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忆碎片
如现在一样的春天，满枝头细小的花朵开放，不知道是什么花朵，是樱花或是海棠或者是梨花。花瓣白色微微透明，只是开花并没有长叶子。春天的花期非常短，就只有一周左右，花瓣很快就会飘落，而后开始长出嫩绿的叶子。花瓣飘落的时候像下雪一样，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雪了。我跟夏天穿着校服，在放学后的间隙来看这课开花的树。风吹过的时候，花瓣落下。我在树下用手接着，偶尔能接到几片。我捧着手里的花瓣惊喜地给他看：“你看，多好看。”他就笑着静静在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有人陪伴下，美丽的景色仿佛可以将时间拉长。
夏季的课堂前，我们隔着走道坐着。我趴在桌上头转向他睡午觉，他也趴着但是却偷偷地看着我。等我一觉起来，他惊喜地对我说：“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眼珠在转。”我想没有人再会像他这样静静看着我睡觉。我看着他的手臂，左手的肘关节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痣，手肘的关节就像海豚的嘴巴，那颗痣就是海豚的眼睛。我指着他的痣，对他说：“你看，就像一只海豚。”他微笑着说：“可爱吧。”我拿起笔，给海豚画上了眉毛。“这样就更像了。”满意我的杰作。
因为化学学的不好，我被化学老师找过去训话，从小就经不住老师批评的我回到座位就埋头大哭起来。夏天坐立不安地过来安慰我。哭到一半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但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每次我哭的时候，他总会说不要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但是这次，他看着我串着泪珠的睫毛、被泪水淹没的眼睛，却呆呆地说：“你怎么哭起来都这么好看……”我反而一下被逗笑了。可能，因为这次的眼泪不是他惹的啊。
我们曾有一张合照，那是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会，大家起哄说我们必须拍一张合照。我们就这样站在一起，按下快门的瞬间，我笑场了，露出牙龈大笑的样子特别丑。那天晚上，夏天拉着我早早地离开餐厅，我们第一次晚上在外面走着，在一个漆黑的弄堂里，他想要吻我，但是却被旁边的住户开门声吓到，我们惊吓着拔腿就跑，那个倒霉的女人也被我们吓个半死，在后面破口大骂：“要死啊！吓死人啦！”他抓住我的手在街上奔跑，我们上气不接下气，互相看看心狂跳个不停也笑个不停。
当年部队农场还没有改造的时候，夏天骑着车载我去过。高高隆起的小路，一边是树林，另一边是条小河，小路两边各自有一排高大的树木。自行车上，我看着一棵棵树木飞奔而来一闪而过，到我跟前立刻站定了，就像是一个个跳着舞的瘦高小人。风来了，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吹过他那件蓝白的校服，贴着他的后背，我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我不敢搂他的腰，只用手抓着他的校服。他说，“手给我”，然后拉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同时还要嘱咐我：“千万不要乱动，我怕痒。”我笑：“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在他的身后给他唱《天黑黑》，他给我唱《别怕我伤心》。想想也挺好笑的，两个都不会唱歌的人却这样认真地在给对方唱歌。
夏天来我家等我的时候，我正好要洗头，他说，我来帮你吧。在家里的大镜子前他帮我吹头发，不知所措的手指，但仍然认真的眼神。我看着镜子里的他，就像可以看到未来。
我做值日生的时候，夏天会在教室里等我，中午所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教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在扫地，他就坐在讲台边上的座位上看着我。他不会说我来帮你做，他就喜欢这样等我。有次，数学老师从门口经过，还问了一声“夏天你不回家在这干嘛呢？”他一惊“啊，马上走了。”然后老师回头看到我，“哦”了一声默默走掉了。看老师走了，夏天朝我吐了吐舌头，这是他可爱的小习惯。
某天严杰在抄作业的时候，开玩笑对我说：“如果夏天以后在外面勾三搭四，我一定帮你砍死他。”在一旁听着这话的夏天，特别认真地说：“不用你动手，我自我了结算了。”我就这样笑着看他们这样斗嘴。
快要毕业的时候，我想拉着夏天一起报考离家远的那个学校。我威胁他：“你就不怕我晚上一个人回家？”他笑着说：“你一个人回家我是不怕，我就怕有另一个男生陪你回家。”最后，我们谁也没有去那个学校。他会气鼓鼓地跟我说：“你知道我上次去一中打球，有个男生跟我打听谁吗？竟然是你，我气死了。”我有些得意：“哼，暗恋我的人可不少哦。”
夏天跟我说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跟一个男生手牵手从他面前走过。我问他看清长啥样了吗？他说，没有啊，看清了就冲上去揍了。
夏天会经常跟我说未来，他跟我说，长大以后他要带我去看海。他也曾跟我说十年以后如果我没有男朋友，他没有女朋友，我们就结婚。他还说过他这一辈子肯定不会忘记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并不高兴，彷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迟早会分开。一种理性和感性相交织的情感。就像评价洪世贤的那句“人间清醒的渣男”。他最常说的一句：只有我放弃他才会放弃……
那年电视台在放《像雾像雨又像风》大结局播完那天，他对我说，看到最后一集里的李小冉，觉得像我。我后来看《蓝色生死恋》的时候，看到宋承宪也会觉得像他。我曾有一次问夏天喜欢我什么，他一时说不出来，苦恼着说不出理由，我因此怀疑他的真心，一直说话逼他。我眼泪汪汪，他不知是委屈还是难过也流了泪……两个人明明没有事情却吵得面对面哭。
“我后来看了《蓝色生死恋》，里面恩熙说，没有理由才是真爱……”我特别感慨。
“……”他转头看我，“你看，我这才是正确答案啊！”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还是太小了吧，什么都不懂就瞎谈。”
看到那剧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已经分开了，我不知是剧情原因还是想起那次吵架，泪流不止。有懊悔也有迟来的感动，但是很遗憾，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们没可能？”我听着他那些过去说的话问他。
“不然呢，你真的认为初中的早恋可以修成正果？”他反问我。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现实有这样的，从初中初恋谈到结婚。我现在的那位，也是从小学开始喜欢我的。”
“……这种很少的，也只是个例吧。”
“我只是觉得，我对于你而言就是这个时期的一个角色。换了学校，换了年级，你就会换一个演员。你就像是自己人生的导演，什么时候用什么演员都已经规划好了。”
“你别这样说，说得我很渣似的。”
“嗯。你其实就是这么渣。”我撇着嘴看着他，“你听听看，你所有说过的话没有一个实现的。你倒不如不说。”
“……对不起。”
“我有时候在想，你说的这些，是不是自己想做到才会想说出口。誓言啊，是说给说的那个人听的，因为做不到才会需要一直挂在嘴边啊。”
“你难道没有说过什么话，想去做而其实做不到的？”
“没有！只要我说得出口，我绝对能做到！”
“哼，好好学习你说没说过？认真读书你说没说过？”
“……我错了。在学习上，我也是个渣女。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实现不了的承诺就是这个感受啊。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的感受可真切了，每个学期、每个月都要来好几遍。明知道要好好对待的，却总是心猿意马辜负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