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见小紫
时间一晃，已是几天之后的中午，气温骤升，客流量比起前几天剑齿虎的首次展览已是大为不及。望着看台上零零星星的几个游客，沿着场地边缘转悠的剑齿虎伸了个懒腰，重新与隔壁的雄狮卧在了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起来，中间只隔了一层栅栏。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因为有共同的语言作为基础，剑齿虎的通用语在漂亮男孩的教学下，相比较之前刚来的时候已经要进步很多了，不仅能听懂大部分的日常问候，甚至还能断断续续地靠着最简单的词汇讲出几句不完整的话来。只是人类所特有的弹舌与龇音他还是无法完全掌握，新学的语言也需要时间来沉淀与吸收，故而在大部分时候里，剑齿虎还是跟漂亮男孩用自己会的那种语言来聊天扯地——或者说，是嘶天吼地。
“基因技术愈加成熟，我们利用克隆技术，令这只史前世界的国王在当代复活，揭开了他神秘的面纱。向那些为了让更多灭绝生命重见天日而殷勤劳作的工作者们致敬！”待能看得懂人类的那些鬼画符文字之后再去看场地上方简介牌所写文字，剑齿虎几乎笑出了声。
只可惜往来的游客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可笑之处，他们只是感叹于剑齿虎的雄伟，并且对狮子、剑齿虎这两位不同时代王者之间的亲昵友好而惊讶万分。“喂，他们怎么不打一架呢？”看台上有个男人嚷嚷着，他赤裸的肩膀上纹着一只老虎，还刻着“一丈黑黄，吊睛白额，正念客观，雷电将军”之类的字样，“犬科之耻围脖王对上史前的狗獠牙，怎么着也精彩啊。快点让他们打一架，看看到底谁才是仅次于东北虎、孟加拉虎、里海虎、华南虎、印支虎、马来虎、苏门答腊虎、巴厘虎和爪哇虎的第十强猫科动物！”
即便是只听懂了少数词汇，可剑齿虎已经差不多能猜出对方的意思了——他只觉得好笑。傻瓜蛋玩意儿，生命生来又不是为了战斗的，凭什么为了满足你们简单的血腥要求就得让活生生的血肉打得死去活来？您要是真想看啊，建议回到一万年前，看看为了夺食而大打出手的残暴狮与巨型短面熊，看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野牛部落，还有成群结队的史前恐狼、站立起来足足有两人高的大地懒、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猛犸象群……真是担心你们这些口嗨哥会不会吓得尿裤子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是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些双足行走的直立猿，竟能在短短几千年之内击败猫科、犬科等食肉目老牌家族，彻底称霸世界？从大漂亮那里了解人类的现代文明并进一步冥想以后，他才方开始感叹救亡图存的动物们的勇气，虽然确实带了些许困惑。
“老弟啊，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见暂时没话题可聊了，漂亮男孩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缓缓开口道：“就是吧……据我所知，上古时期生灵先辈们虽然一样会说话，但他们的语言早已失传了几千万年，直到现代才借助人类的各种通用语套用转化，方才重新复苏，你那个年代……嘶，广大动物应该都不会说话的吧，那你是怎么学会说话的？莫非是你们在一万年前独自演化出了语言能力？”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父……”剑齿虎刚想脱口而出，却又及时刹住了口——父亲临走前不是说了么，他不希望让其他人知晓他的存在……
“呃，我是说……当然是你们信息有误的啦，我们那边都这么说话的啦。嘘，这可是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的啦！”他别无选择，只能随口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原来如此，哈哈，看来还是我知道的少了。”
漂亮男孩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也很快被剑齿虎及时扯开的另一个话题吸引了注意：“不过有一说一，为什么今天外面的游客这么少的啦？”
确实，那位“客观的虎先生”不知何时早已悻悻离去，展区前的看台上终于彻底冷清了，这反而让过去几天里一直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特殊待遇的剑齿虎有些格外不适应。
