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叔,很奸诈
夜幕降临,宫人开始到各个宫殿掌灯。
朕看着远处的一片灯火通明,不禁想起宋洛君以往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来御书房陪朕批奏折的日子。朕烦躁地搁下御笔,起身站到窗前透透气。
这时,朕看到小桶子矮小的身子守在不远处的一座殿门口,身旁站着一个魁梧强壮的男子,那两人推推搡搡的,似乎在争执什么。
小桶子被那人用力一推,摔倒在地上。然后,那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小桶子赶忙从地上爬起,追在他屁股后面大喊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朕隐约听清楚小桶子口中的话语:“将军!您不能私闯御书房哪!皇上在里头呢!哎呀,您等等,奴才去通报……”
那人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威严:“他算个屁的皇帝!敢囚禁我女儿,胆子倒肥了!”说着,他快步跨入门槛,黑色的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朕手一抖,糟糕,朕的大舅爷来了!
然后,他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朕站在窗前“看风景”。
“金篱,为何囚禁我女儿?要知道她可是你表姐!”他完全不顾及君臣身份,便气势汹汹地对朕兴师问罪。
朕负手而立,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身穿厚重的铁盔战甲,腰间佩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宝刀。一张国字脸上,瞪着一双阴郁狠戾的眼睛,看起来颇有几分凶神恶煞。
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得知他要来时,就一阵心惊胆战,可真等他找上门来时,朕反倒镇定了。
朕拂了拂龙袍上不经意沾到的灰尘,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子女以下犯上,做父亲的也如此目中无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似乎是没想过朕会轻巧地反驳,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朕怒道:“你竟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朕忽然嗤笑出声,上下打量他一番:“镇国将军真是老了啊,这脾气怎么还如此火暴呢?你对朕这般无礼……”朕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是想造反吗?”
他神色一僵,而后恼羞成怒地握紧拳头,猝不及防地向朕挥来。
朕心下一惊,暗道不好,身子本能地躲过他的突袭。朕踮脚眺望窗外,此时门外竟无一人守卫!
朕急得想骂娘,这大晚上的,侍卫都跑哪儿去了?
朕顿时焦虑不已,这大舅爷自幼就唾弃朕,从来没给朕一个好脸色看,可今晚若是无人前来救驾,朕只怕会被他生生打死在这御书房里。
若是……朕死了会怎样?
自然不会有多大的动荡。那些朝臣,除了父皇那几个心腹近臣,其余人都是皇叔或者岳家的党羽,恐怕巴不得朕早些上西天呢。
就在朕晃神之际,忽觉掌风迎耳,那力道凌厉狠戾,对着朕的肩胛骨极速劈来。
朕霎时心跳如雷,呼吸一窒。
“啊——”
在朕以为那一掌会劈中朕的肩膀时,屋内忽然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声。
朕吓得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连忙扶住红木桌的边缘。朕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抬起头来看向眼前场景。
只见镇国将军双手被一人反剪,关节骨骼被扭得咔咔直响,朕的大舅爷痛得鬼哭狼嚎。
朕抚了抚心口,仍觉得心有余悸。
抬眼顺着那人露出的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视线一点一点地往上移,最终落在他淡紫色的云纹蓝色绲边的长袍上,朕嘴角一抽,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他是谁了。试想,这宫中还有谁会穿得一身骚包风流的紫色?再往上一看,果然是那张雌雄不辨、风华绝代的魅艳脸庞。
金远羽唇畔带笑,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却半蕴冷意。
呃,朕实在没想到会来救驾的是他。再看了眼门外,小桶子正躲在雕花木门后面看现场版的免费武打片呢。
朕无语望天,看来是这厮去把金远羽请来的。
镇国将军哪里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他愤恨地瞪着金远羽,双眸好似要喷出火来。
“南阳王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本将军打伤?还不快放开我!”
