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酋叶
春风拂面，嫩绿新芽，商贩过客，络绎不绝，无病无灾，国泰民安。在人界，处处都有这般好时候。
偏着城门口的那一方小客栈占地虽小，却应有尽有，价格也廉美。是来往行人过客打尖住店的第一选择。
客栈内挨着东墙的位置已被一红衣女子占着多日了。此女面容清冷，头戴网制丹珠穗垂及耳畔，耳环是似狼牙一般的形状，俨然一副巫族打扮。柳叶直眉下是一双漫不经心的凤眸，眼中无神，她端起茶杯置于唇边做掩，暗自沉思。
她白日总在外街走走逛逛，唯有午后或傍晚才坐于此处听听这些侠士过客们的茶余谈资。
蓦然闻得昨夜北方天光乍现，后而不过一个时辰，南方小城便落了雨。听起来着实有些古怪。
她旋即回房收拾行李，决定去北方看看。然而却是在背着行李预备离开之时，在门口撞见一个人。
此人额前是晶莹剔透的珠帘首饰，梳着两个大麻花辫垂于身前，她面容清秀，一双杏眸又圆又大，瞳色偏棕，颧骨略高，浑身的衣着虽是朴素，可这面相不论怎么看都是个不满桃李的小姑娘，手上却已拄了根粗树枝做了拐杖。
酋叶第一眼只叹息这是个可怜姑娘。
可就在她二人擦肩的那一瞬，酋叶不这么认为了……她呼吸沉重是因为身体的拖垮，但气息中的充沛和轻盈绝不该是凡人会拥有的。
于是她不禁多往下瞧了几眼，那双脚……
“姑娘，你没事吧？”
刹阿蔓茫然地回头望了望，觉得这姑娘好生面善，便笑道：“没事儿！就是……我忽然想起来，在这客栈里，是不是要付钱啊？”
“那是自然！姑娘行走江湖，莫非没带盘缠？”
“呃……”刹阿蔓其实也很纠结，原本想信手化个银两出来搪塞过去，但又怕如此卑劣行径在人界会阻碍修炼。若非修为不够怕被妖物团灭，她是万万也不想踏足人界的。
酋叶将她打量一番，后而续道：“我先来帮姑娘付吧，是打尖还是住店？”
刹阿蔓顿时双眸放光，欣悦不已，“先、先吃饭！”
酋叶旋即去掌柜处又付了几钱，“上天字一号餐，再续一晚。”
刹阿蔓已乖乖地坐到了酋叶一贯喝茶的位置上，只是低头一瞧便见到了那双露出的猪脚，她慌乱遮掩，只得盘腿而坐，以裙摆盖之。
“我叫刹阿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她拱手先容道，眼神中的真诚与感激溢于言表。
面前姑娘温婉笑答：“我族姓漆雕，名为酋叶。”
“哦。此番要多谢漆雕姑娘救济了。”店里伙计上餐倒是快，刹阿蔓话音才落便迫不及待上手吃喝了。
酋叶笑笑，“行走江湖，不必言谢。”也不禁好奇又问：“不知姑娘是如何会流落至此啊？”
刹阿蔓口中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望了望周遭的人们，继而才凑近她悄悄道：“我刚从妖界逃出来的，修为过低，还是在人界比较安全。”
她对她倒是坦诚，酋叶不禁扯了扯嘴角，然下一句，却令她轰然雷动，刹阿蔓问：“你怎么样啊？瞧你这气泽，也不是人吧？”
酋叶迟愣片刻，继而抿嘴笑道：“我是尧戈巫族圣女，确有些修为在身。不过你这般眼力，可不像是修为不好的。”
“唉，确实是不好啊，不然怎会连人形化不全？”她无奈地叹出口气，“得亏只是猪脚了，若是猪头，我连人界都来不了了。”
“这是你的原身？”
“呃……或许吧，我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刹阿蔓爽落地饮下一口酒，不禁打了个战栗，神清气爽，“这水有意思啊！”
“人世酒水，确然酣畅。”酋叶抿唇笑笑，再度端起茶杯掩唇轻思。