“出事了呗，大的要来了。”大漂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答道，“你没听那些园区管理员之前的瞎叫嚷吗？”
“哦？”听狮子这么一说，剑齿虎倒是想起来了，今天上午除了零零星星的几个游客，在看台上来回奔走大呼小叫的大多都是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个个都神色慌张，口中直呼“丢了”“真不见了”“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之类简短而急促的言语。动物园各处安装的广播也始终响彻，叽里呱啦说着一大堆话，只是剑齿虎的通用语学习还不过关，愣是没听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来往的游客确实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了。
见剑齿虎有些一头雾水，漂亮男孩坏笑两声，接着道：“告诉你吧，今天早上，狼舍那边丢了一只狼……嘿嘿嘿，跟你认识的那只哦……”
“嗯嗯？”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迅速绷紧，剑齿虎立刻又回想起了那只名为紫葡萄的小雌狼的翩翩身影。唉，其实说来有些惭愧，自从有了沟通交流的渠道之后，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跟大狮子侃天侃地，聊得火热，都快把之前半个月的小黑屋生涯忘到爪哇国了，小雌狼自然也不例外。噫，果然男人都是不靠谱的啊……
“紫葡萄的啦？她……她怎么的啦？”
“还能怎么着？溜出去了呗，虽说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开溜了……但这回确实闹大了，光天化日之下人间蒸发，人类当然是不知道她那点小秘密的，自然急得团团转咯……”
“呃，这倒是事实的啦。”
有过之前半个月的相处，剑齿虎也了解到了小雌狼的不少本事，不单单仅限于简单的人形态与兽型态切换，更能施展一些奇怪的东西，与其说是“技能”，倒不如定义为“魔法”——说实话，“魔法”这一词，其实对他来说也不算是全新的概念了。随着他的大脑进一步开发，往昔与父亲朝夕相处的那些场景重新变得历历在目，他对一系列超自然的现象同样也有了全新的理解。不过在他心目中，小雌狼的这点花样跟父亲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自然不值得太过惊讶了。
“不过，她就这么跑出去了，难不成就把我们丢在这里关到死的啦？”
“你想哪去了，当然不是的啦！”漂亮男孩急于解释，结果就连正常通用语都被剑齿虎带跑了腔调，弄得和他一样怪腔怪调起来，“她是有更要紧的任务，我也一样，你忘了吗，之前跟你说过的啦……”
大漂亮刚想再说些什么，笼舍外却又响起了犀利的噪音——不是之前一直呕哑嘲哳着的广播，而是令一阵轻松且捎带欢快的铃声。漂亮男孩坏笑一声，冲着剑齿虎摇了摇尾巴，“嘿嘿，下班时间到，先不说啦。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说罢他又耍了个鬼脸，掉头走开了。
原来那铃声正代表着员工们的午休时间到了——而对动物们来说，人类的午休时间，也就相当于他们的午餐时间。不过漂亮男孩对此却更有另一套属于自己的说辞，名曰“打卡下班”：“我们现在也是动物园的一份子，靠脸帮动物园挣游客的钱，如此说来，那咱们当然也算是合同工了。虽然只是包吃包住没工资的社畜待遇，但说到底也还是属于合法的雇佣关系，到点上班到点溜号，这不该叫打卡下班吗？”他对此振振有词道。
尽管大漂亮所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就是超出他常识之外的范畴了，完全摸不清头脑的他眼下也只能无奈地翻起白眼。“呵呵，行行行，我卖萌我吃苦，我为两脚兽挣航母；吃得苦中苦，园长开路虎……”他一面念叨漂亮男孩教给他的无厘头段子，一面耸着肩调转方向，走向自己这边展区的兽穴入口。
前面说过，整个猫科展区都紧靠着一座巨大假山的崖壁建成，而假山内部已经被挖空大半，建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通道与洞穴，作为猫科动物们进食、休息的场所。出于节约成本的目的，假山内部的房间数量较少，故而体型相近动物都会被各条通道连接到同一间房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相当于某种“室友”关系。剑齿虎、漂亮男孩与隔壁几只体型较小的美洲虎、猎豹、大山猫就这么被莫名分配在了一起，白天在不同的展区各自“工作”，“打卡下班”之后一起同吃同住。那几个小家伙虽不会说话无法交流，但慑于两位大哥的威严，对他俩也算是敬而远之，几天下来，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当剑齿虎钻过通道步入假山内部的房间时，发现那几只更早理解铃声含义的猎豹早已抢先抵达，正一齐簇拥在食槽前争先恐后地乱窜，互相发狠争抢即将投入的食物，这可苦坏了栅栏另一边负责投食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动物们一样急着下班以至于忙中出错，女人的动作失去了往日那般的麻利，面对栅栏这头的几只猎豹，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肉块卡在了食槽入口都没能想起伸手去推，只是战战兢兢缩着手自言自语些什么，反倒是令猎豹们的争夺行为愈演愈烈了。
