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到家
五平县不远,飞过去,半盏茶时间即到。
县里人丁比较密集,丁贵直奔路过的书店。
从门边的书架开始查阅,基本只扫看书名。
不过,才看几排,就感到脑中不适,只好中断一会。
停停看看,一刻钟不到便看完,没有找到有用信息。
又换下一家,待看完附近二十家书店,已经头痛欲裂,神魂难当。
关键仍是一无所获。
看着墙上的钟表,居然到了下午两点。
决定回去看一眼老爷子,就继续回家。
不多时,便到村口上空,丁贵赫然发现土路一旁正停泊两辆车。
下来六七个制服,匆匆向村子里跑。
该不是冲老爷子钞票来的吧?
要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让老爷子面临牢狱之灾,那他真是千夫所指,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制服一行果然进了小豆子家。
老爷子在前面颤悠领路,隔壁秃顶老头和小丫头忙慌跟在身边。
制服矫健尾随,一起进到屋内。
老爷子一脸焦急,指着地上的钞票,拼命地说着什么,秃顶老头也在一旁帮腔。
制服进屋就隔开人群,对着钞票一阵拍照,又对老爷子拍照,然后有制服上前,收取钞票。
丁贵在半空看得分明,心里后悔不迭。
应是老爷子自己报的警。
这么多钱,太烫手,许是吓坏了他,才找隔壁老头来作证。
忙活大半天,有制服给老爷子记录了一些信息,填了一些表格,然后对着他说了些什么。
老爷子一脸惊鄂,然后又重重点头,对着旁边的秃顶老头似是交代什么。
秃顶老头很无奈,似和制服拼命解释,最后制服同意。
于是秃顶老头让小丫头往外跑。
不多时,她带着一个憨厚的年轻人重新进屋。
想必年轻人是她父亲,满头大汗,头发全推光了,只有浅浅的黑茬。
秃顶老头简单交代几句,年轻光头也连连点头。
然后,制服就带着老爷子和光头一起往车辆而去。
虽有些着急,却知道事情不大,应只是过去配合说明情况,走一道程序吧。
看着两车远去,丁贵自知无法就此离开,一息也追上去。
车子一路颠跛,开到五平县里,直接进到一个大院内。
很快就看到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从楼里跑出来。
像是银行的人。
其中一个眼镜男满脸焦急,接过制服递过来的鼓鼓囊囊的袋子,一息也等不了,直接打开。
瞅了半天,总算开怀大笑,和身边的几个同事频频点头。
这时,制服指着老爷子说着什么。
众人便上前握手,似在致谢。
老爷子崩紧的神情总算松懈下来。
然后,丁贵便看到众人去到楼内小厅。
自知帮不上忙,索性就呆在院中。
不多时,跟在那几个乐呵呵的年轻人后,老爷子和光头也笑吟吟地走出来。
看来,应是无恙了。
实在可惜了他的一番好意,反而添了这么大麻烦。
照这样说来,父母多半也不敢收下……
这时,一辆车送老爷子和光头驶离。
赶在太阳落下前,老爷子终于进了家门。
丁贵一路尾随,虽放下忧心,又大感头疼。
要如何才能帮助老爷子呢?
暂时没有办法,只好先动身回家。
飞了许久,前方是一片崇山峻岭,零星的灯火点缀其间。
再往前去,几乎看不到任何灯火,漆黑一片。
看了眼脚下虚幻,知道是到了一座高山。
不过,丁贵很快意识到,这正是那熟悉山脉。
只要跃过绵长山脉,前方就会一路平顺。
心中一时喜悦,不禁加速向前。
蓦然,前方冲出一个虚影,直奔他而来。
瞬息便至身前,虚影也倏得凝实。
丁贵心中慌乱,急忙止住身体。
身影速度极快,从虚到实,不过一息内完成,可见本领超强。
稍一偷觑,只见对方同为人貌,脸颊白净,身材高大。
似年轻衙差,偏偏披头散发,戴顶小纱帽,身穿青布衣,两袖紧窄。
腰间别着一杆细长烟枪,手持一块光洁令牌,上书——日巡。
丁贵脑中急转,可不曾听闻过,不知是什么来历。
难道又是一位鬼差?
来人一言不发,只脾睨半晌。
丁贵想起肉瘤曾好意嘱咐过,见到鬼差可以先递上黄引。
遂不敢多待,口中连忙讨好道:
“鬼爷,我有路引。”
说罢,急忙向怀中摸去。
对面仍然一动不动。
终于摸出黄引,恭敬地托在手中,呈向鬼差。
对方颇有兴趣般,竟然凭空摄在手里。
托举胸前,凝目好奇观看,一派一丝不苟模样。
不多时,只听鬼差不屑地喝斥道:
“本官巡查只辨作为,不识他物。这区区冥地之物,实在一文不值,作不得数。”
丁贵听闻,心中既惊惧,又困惑,对方难道并非冥地鬼差?
