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事典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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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人的东进

当然,大唐帝国在内陆的统治地位并不是没有挑战者的。7世纪后期,曾被太宗皇帝灭亡的(东)突厥汗国在蒙古高原故地复起。历史上唯一的一个从青藏高原崛起的强盛势力吐蕃也北上东进,成为唐廷劲敌。与此同时,另一个从远方兴起的帝国也将触角伸到了中亚,这就是阿拉伯帝国,唐代称之为“大食”。这其实是一个张冠李戴的错误。“大食”(Tazik)在今天通常翻译成“塔吉克”,是突厥人对中亚地区说波斯语的穆斯林的称呼。但当时的阿拉伯人恐怕不会乐于接受这个称呼,因为阿拉伯帝国正是萨珊波斯帝国的毁灭者。

阿拉伯人征服战争的冲击波,实际上也是几个世纪以来闪语部族向阿拉伯半岛以外迁徙的总爆发。阿拉伯帝国大规模扩张的序幕在第二任哈里发欧默尔(634—644年在位)时代拉开,不到30年,萨珊波斯帝国便已宣告灭亡,而东罗马帝国也丢掉了一半的土地。两大帝国崩溃之迅速可能都超出了阿拉伯人自己的意料,正如当代伊朗学者所说,“在伊斯兰教之前,在阿拉伯人的心目中伊朗民族和罗马民族是政权、外交、庄严、雄伟的最完美的象征,在穆斯林战胜了伊朗和罗马这两个大国之后,这种形象却被击败了”。

在当时,阿拉伯人的扩张还在继续。根据《中亚塔吉克史》的记载,“阿拉伯侵略者从侵入伊朗时起,就提出了征服阿姆河以北的中亚地区,即马瓦拉痕那儿(阿语‘河那边的地方’)的任务”,在阿拉伯地理学家亚库特的著作和纳尔沙希(公元10世纪人)的《布哈拉史》中,可以见到阿拉伯人的如下传说:“似乎伊斯兰教创始者穆罕默德本人曾经宣称,征服河中地区是他属下教徒的神圣而又光荣的职责。”

同时,唐帝国对西突厥汗国的毁灭性打击给阿拉伯人进入中亚以可乘之机。“西突厥汗国的崩溃,极有利于阿拉伯人进驻玛瓦郎那尔(粟特)。阿拉伯的编年史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自661年起,阿拉伯帝国进入了倭马亚王朝时期。这一王朝的创立者穆阿威叶将向中亚阿姆河外地区扩张看成是其首要事业。从663年起,穆阿威叶以巴士拉为基地,花了近8年时间(663—671年)彻底征服了呼罗珊地区(今伊朗东北部与中亚南部)——萨珊波斯帝国最后残存势力所在。673年以后,阿拉伯帝国以呼罗珊为基地,开始了对中亚的初期征服。

脱离了西突厥的保护伞,粟特人的国家无力对抗阿拉伯的铁骑,何况这些国家彼此之间还在钩心斗角。“当地政权多而分散”, “河中地区各统治者之间的不和,使中亚各民族难于团结一致抵抗外来侵略者”。这些国家,即使在抵抗还是妥协的重大选择上都不能达成共识,“那时,阿拉伯征服者多次渡过阿姆河,袭击河中地区,每次,布哈拉王都向阿拉伯人纳贡或送其他礼物,以便缔结和约,从入侵的危机中解救自己的国家。”结果,681年,大阿拉伯军队进入粟特并占领了撒马尔罕。弘道元年(683年),呼罗珊新总督萨勒木已在布哈拉驻军。

