笔端取之而去,实古今异事,当作数语记之。后十四年当崇宁癸未,余以党人贬零陵,鲁直亦除籍徙宜州,过予潇湘江上,与徐靖国、朱彦明道伯时画杀满川花事,云此公卷所亲见,余曰:“九丈当践前言记之。”鲁直云“只少此一件罪过”。后二年鲁直死贬所。又二十七年余将漕二浙,当绍兴辛亥,至嘉禾,与梁仲谟、吴德素、张元览泛舟访刘延仲于真如寺,延仲遽出是图,开卷错愕,宛然畴昔,抚时念往,逾四十年,忧患余生,岿然独在,彷徨吊影,殆若异身也。因详叙本末,且以玉轴遗延仲,使重加装饰云。空青曾纡公卷书。
侯朝宗以文章名天下,睥睨千古,然每撰一篇,非经徐恭士点定,不敢存稿。一日灯下作《于谦论》,送恭士求阅,往返数次,恭士易“矣”字、“也”字数处,朝宗大叹服。时夜禁甚严,守栅者竟夜启闭不得眠,曰:“侯公子苦我乃尔。”此事余曾向汪钝翁、王阮亭言之,共为称快。钝翁常语人曰:“闻牧仲谈朝宗遗事,令人神往。”
庐山开先心壁道人超渊 ,每除夕将箧中藏弆书札检阅一过,云当与故人守岁。
吴人屠西爽善卜筮。康熙三十一年,江宁巡抚缺出,绅士卜此席属满属汉,西爽曰:“必是汉官,其科分当有一甲字。”迨余移节此间,偶于诗笺上用甲戌宋某印,众始惊服,后余屡问多不验。
金虎生西蕃托诺山,躯如鼠而虎头,毛色如沉香。性灵而悍,夜伺鴐鹅鸿雁宿时,钻入翅中,啮其项,怒飞而堕,则随之下而食之。潜形松枝,俟麋过跃而踞其两角之介,食其脑,麋触之不可得。盖征厄鲁特时所获,养之禁中者。 塞外萤火如红灯,大如弹丸。 有虫名云虎,赤鳞金色,吐气成彩云。 飞狐毛深褐色,锐头,缺口,如兔,而耳差小,尾之长与身等,肉翅如鳖裙,四足生翅中,前二足四爪,后二足五爪,腾起不过寻丈。以上见汪庶常紫苍灏 《随銮出塞录》。
吴宝崖曰:“本朝杂纪诸书,推孙益都《南征纪略》、王新城《皇华纪闻》、宋商丘《筠廊偶笔》久已,鼎峙中原。今新城续刊《池北偶谈》,而商丘复有《筠廊二笔》,微言绪论,多发人所未发,海内并称王宋二公,岂虚誉哉!”
吴荆山士玉 曰:“《筠廊二笔》,萧然出尘,而名论间起,大耐研味,当在《东坡志林》、《容斋随笔》之间,此小品之必传者。”
李百药必恒 曰:“小品以简韵胜,然亦有不得略者,或庄语,或微言。是编各极其妙,不衫不履,故自寝处有山泽间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