刹阿蔓几番进食已将肚子填得差不多了，这才拿起茶杯来正经与她说话，“对了，方才姑娘是预备离开客栈吗？不知要去往何处啊？”
“实不相瞒，方才闻得北方昨夜天光乍现，似是天降异象，故想去查探一番。”酋叶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刹阿蔓的动向，想看看她可曾有些许了解。
然刹阿蔓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继而便问了旁的事：“漆雕姑娘见多识广，不知可曾了解过，如我这般……该如何提升修为呢？”
酋叶双眸遽然收紧一瞬，轻问道：“姑娘，是妖？”
“嘶~”刹阿蔓闻言也不禁皱紧了眉头，“是…也不是吧……”
酋叶只得轻笑着饮下口茶，“不如这样吧，我明日带姑娘去找一位人神，从他那处，或可交换得出姑娘想要的答案。”
“甚好甚好。”刹阿蔓已然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己运气这般好，认识的第一个人便可解决燃眉之急了，她真怕长此以往这猪脚再遮不住，“那便先多谢姑娘了！”
饭后，酋叶便扶刹阿蔓进了后院的客栈房间，与她接触之时，酋叶也曾探寻过她的躯体原形，结果确然是：猪。
次日清晨，酋叶再次收拾好行囊，刹阿蔓昨夜练习走路到很晚，终于勉强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走了。
猪脚穿不好人鞋，她便用棉布将猪脚裹了起来，避免显眼。
酋叶带她从城门口一直走进了城中最繁华的市集之中，刹阿蔓不禁左顾右盼望这人间景象，在一处密集的店铺转角处，酋叶忽而朝她伸出了手。
刹阿蔓茫然地望了一眼，只见酋叶动动手指朝她示意。她也只得不甚理解地将左手递了过去。
撇头顾盼，巷口的转角是一家打铁铺，再往内是一处首饰店，对面是一家布匹铺子，再旁边是脂粉铺和小吃店，角落里是一家小酒馆。这一处的商铺开设得有些无厘头，刹阿蔓还在疑惑，布匹和脂粉铺面在如此拥挤的小巷子里，生意当真好得起来？来闲逛的娘子们会不会瞧见巷口的打铁铺就远远走开了？
此事想及未果，酋叶便掀开帘子拉着她走进了酒馆的最深处，原以为那是酒馆的后院，却……那是另一处秘境。
一帘之隔，前后景象便截然不同。
依旧是短短的一程小路，依旧是有人卖酒喝茶的摊铺，然不同的是顾客，个个皆是奇异怪状的模样。
有的是树干里长出了手脚，有的顶着虎头蛇尾，有的是个人模样、只是头发乃鳞片而制，一时竟看不出是蛇鳞还是鱼鳞……
刹阿蔓见多了便不由觉瘆得慌，于是小碎步挪到酋叶耳边问道：“这里……他们都是妖啊？”
“是啊，比你货真价实多了。不过也有人类。”酋叶说着便以下巴示意那位正在上酒的伙计。
确然是个人模样，只是距离太远感受不到气泽，也不知会不会是只披着人皮的妖……刹阿蔓兀自想着。
不知不觉中，他们又走到了一扇门前。此次酋叶不曾推开门，而是一把拉过刹阿蔓，用了点法术将她生生推到了门上。
突来的转换使刹阿蔓懵了片刻，周遭顾盼，眼前之景已是豁然开朗。
漫天散下的亮白日光，片片花瓣的桃林芬芳，如净水映人的大地之作。此处竟宛如仙境一般。
与方才黑黢黢的小巷子相比，简直一个天堂一个修狱。
“此处住着一位人神，自称桃花仙人，名曰焦柳。”酋叶神色淡然地走了进来朝刹阿蔓解释道。继而拉着她往桃林深处走去了，而她们踏过的每一个脚印，皆有桃树漂移过来擦去再复归原位。
桃树交错穿插几回，两人渐行的身影便直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