心中正思虑该如何应答,却听对方轻缓声音传来:
“不过,只须说出你的来历,本官自不会为难于你。”
这是什么意思?
丁贵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必须马上回答,遂恭敬道:
“是,我马上说。我是十来天前意外死亡,后来被黑白无常二帅遇上,带至一间城隍庙,在那里得了路引。后来又随着一批囚徒同往地府,只是路上…….”
丁贵正为难该怎么说清来历时,对方却不耐烦地打断道:
“好了,你欲往何处?”
“啊……我思念双亲,正要回家去……”
丁贵稍愣一息,马上道。
“罢了。本官初任,与别人不同,自会明察秋毫,既不枉纵一个奸恶,也不会冤屈一个良善,你且去罢。”
对面衙差似是十分仓促,再次打断,又似是着意申明自己丰功伟绩?
不过,丁贵哪关心这些,只想早早远离这个喜怒无常之辈。
对面说罢还不忘射回黄引,丁贵连忙狼狈接住,并拱手作揖,错身而起,飞速向东而去。
飞了一个多时辰,才敢停下。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躺在大树下,慢慢回想先前遭遇,煞是费解。
对方一开口便是巡查,又不屑冥地之物,手中有日巡令牌,而后又说什么初任……
这样想来,只怕同先前所遇的夜游神,是同类啊。
可拦下自己又是什么用意?
不会纯粹是新官上任,想抖个威风吧?
那实在有些荒唐。
无法知道真相,丁贵迅速驱离杂念,先好好休息再说。
再醒来时,又是大亮,忙爬起来。
飞不多时,虚幻里山峦渐逝,眼中出现零落的房舍。
再过一会,又看到一片密集建筑,他瞬间飞至。
看着一排排店铺招牌,丁贵瞬间激动起来,居然已到邻村彩虹村。
那岂不是马上就能回家?
想他千心万苦,弄丢了小豆子,伤了自己魂魄,终于返回家乡。
一时心中无法平静,顿时引起神魂持续撕扯。
只好减下速度,徐徐向大光村飘去。
看着沿途越来越熟识的景致,丁贵早已泪眼模糊。
甚至没有勇气再往前飞,哪怕不见双亲,偶遇一个脑中存在的陌生人,他也感慨连连,神魂马上就被牵动。
这满腹的多愁善感,实在害死人!
小河依旧平缓,河面窄了许多,河心高处却多了一个个的沙堆,能见三五人在那里肩挑背抗。
丁贵一扫而过,就定定地看着一棵大柳树。
它深深扎根于河边堤坝上。
在繁密的枝条间,露出斑驳的树干,既丑陋又腐朽。
丁贵看着横亘水面的枝杈,忆起小时候从那里摔进河水的狼狈。
若不是白天,他实在想抚摸一下老柳树,那粗糙还是一样扎手吧。
闭眼静默空中半晌,丁贵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数十丈开外的四间正屋和一间小屋。
青砖黑瓦,充满风雨痕迹,这就是生他养他的家。
根本无法抑制泪水,睁开眼,又阖上眼,感受着神魂被一刀刀的切割,撕痛让他无法再飘进一步。
只好急急降落在屋前菜园的地垄中,生怕踩坏一颗小草,碰掉一片小叶,虽然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碰到。
勉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可心中却突突不停。
至此时,他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双亲,甚至有种想要遁走的冲动。
只怕这样待得越久,神魂早已散光。
难道就这样放弃?
那更不可能。
嘶!
突然,有个佝偻的身影蹒跚踱出。
手中提着一个竹篮。
顾不上神魂撕疼,刚止住的泪水又瞬间涌出,丁贵口中下意识地唤一声父,才意识到对方根本听不见,只能抱头哀嚎。
这个两鬓霜白,面如死灰的苍老男人,正是他的父亲。
可已经同心中的印象相去甚远。
他不再精神饱满,双颊已经没有血色,苍白瘦削,而有力的腰背为何也不再直挺?
丁贵闭眼良久,才稍稍缓些疼痛。
再抬头时,父亲已经走向屋后小山。
手中的竹篮似十分沉重,被一次次吃力换手。
丁贵不敢跟上去,眼睛向屋内寻去。
左边的房间有一人躺在床上,丁贵瞬间意识到,母亲已经不能下地了。
不管不顾,强撑着飘到床前。
母亲变化太大!
腿脚定是不再方便,脸上浮肿的可怕,双眼同样肿胀,正盯看屋顶横梁。
这呆傻模样!
丁贵心痛不已,神魂如刀割,再也飘不住身体,直直向下倒去。
待落实后,身子已躺在一片沙地里。
脑中似有一只巨手在疯狂搅动,其势恨不能搅成一团糨糊,丁贵只能无意识地胡乱打滚。
他实在抗不了巨痛,口中禁不住大骂。
什么话都有,一会是诅咒夜游神不得好死,一会是扬言撞死他的西装男坐等恶报,一会是痛骂贼老天不分清红皂白,一会又大批自己愚蠢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