不过比起人类，剑齿虎眼下显然更关注干饭问题。眼见着日常打饭位置被堵，他很不满地低声吼了一嗓子，效果立竿见影，那几只猎豹条件反射般迅速抱头鼠窜，卡在窗口上进退两难的那一大块肉也顺利地沿着槽道的边缘滑落下来。这挺好的啦，剑齿虎就这么想着。他蛮不在乎地上前几步，用爪子扒住肉排，眼睛余光还不忘向房间另一端的食槽尽头处扫去，那边已经先行投食完毕了，但早已被大漂亮蛮不讲理地霸住了位置，吃着嘴里的同时还想锅里的，愣是不肯让座，馋得站在一旁的美洲虎和大山猫直流口水，却都不敢贸然上前。
剑齿虎低头叼起肉排，径直走向漂亮男孩那边，为美洲虎等小兄弟空出了自己这边的食槽。直到他贴着大狮子身旁坐下，其他小猫们才敢战战兢兢地走到窗口前，小心翼翼地争抢起食槽内剩余的食物来。远远观望着其他猫科同族们一副做贼心虚的窘样，倒也挺适合作为下饭素材。
剑齿虎一边用爪子撕扯着肉排，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身旁的大漂亮问道：“吃东西而已嘛，一点都不耽搁的啦，快点快点，刚才的话还没说完的啦，狼狼她干什么去了？我都对你掏心掏肺的啦，你还有事要瞒着我吗？别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动脑筋的啦！”他倒是活学活用，别看眼下说话依旧结巴，可漂亮男孩教给他的那些梗却一点没忘。
“我不，等吃完饭再说。”漂亮男孩猛地哆嗦了下身子，终于将卡在喉咙中的肉块顺利咽下，他一面惬意地打着响嗝，一面毫不客气地顺爪从剑齿虎面前扯来一片肉，潇洒抛入嘴中，“不对啊，怎么感觉你这块肉新鲜点啊？我抗议，这不公平！哼哼，等到时候出去了，老子要举报你们这个动物园虐待动物！”
他一时得意忘形，最后几句话竟是用流畅的通用语大声喊出了口。能用吼来解决的通话尽量不用通用语解决——这算是大漂亮先前与他之间订立的不成文协议，不远处抢食的猎豹与美洲豹并不会特别在意嘶哑吼声与开口说话的区别，可总有人会注意到这点……
“呃，你这，两种话还能混在一起用的啦？这是啥子玩意儿哦……”剑齿虎正想着同样再顺大漂亮一口肉走，却突然听得栅栏的对面竟又传来了一阵清冷的女声：“呵呵，举报就举报呗，不过，这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出来了……”这声音阴冷似霜，毫无温度可言。
漂亮男孩与剑齿虎同时吃了一惊，忙一起循声望去，却见那个投食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他们这边的投食窗口前，正优雅地环抱着双臂直面他们，她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极低，几乎遮挡了整个面门，唯有那阴影下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于隐藏的冷笑，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唇角。
不必多说，他俩心里自是同时咯噔了一下——完了，露馅了，被两脚兽发现他们会说话了。
保护区此次伪装成慈善机构以募捐为名义向动物园输入骨干成员的行为，本就是一次绝对机密的战略——这次被命名为“ZOO”的作战任务，实质上是救亡组织对人类世界与犬族傀儡的一次示威，通过对犬族首府江都城内人类聚集区的中心开花，从而彰显保护区的存在感，此战若能成功，则必将大大提升救亡组织的威望。当然，这次行动同样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冒险，一旦被人类察觉到这些新进来的动物是会说话的保护区亚人成员，不仅计划立刻破产，包括漂亮男孩在内的这些敌后特工们更是会有生命危险。
“啊，那个，大嫂，啊呸，姑奶奶哈……”眼见无法再靠沉默隐瞒下去，大漂亮也只好厚着脸皮用通用语开口道：“那个……其实吧，我们就是进来玩玩的，没啥别的意思，真的……您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把我们说出去呗。唔，价钱好商量，我家老有钱了，大把大把的金子，等我出去了就派人给您老送来。真的真的，我真的无意同你们这些伟大的两脚兽作对，都是我那臭老爹干的好事。我招，我全招……”