金远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朗笑一声,入耳的嗓音低沉磁性,好听得紧。他剑眉微抬,一字一顿地戏谑道:“本王若是将你今晚的恶行告知满堂朝野,你猜该会如何?”
镇国将军的气势顿时矮下一截,却也不肯承认。他梗着脖子气急败坏地说:“皇上无端端地便抓了本将军的女儿入牢囚禁,本将军只不过是来跟皇上讨人的罢了!”
朕在心中冷笑,金远羽的权势绝对比朕大多了,瞧瞧那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都要忌惮他三分。
金远羽缓缓松手,放开了他,皮笑肉不笑:“是吗?为何本王方才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将军对皇上行凶呢?若是明日,本王到朝堂上参你一本,到时你这谋反弑君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镇国将军一听这话,怒极反笑:“你无凭无据,便诬蔑本将,这话若是说出去谁信?况且,你一个摄政王,到底是谁想谋反弑君,结果不是正摆在那儿吗?”
金远羽低头轻笑,随后拍拍手掌,一个年事已高、两鬓斑白的老者便走了进来。
他左手抱着一沓书册,右手提着一管狼毫毛笔。
朕看着他,感觉很是眼熟。拧眉想了一会儿,朕才幡然醒悟,这老者正是朝中的监察御史。朕蓦然想起一个月前,这老家伙曾在朝堂上弹劾朕对皇叔的大不敬之罪。
上次他是偷听墙脚,这回他估摸也是如此,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及时出现?朕想着,他似乎和金远羽关系极好,每次记载史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思及此,朕向他投去似笑非笑的一眼。
那老臣触及朕的目光,不由得抚须讪讪地笑了笑。
镇国将军自打见到监察御史的突然出现,不由得愣住,久久不能反应过来。过了半晌,他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指着金远羽怒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金远羽施施然地瞟了他一眼,笑道:“镇国将军,有监察御史做证,你这谋反的罪名,怕是赖不掉了。”
朕在心里默默地给大舅爷点了一根蜡烛,能摊上谋反这一罪,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诛九族的下场,委实是个人才。
显然,镇国将军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他气得通红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厢,金远羽又开口了:“镇国将军,你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总要顾及你岳家上下的宗族吧?你若交出兵权,并卸甲归田,本王倒可免去你诛九族之罪。”
镇国将军两眼一眯,转头瞥了朕一眼,冷笑道:“诛九族吗?摄政王可别忘了,皇上可是末将的外甥,若是诛我九族,只怕皇上也被牵连在内!”
监察御史倒抽口气,震惊地盯着他,斥责道:“你胆子不小哇,竟敢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朕冷眼旁观许久,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朕可不姓岳,岳家被满门抄斩,跟朕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要是想叫朕替你烧多点纸钱,咱们还能商量。”
“你……孽障!”他暴怒,气得全身发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顺手拔起腰间的大刀。
眼看明晃晃的大刀向朕劈来,朕不由得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殿外迅速奔来,随着“铿锵”一声,镇国将军手中的大刀瞬间落地。
朕不禁疑惑地睁开眼睛,却见满屋子黑压压的人——
“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侯戈屈膝跪倒在地,身后跟着一群土色衣裳的御林军。
朕有些恍惚,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金远羽一眼,正好对上他讳莫如深的眼神。
朕将手收拢于袖中,咳了一声:“镇国将军夜闯御书房,欲对朕行使谋逆之事。传朕旨意,即刻起,削去岳家所有人的官职,现下先押入大牢,择日听审!”
朕深深觉得今日是个不太平凡的日子,岳如真与朕闹翻,而后被抓入天牢,紧接着便是镇国将军闯入御书房对朕行凶,继而是金远羽的突然出现,再后来就是岳家上下削去官职,轻而易举地击垮岳家……
朕就是再蠢,也明白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个连环计。
若是朕没猜错的话,就连宋洛君“卧病在床,告假在家”,也是早就设计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