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勇士之道

那一刻，刺眼的光射进来，阿树宣布，他——多图——被选中参与一项伟大使命。现在，他们三个人，阿梦、阿树和多图，要穿越这片土地，不久他们必然会与女孩相遇。到那时候，与她一起旅行的那些人就会颤抖。

可是，引领他离开的，真的是她的声音吗？难道不是对兵士们的畏惧？一条小溪沿山坡而下，溪边有一条几乎没人走过的路，多图跟在阿梦的后面，脑海里想起了这些问题。

被人喊起来，从窗户里看到兵士们围着古老的石塔乱跑，他确定当时没有惊慌失措吗？现在，仔细考虑之后，他确信当时心里并未感到恐惧。之前，白天的时候，阿树领着他进入石塔，两人谈了话，那时候多图也只觉得很想和阿树并肩战斗，对付即将到来的敌人。

从他们来到寺院之后，阿树就念念不忘石塔。多图还记得，他们在柴火棚里劈柴的时候，阿树不时抬头望着石塔。他们推着车到处送柴火时，有两次都特别绕道，就为了从塔边经过。所以后来的那一幕也就不奇怪了：僧侣们一进去开会，中央的院子里没人了，阿树立即把斧头靠在柴堆上，说：“等一会儿吧，小战友，这位又高又老的朋友一直盯着我们，我们去看个仔细。我觉得，我们到哪儿，它都一直看着，我们到现在还没去拜访它，它生气了。”

他们穿过低矮的拱廊，进入又冷又暗的石塔内部。阿树对他说：“小心啊。你以为进了塔，可你看看脚下。”

多图低下头，看到眼前似乎有条壕沟，围着圆形的石墙形成一个圆圈。沟太宽了，跳不过去，两块木板搭成一个简单的桥，只有从桥上走，才能到达塔中央的夯土地面。他迈步走上木板，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桥下，阿树在他身后说：

“注意到了吧，年轻的战友，那下面没有水。如果你径直摔下去，我敢说，那也不过你腰那么深。奇怪，你不觉得吗？为什么在里面挖条壕沟？这样的小塔，为什么要壕沟？能有什么用呢？”阿树从木板上走过来，用脚后跟试了试塔中央的地面，然后继续说道：“古人建这个塔，也许是用来屠杀动物的。也许这儿就是以前的屠宰场。动物杀死之后，没有用的东西，他们就直接推进旁边的沟里。你觉得呢，孩子？”

“有可能吧，先生，”多图说。“但是，要把牲口领过那么窄的木板，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也许以前这儿有更好的桥，”阿树说。“很结实，一头牛都能站上去。领过桥之后，如果牲口猜到了自己的命运，或者第一击没能让牲口跪下来，那么这样的布置就能保证牲口不会轻易逃掉。想象一下，动物扭过头，想冲出去，却发现四面都是沟。一座小桥急切之间是很难找到的。以前这儿是个屠宰场，看来这个想法不算傻。跟我说说，孩子，你抬头看看，能发现什么？”

多图望着高高的头顶上那一圈天空，说道：“顶上是开口的。像烟囱一样。”

“这话很有意思。你再说一遍。”

“像个烟囱，先生。”

“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古代的人用这个地方来屠宰，先生，那么他们应该在我们现在站的地方生火。他们也许能剥骨头、烤肉，烟可以直接飘出去。”

“有可能，孩子，就像你说的那样。以前这儿曾发生过什么事，恐怕这些僧侣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吧？我猜，这些人到塔里来，是因为这里偏僻、安静。你看这环形的墙有多厚。我们进来的时候，乌鸦在乱叫，但一点儿声音也透不出去。还有，光从上面那样射进来。肯定会让僧侣们想起上苍的荣光。你说呢，孩子？”

“没错，那些人可以进来做禅事，阿树。不过，要跪下来，这地上可太湿了。”

“也许他们是站着的也说不定，他们不可能猜到，这儿曾经是屠杀和焚烧的场所。孩子，上面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了，先生。”

“没了？”

“只有台阶，先生。”

“对啦，台阶。你跟我说说台阶。”

“一圈一圈的，顺着环形的墙走。一直延伸到顶上的天空。”