大狮子正搜肠刮肚着该如何拍马屁时，却又被女子尖利的笑声打断，“哈哈哈哈，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不行不行，实在蚌不住了……”她的笑声在狭窄空间的笼络下显得极为骇人，漂亮男孩自是一脸懵逼，却又不知该说些啥，只能回过头来与剑齿虎面面相觑。
“你们确实很乖，这点我当然知道。”女人缓缓后退，背靠墙壁，低下头来以手捂面，同时也遮掩住了那些缓缓拉下的黑色线条，“不过，有个问题——我的声音，真的，有那么显老么！！！连‘大嫂’都叫上了？”
言罢，她摘下了头顶鸭舌帽，任凭黛紫色的长发披挂，尖耸的狼耳也重新傲娇地挺立，双眼伴随着光影的变化而迅速凝聚出两点火星，却又转瞬间消失在眼波深处。
剑齿虎猛地吃了一惊，差点把刚才吃下去的午饭重新吓出来——竟是那只“丢了”的小雌狼。
但是与初次见面那天不同的是，眼下紫葡萄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套动物园工作人员的制服——棕色鸭舌帽、橙色短袖上衣以及一条褐色的七分裤，就是尺码太大了些，穿在她身上显得异常松垮。披肩长发遮挡了半边脸庞，朴素的着装也掩盖了她不少的魅力，若非那右脚踝上与狼形态时一般无二的蔷薇状胎记，剑齿虎几乎无法辨认出她。不过在她裸露的手臂、小腿与脖颈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不少横七竖八的粗糙血痕，与周围的白嫩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垂发遮掩之下，右侧的脸颊上似乎也隐约可见数道划伤。
见是熟人，剑齿虎那方才炸起的毛发也很快平复了。“是你的啦，呜呜呜，好久不见的啦！”他甩了甩短得可怜的尾巴，正想着上前寒暄，却又立刻被猛抢上前的漂亮男孩拱开到了一旁。“嘿嘿嘿，是你啊小老妹，几日不见甚是思念，老哥哥可想死你啦，来来来抱抱抱抱抱抱……”狮子那硕大的身躯径直趴在窗口上，那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还强行伸过了栅栏试图贴贴，看上去甚是滑稽。
“起开起开，恶心死人。”紫葡萄略显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同时挥手将扑至眼前的爪子撇开到一边，“你这是多久不洗澡了，隔老远的都能闻到身上一股骚臭。你就不能像我一样每天都找时间偷溜出去淋个浴么……天啊，臭死了，你这脏爪子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让你揩着油。”
“啊呀，小紫你说说，就咱俩这关系，在乎个谁跟谁啊，还斤斤计较什么，别说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嘞。人家是胸大不让摸，你是胸小不让说，哎呦别踢我……嘿嘿，乖乖嘛，女孩子家的，总是这么暴躁可不好啊。”
“滚滚滚滚滚，你可想清楚，你的把柄还掌握在我手里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你爹打小报告去，就说你压根没在洛干河水寨当监工，而是跑到动物园里吃香喝辣的偷懒来了！”
“啊，别……大嫂，啊呸我是说，姑奶奶！老哥哥错了，千万别找我那臭爹告状……话说回来，到底是那阵风给大小姐您吹来了，难不成你真挂念起老哥哥我啦？”
尽管已经事先得知他俩认识，可剑齿虎还是被眼前场景给惊得险些当场石化，在远古世界别说是朋友（虽然很少有剑齿虎有这个概念）了，就算是小剑齿虎找妈妈要奶吃也不至于扭捏成大狮子这个样吧……尤其是这俩的互相斗嘴，他更是越听越迷糊了，为什么明明是朋友，相互间的对话还是如此针尖对麦芒啊！尤其是漂亮男孩的那些诡异发言，又是让他一头雾水。什么胸啊，摸啊什么的……胸？胸有什么好奇怪的，还要摸？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胸口，还试探性地拿爪子拍了拍，肌肉结实饱满且富有弹性，可除此以外似乎也没啥特点了……唉，看起来自己确实成土老帽了，真搞不懂这些新时代的动物们在想些什么呢。
“呵呵，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来，还不是生怕你吃牢饭吃到自闭，特意跑过来一趟确认情况，不过现在看来，我可真是瞎操心了……嗯哼，不过你似乎把新朋友还照顾的不错，倒是值得夸奖的呢。”待剑齿虎再次抬头时，却发现紫葡萄已将目光转而投向了自己，双瞳剪水，直看得他内心酥痒，一阵澎湃。
“啊，腻……倪……泥嚎（你好）啊，嚎酒（好久）不见的啦……”他磕磕绊绊地用着新学的通用语尝试回答，走音极为严重，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究竟再说些什么，与紫葡萄流畅的问好形成了鲜明对比。唉，果然这张嘴还是不够争气哦，要不是对方还正看着自己，羞愧至极的他甚至恨不得当场赏自己两巴掌……
