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种决定的东西
我从阿梦那里获得了一种“兴趣”。从此,我一直心甘情愿做不愉快的俘虏,阿梦抛给我一个未解开的包袱和谜团,这使我很懊恼;同时,自己当场接受下来,我对自己的犹豫不决感到生气,更为自己没有勇气去质问而愧疚。
我和札木躺在磐石上小憩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希望拥有“一种决定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那光闪闪的“决定的东西”,只差一点点就到手的时候,阿梦伸出浅蓝的衣袖一挡,又把我推回未解决的湖沼。我动辄就会泛起这样的想法。
突然,札木单刀直入的问道。
“嗨,阿兽!你小子在想什么呢?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怎么会呢?”
我一下子被揭了短,暧昧的支吾了一句。
札木用俊美、清凉的眼眸看着我。“苍兰说,要去山上的寺庙。”
“寺庙?”
“修月寺。”
“哦,班尼山上的修月寺。”
至于修月寺的来历,我不感兴趣,也不甚了了。但是在架阁库时,还是偶然看到过一些记载。
这是一座建于札木合统治时期的寺院。札木合第十七女,为了追悼英年早逝的爱人,寄身于清水寺,信仰道法期间,对于老僧讲解的心经产生兴趣,后皈依法相,重新开创了一座学问寺院,成为了修月寺。
“提到这个修月寺,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了——元晓”札木说道:据说,他在名山高岳之间求道问法,有一次,日暮之后,野宿于荒冢之地。夜半醒来,口干舌燥,伸手从身边的洞穴里掬水饮之。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清冽、冰冷、甘甜的水。他又睡着了,早晨醒来,曙光照耀着夜里饮水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骷髅里的积水。元晓一阵恶心,他吐了。然而,他因此而悟出一个真理:心生则生种种法,心灭则与骷髅无异。”
“但是,我的兴趣在于,悟道之后的元晓,是否还肯将原来的水当做清冽的甘泉,一饮而尽呢?纯洁也是如此,你这么想吗?不论对方是个多么恶劣的姑娘,纯洁的青年都能尝到纯洁的爱恋。可是,当你知道这个女人的劣迹之后,当你知道自己纯洁的心只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描摹世界之后,你还能再从同一个女人身上尝到清纯的爱恋吗?如果能,你认为那是高尚的吗?假如自己心灵的本质和世界的本质能够巩固结合在一起,你不认为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吗?这不等于将世界的钥匙握在自己手里了吗?”
“说这话的札木,不用说,你并不了解女人。”苍兰愤愤的说。
“你又了解女人多少呢?你充其量只是个女孩子。”札木的眼眸此刻蓄积着一种切实而邪魅的愿望,“你说呢,阿兽。”
同样不了解女人的我也没有办法驳倒他的奇谈怪论。但不知为何,在我任性的心里,自认为和札木不同,一生下来就掌握着世界的秘钥。我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来自何处。
“还是说回修月寺吧。苍兰要去修月寺。”
“我还是说实话吧,我并不想去那个地方。”苍兰说道。“只是行吟诗人以前经常去,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那里有他的老相识。”
“让我来告诉你,你在兀鲁思面前是怎么说的吧。”札木一步步走近苍兰,显现出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我们要到不远的山上去拜见一位睿智的僧人。而距离这里最近的山就是班尼山了。我说的没错吧。”
“我真是佩服你的记忆力啊,札木。不过,那只是我随口说说的托词罢了。我根本就不想到那座山上去,更不想去那什么破庙。更别说去见行吟诗人的老相识了。听到这些,我想绕道走开才是呢。”
苍兰言语中的不满,瞬间填满了我们说话的氛围。有那么一小会儿,我们都没有再讲话。我能感觉到苍兰一颗纤细的心灵沉浸在悲惋的优思之中。
“说到行吟诗人,我还正有些疑问呢。”我问苍兰。“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心情,为我解开疑惑。”
“我很乐意,阿兽,请说吧。”
“两年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远足了,之后我就会去迎娶我心爱的姑娘。他还给我看过他心上人的画像。”
当时,我看了画像,上面是一位平凡的少女,使我有些扫兴: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裙,头发扎着白丝带,胸前挂着珍珠项链,表情有些做作。虽说美丽而略显波浪形的披肩发为她增添了几分情趣,但略显逞强的眉毛,因受惊吓而圆睁的双眼,炎热的旱季干枯的花瓣般稍稍翘起的嘴唇……这一切都充溢着她对自己的美依旧木然不觉的幼稚。不用说,这也是一种美,但只不过是尚未梦想自己能够振翅飞翔的雏鸟般温馨的满足。
“阿梦是强过她千百倍的女子。”我曾不由得暗暗比较着,“虽然她动辄使我不得不憎恶,但她比这位少女漂亮得多。而且,她知道自己的美丽。她什么都知道,不幸的是,连我的幼稚。”
行吟诗人直盯着凝视画像的我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少女被别人夺走。他伸出纤细的琥珀色的手指收回了画像。
“他怎么又去远足了?难道他没有迎娶他心爱的姑娘吗?”我接着问。
“她死了!”
“谁?”
“那姑娘。”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让我和札木都不由得惊叹了起来。
“我说:他心爱的姑娘死了。可能他走的太久了吧!久到他都忘记了有一个姑娘还在等着他,久到对于深爱自己的人都抱着轻视的态度,岂止是轻视,简直是冷酷。没有人比我更早知道他这种不好的倾向了。”苍兰说这话时,却异常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突然,她话锋一转说:“所以,阿兽、札木。我根本不想到什么修月寺去。我知道你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你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而耽误自己的行程。”
“请不要这样说,苍兰。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去到那个地方,能够陪你一起是我和札木的荣幸。这也丝毫不会耽搁我们的行程,因为我们连去哪儿都还不是很清楚。”
我捅捅札木的肩膀,他也有所领会的说。“是这样的,苍兰。如果我刚才说了什么,引起了你的不愉快。我很抱歉。”
“让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可真是难得啊!札木先生居然会和我说-----对不起。”苍兰把手遮住额头,做了个眺望的姿势。我注意到她漂亮的脸蛋,泛起了红晕。
“我可没说对不起哦”
尽管我们是亲密的朋友,但是,面对札木这位“有为青年的做派”,我真是有些厌烦。
“接下来,去哪里呢?”
“塔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