“观察得很好。现在，你听仔细了。”阿树走近了点儿，压低了声音。“这个地方，不仅是这座古塔，而是整个地方，今天大家称作寺院的整个地方，以前是我们的祖先在战争时期修建的要塞，我敢打赌。所以有很多聪明的陷阱，来迎接入侵的人。”阿树走到一旁，一边看着壕沟，一边绕着圈慢慢走。最后他又抬头向上望，说道：“把这儿想象成要塞，孩子。过了很多天，要塞被攻破了，敌人拥进来。每个院子里，每堵墙壁上，都在搏斗。现在，你想象这个场景。我们的两个兄弟，在外面的院子里，抵挡着一大群入侵的人。他们勇敢地战斗，但敌人太多，我们的英雄们必须撤退。我们假设他们退到这儿，就退到这座古塔里。他们跳过小桥，转过身来，就在这儿面对敌人。敌人信心更足了。他们把我们的兄弟逼入了死角。他们拿着剑和斧头逼近，冲过桥，来杀我们的英雄。我们勇敢的兄弟砍倒前面几个，但很快就要继续撤退。孩子，你看那边。他们沿着墙上盘旋的台阶撤退。更多的敌人跨过壕沟，最后我们站的地方都挤满了人。但是，敌人数量多，却不能发挥优势。因为我们勇敢的兄弟两人并肩，站在台阶上作战，入侵者一次只能上去两个人。我们的英雄本领高强，他们必须步步撤退，越撤越高，但入侵者却不能以数量压倒他们。敌人一倒下，后面的就跟上来，然后又倒下。但是，我们的兄弟肯定会累。他们越撤越高，入侵者在台阶上步步紧逼。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多图？我们的英雄最后胆怯了吗？他们转过身，跑上最后几圈台阶，偶尔才会回身打斗几下。这肯定完了。敌人胜利在握。站在下面看的那些人笑了，像饥饿的人看见了大餐。但是，你仔细看着，孩子。看到什么了？我们的兄弟走近头顶那片光晕一样的天空，你看到什么啦？”阿树抓住多图的肩膀，调整他的位置，指着天上的出口。“说啊，孩子。你看到什么了？”

“我们的兄弟设了一个陷阱，先生。他们往上撤退，就是为了把敌人引过来，像把蚂蚁引到蜜罐里一样。”

“说得好，孩子！那么，陷阱是怎么设的呢？”

多图想了想，说道：“在台阶抵达最高点的地方，先生，我看到了，从这儿看好像是个壁龛。或者是个门道？”

“很好。那你认为那里藏着什么东西呢？”

“会不会藏着十几名我们最优秀的武士？然后他们和我们两位兄弟一起，一路杀下来，一直杀到下面的入侵者当中。”

“再想想，孩子。”

“那，一头凶猛的熊，阿树。或者一头狮子。”

“孩子，你上次见到狮子是什么时候？”

“是火，阿树。壁龛后面是火。”

“说得好，孩子。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们难以确定。但我敢打赌，上面藏的就是火。那个小壁龛，站在下面几乎看不到，里面藏着一根火把，也许有两三根，点亮了，在那堵墙后面。剩下的，你来跟我说吧，孩子。”

“我们的兄弟们把火把扔下来。”

“什么，扔到敌人头上？”

“不是。扔到壕沟里。”

“壕沟？里面全是水？”

“不是。壕沟里全是木柴。像我们卖力劈的那种木柴。”

“就是这样，孩子。月亮上来之前，我们还要多劈点柴。我们还要弄很多干草呢。像个烟囱，孩子，你说的。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站在烟囱里。我们的祖先造塔，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否则这儿要塔干什么呢？站在外面的墙上，和站在塔顶，视野是一样的。但是你想想，孩子，一根火把扔进这道所谓的壕沟里。然后又扔进一根。之前我们在周围看的时候，我看到塔背上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有好几个口子。也就是说，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强东风，会把火苗扇得更高。入侵者怎么能逃出这地狱的火海呢？四周是坚固的墙，只有一个窄窄的桥通向自由，而整道壕沟都大火熊熊。不过，孩子，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我们猜出了这么多秘密，这座古塔可能会不高兴了。”

阿树转身准备过桥，但多图还在盯着塔顶看。

“但是，阿树，”他说。“我们那两个勇敢的兄弟。他们也要和敌人一起，在火里烧死吗？”

“就算烧死了，难道不是很辉煌、很划算的事情吗？不过，也许不会到那一步。在下面的热浪升上来时，我们的两个兄弟也许能冲到洞开的塔顶边上，然后从上面跳下去。他们能这么做吗，孩子？虽然他们没有翅膀？”

“他们没有翅膀，”多图说，“但他们的战友可能推了一辆车在塔后面。车上装满了厚厚的干草。”

“有可能，孩子。谁知道古时候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呢？现在，我们不要再做梦了，还是劈点柴火吧。夏天到来之前，这些好心的僧侣还要熬过很多个寒冷的夜晚呢。”

在战斗中，没有时间进行复杂的信息交换。飞快的看一眼，挥一下手臂，在吵闹声中喊一句话：真正的勇士靠这些，就能够传递自己的想法。那天下午在塔里，阿树带着这样的气度说明自己的想法，而多图似乎让他有点失望。

可是，阿树是不是期望太高？老也客只说过多图的巨大潜力，只说一旦他学会了勇士之道，前途不可限量。诚然，阿树对他的训练远没有结束呢，多图怎么能表现出那样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