“诶呦，不错么，已经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来了，有进步啊。”出乎意料的是，紫葡萄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并随即回以他善意的微笑，嘴角的那抹弧度好似月牙一般完美，更令他不由得一阵心跳加速，并下意识的及时撇开视线。
唉，果然，自己还是缺乏与异性相处的经验，以后恐怕除了通用语，还得多向漂亮男孩请教请教交往的问题。
“嘿嘿嘿，还不得多夸夸他这位好老师。”漂亮男孩在一旁的大言不惭反而替他缓解了眼下的尴尬，“你瞧瞧你瞧瞧，你教了半个月，几乎啥都没学会，而我这才教了几天而已，都快能去考两脚兽那边的啥‘鸭死’（雅思）了，哪个老师水平更高很明显已经一目了然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来这里，应该不止是为了来跟我较劲的吧。”
“呵呵，那确实，我这里还有个情报带给你。”紫葡萄冷笑着平抬起右手，“豺族那边已经明确给我回复了，准备时间不长——今晚就动手。”言罢，右掌随即有如手刀般空劈而下。
“呕吼哈哈，万岁万岁，这有期徒刑可算是熬到头了！怎么说，到时候需要老子帮忙做些什么吗？”
“得了吧你，不给我们惹事就算好了……”紫葡萄翻了个白眼，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环细碎作响的物事，扬手抛入笼中，漂亮男孩当即抬爪接过，剑齿虎也随即快速调转视线，却见大狮子掌心中央平摊着一串铜色的细碎事物，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折射着充满质感的神秘色彩——好像那些两脚兽员工平时就是用这玩意儿锁门的吧……
“大概晚上七八点吧，你们就可以开始行动。钥匙替你们搞来了，通过假山内部的通道，你们负责将猫科展区的所有动物全带出来——我已经事先对这一片的摄像头都动过手脚了，所以不必担心行动暴露。出来之后记得不要到处乱跑，自会有人来接你们走。再往后的事情，您老人家就无须瞎操心喽，乖乖听话别给我添乱就行。”
“就这？呜呜，看起来又没有我的事了……”漂亮男孩假惺惺地呜咽两声，顺手将那串名为“钥匙”的金属塞进自己厚实的鬃毛里。“我都知道了，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咯。”
“行吧，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干饭。”
言罢，紫葡萄重新以鸭舌帽盖住长发与蓬松的狼耳，随即转身离去。直到栅栏那头窈窕婀娜的背影渐行渐远，剑齿虎怦然加速的心跳才逐渐缓和下来，他抬爪甩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说再见了，不过也罢，到时候说不好估计又得给人家闹笑话……唉，看看她，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原始的野兽身躯，他顿时感觉在她的映衬之下，自己是显得多么卑微而又野蛮。
“她挺厉害的，是吧。”漂亮男孩不知何时又已蹭了上来，一面用大爪子勾搭着剑齿虎的肩膀，一面扬着下巴指了指远处的紫葡萄，这次他当然用的不再是通用语了。“当然，比我还是要差了不少，嘿嘿……话说回来，老弟你不是要我跟你心连心掏心掏肺么，那你想了解她的故事吗？来来来，老子从头给你讲讲，我跟她的故事，包括她，她亲哥，以及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国家，还有……”
“老漂亮，你可别以为换种语言就能偷偷背着我讲坏话了！做梦！！！”渐行渐远的紫葡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随即头也不回地厉声喊道，言辞和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再警告你一次，少拿我当你的吹牛素材，不要把别人的事故当故事，管住你的那张臭嘴！”
“啊嘞嘞，我知道嘞，我知道嘞！”漂亮男孩忙缩了缩脖子，连连摆爪，“你放心你放心，我绝不会乱讲的……”
嘴上说的好听，但漂亮男孩肚子里要是真能裝二两香油，那可真是见了鬼。眼见着紫葡萄的身影猛地一拐，彻底消失在通道的尽头，大狮子又嘿嘿坏笑一阵，扭头凑近了剑齿虎的耳畔。“条条大路通罗马，家家户户有骡马，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她不让咱说，咱就悄悄说，嘿嘿，今天跟你说的故事，你可不能讲出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