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省委宣传部长终于叛变
宋毓萍一进牢房,就有一个身材高大、高眉骨、深眼窝的囚犯以川南口音向他表示欢迎——原来此人是中共重庆中城区委书记陈泽煌。
陈泽煌是川南富顺县人,在著名青年革命导师恽代英到泸州川南师范任教时,由恽代英一手引上革命道路。他担任过中共宜宾县委书记、川南特委书记,参加领导了宜宾、南溪农民暴动,后来参加省委组织部工作,不久前担任了重庆中城区委书记。他是这年4月7日就被抓进来的,但他一直拒不招供,坚持说:“无论如何不能冤枉就承认是共产党。”
浩池街事件发生后,军法官从缴获文件中搜到一封陈泽煌写给党内同志的信,拿出来作为证据,陈泽煌这才承认了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但仍说只是在去年才加入的,原因是感到自己生活受压迫,更想提倡工农教育,并未在党内做任何工作。军法官要他自首悔过,他坦然说:
“我要顾全自己的人格,不能反党。你们说我有罪,照事实判罪就是了,其他不必多问。共产主义好不好,留待后人去批评。”
但是因陈泽煌去年曾在上半城闹市区都邮街组织过“飞行集会”,并曾登台讲演。他个子高大,被不少人记住了模样。军法官找来一些人对他进行了指认,他也不再否认。最后二十一军军部以“主张共党理论极力,自认沿街讲演宣传赤化”的罪名,判处他有期徒刑九年半。
陈泽煌一见宋毓萍,十分高兴,认为狱中来了生力军。他向宋毓萍谈起了他准备组织狱中地下支部并伺机暴动越狱的打算。
然而宋毓萍却另有想法。
原来,宋毓萍见敌人并未抓到他什么证据,便一心想要争取瞒天过海,尽快出狱。为此,他拒绝了陈泽煌关于一起组织狱中地下支部的提议,唯恐同风险极大的“狱中暴动”之类事情沾边。同时,在狱吏面前他又尽量装出一副可怜相,大呼冤枉,以使人相信他不是共产党。
宋毓萍的这些表现情况传到狱外,却引起了共青团省委干部们的极大愤慨。
当时党组织尚不成熟,团组织当然更不成熟。这些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没有经过复杂的政治风浪,眼里夹不得沙子。为了维护革命的纯洁性,也为了儆戒其他不够坚定的同志,他们在义愤之中,干了一件傻事——发了一份团省委通告,宣布:因宋毓萍入狱后意志消沉,态度倾向反动,决定将其开除团籍。在通告中,他们还十分幼稚地列举了宋毓萍的党、团职务,以示严肃。
说来也巧,刚好这份团省委通告又被敌人在邮检中查获了。
事情急转直下。
这天,宋毓萍被提出大牢,带到了审讯室。贺蜀筠坐在审讯席上,见到他进来,二话不说,递给他一张纸——就是那份被查获的团省委通告。
宋毓萍疑惑地接过去,读着读着,他那苍白的面孔渐渐涨得通红了。
“老同学,”贺蜀筠冷嘲道,“莫再那么憨了,你在狱中苦撑苦熬,别人却在外头杀你的腰枪……”
宋毓萍起初还担心其中有诈,他知道贺蜀筠这种人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但仔细一想,敌人不可能这样准确地写出他的党、团职务,不然,在前些时候审讯中早就会当作“罪证”抛出来了。
他越想越气,心中的防线崩溃了。终于,在贺蜀筠进一步刑讯威逼时,他咬咬牙说:
“好,既然他们对我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了!”
宋毓萍就这样下水当了叛徒。
叛变后,他带着侦缉队员在街上指认抓捕了原是他下级的重庆艺术专门学校共青团支部负责人石萍和另一个团员,随后被安排到二十一军特委会编译股任编辑员。
宋毓萍是在任何时候都要想出人头地的,当了叛徒也不甘于当一般的小角色。为了进一步向敌人邀功请赏,他作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又狠了狠心,告发了陈泽煌组织狱中暴动的计划。刘湘闻讯大为震惊,下令将陈泽煌的有期徒刑改判为死刑,不久即将其杀害……
宋毓萍在解放后的交待中谈到这件事时说:
这是我昧了天良,幻想升官发财,参加反动组织第一件血腥的罪恶, 是一件永远也忏悔不了,而终身不能补偿的罪恶。
宋毓萍是个心眼狭窄的人。虽然已经当了叛徒,他仍对当初贺蜀筠抓捕他和对他进行刑讯逼供耿耿于怀,很不甘心自己竟会裁到这个五大三粗土匪模样的家伙身上。而贺蜀筠见宋毓萍叛变后屡立新“功”,后来居上,也极不服气。两人之间便不断发生摩擦,甚至一度闹到水火难容的地步。特委会不得不将二人分别任命为侦缉一、二队队长,让他们各管一摊,互不相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