阿拉伯的扩张示意图

阿拉伯剑

倭马亚王朝战士。1 倭马亚王朝巴尔赫总督,2 倭马亚王朝的阿拉伯精锐重骑兵,3 倭马亚王朝埃及轻骑兵

不过在此后很长一段时期,阿拉伯人的扩张止步于锡尔河。统治集团的内讧(30年内更换了9任呼罗珊总督)、复兴的后突厥势力进入中亚,都影响了阿拉伯人的征服事业;直到哈里发阿卜杜勒·麦立克统治时期(685—705年),在结束了国内争夺政权的内讧,镇压了被征服国家的起义后,阿拉伯贵族才下定决心夺取河中地区,开启阿拉伯征服史上的第二个时期。705年,彻底征服河中地的任务被交给了呼罗珊总督屈底波(705—715年在位)。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屈底波连续攻占了吐火罗斯坦的首府巴里黑及撒马尔罕、布哈拉、塔什干及花剌子模等大片土地。714年,屈底波出兵费尔干纳,阿拉伯人的兵锋几乎抵达喀什,将阿拉伯帝国在东方的扩张活动推到了顶峰。

可惜好景不长,次年,苏莱曼(715—717年在位)继位为哈里发。屈底波知道苏莱曼对他的敌意,遂与其家族一起迁往费尔干纳,意在脱离哈里发国家。但是对10年之久的持续血战感到厌倦的阿拉伯军队不再服从屈底波,杀了他及其家人。屈底波死后,他的“伟业”并未被苏莱曼新的东方将领所继承。可以说,屈底波的死,不但标志着阿拉伯在中亚25年的征服的结束,也标志着其衰退的开始。

以后,其继任者都没有超出他的征服范围。突骑施(“异姓突厥”)政权的兴起更使阿拉伯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劲敌。724年,阿拉伯军队攻拔汗那,围渴塞城,突骑施可汗苏禄之子尔微特勤驰袭,阿拉伯军队狂退,在药杀水又遭粟特人军队进攻,伤亡重大。这实际上是阿拉伯人15年中对河中的最后一次入侵,西方史籍上把此事称为阿拉伯人蒙受灾难的“渴水日”,这次灾难在阿拉伯征服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事件,严重打击了阿拉伯人的威望。从此以后,阿拉伯人发现自己成了防守的一方,并且逐渐地被从阿姆河外的所有地区驱逐出去了。

727—729年间,河中爆发反阿拉伯人起义,苏禄又一次入援,“把阿拉伯人赶过了阿姆河,甚至布哈拉也被其攻下”, “突厥人甚至攻掠到了呼罗珊”。在一次战役中,阿拉伯人安排了两名神箭手对苏禄进行狙击,两箭射中苏禄的面部,却不能取其性命——苏禄身上穿着当时负有盛名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吐蕃锁子甲。

731年初,呼罗珊总督居纳德(Junayd)率军渡过阿姆河,向撒马尔罕进军。阿拉伯军队受到突厥(即突骑施)可汗军队的阻击。突厥军中有当地的粟特国家军队。突厥人采用火攻,阿拉伯军队饥渴交加,一败涂地,居纳德仅率千余人逃脱。阿拉伯历史学家塔巴里(Tabarī)将是役称为“关隘之战”。

此后,盛极一时的突骑施改变了对唐廷的恭顺态度。734年夏,苏禄率军围攻疏勒,大有吞并西域之势。这对唐帝国在西域的统治构成了威胁,于是出现了“唐朝与大食计会连兵”,两国在东西两面几乎同时对突骑施实施军事打击。

734年秋,唐玄宗密诏安西节度使,征募万名胡汉士卒,防备突骑施。按其诏令,河西节度使派兵2万往取瓜州北部,以便开道西域,又令朔方军于瓜州征募士卒2万,选定十二月上旬联合安西各县发起进攻。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作战计划未能付诸实践。

粟特文钱币

在737年,阿拉伯方的呼罗珊总督阿萨德也发兵进攻河中的撒马尔罕,但未能占有其地。同年,阿萨德征集大批军队,在哈里斯坦(Kharistan)附近的会战中,大破苏禄与粟特人的联军。这一战役关系重大,它“不仅是阿拉伯在中亚命运的转折点,而且预示着突骑施的衰落”。738年夏,苏禄死后,突骑施内乱频发,最终走向崩溃与灭亡。到740年左右,阿拉伯帝国重又控制了河中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