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阳之下
当破浪号与金凯旋号并立之时，愈加衬托出后者的高大。
有人放下绳梯，谢子京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便是猛山，也在一番喘息之后，尽力飞了上来，不过立时便被人以保护之名，抱到一旁。
虽然外表看只是一只普通的鸡，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杀手锏？对于千年世家，数百年的宿敌，怎么防范也不为过。
谢子京走到舰尾甲板上时，袁行正负手背对着他，望向前方的大海。
“旭日将升，一切迷雾终将消散。”袁行说着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向谢子京——他终没有敢完全将后背交给这个未知深浅的对手。
“可我还是觉得，这片氤氲的海雾，与日光下千篇一律的碧波万顷相比，更有一番意趣。”谢子京诚实地谈着自己心中所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人完全曲解。
“既然各有见解，那就请赫兰家主坐下来，陪我一同观看孩儿们的表演，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谢子京也就顺势坐下来，怡然自得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见袁行好奇地打量自己，他便笑道：“早上还没吃饭，这一口茶下去就饿了。倒是要麻烦袁海主了。”
袁行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赫兰家主好气度，好胆识！”便转头吩咐下去：“送一桌丰盛的早餐过来，我陪赫兰家主一起用餐！”
谢子京一边口中感谢，一边在心中与猛山交流道：“袁海主不愧是海上一方霸主，真正的场面人儿！一大早就派人来保护我，就连我厚着脸皮讨要早饭，人家都能打消我的尴尬，听那话说的多有水平！怪不得能打下偌大的家业来。”
猛山被拎在船员手中，却没有享受到什么好待遇，闻言连忙说道：“主人，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妙。这些船员对我可是很不客气，还在一旁研究稍后怎么将我炮制了吃掉——他们是不是要对你不利?”
谢子京想想，却又笑了起来，在心中对猛山说道：“世人做事，多有所图。我现在这身份，能让人图什么呢？何况我还刚刚送上了一份他们无法拒绝的大礼，实在也想不出来他们对我不利的理由。”
“主人您说的也是啊。可能是我想得多了吧。”
“又或许是船员们许久没吃过鸡肉，把你当作我送给袁海主的礼物也不好说。一会儿跟他们讲清楚，定然不会让你被吃掉。”
“呜呜，主人，您是我心中最明亮的灯火，是我前行路上永远的星光~~”
袁行此刻，对这位赫兰家主也是钦佩不已。别的不说，就看他这份淡定自若，这副身处敌营含笑不语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此人胆大如斗，心坚如铁。
若非已势成水火，真想和他交个朋友。袁行心中竟然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时谢子京却想起了正事：“对了，船上有一位方小姐是吗，能否请她出来一见？”
“方小姐？也是，你自然知道。”袁行的语中带着讥讽之意。
就连跟着自己多年的兄弟，也没有几个清楚自己是为方家效忠。方千锦在外行走，用的也都是袁姓。眼前的赫兰思能够一口道破，当然是因为蓄谋已久。
“不过她今日身体不适，又兼心软看不得打斗血腥，不便出来相见。”袁行的声音变得冰冷：“怕是要让赫兰家主失望了。”
谢子京并不知道中间这些细节。听说方小姐不能出来，他虽然有点失望，但想想又很合理：以昨日见她时那羞涩的表现，哪里会专门出来见自己呢？
更何况，自己这番要求本来就有些唐突。人家好吃好喝地款待自己，自己却大咧咧地提出要见人家女眷，实在是没有礼貌。而且自己还不清楚这袁海主与那方小姐是什么关系，也难道袁海主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变了语气。
“谈不上失望，倒是怪我唐突冒昧了。”谢子京连忙摆手：“只是昨日偶然见她在甲板现身，所以有此一问罢了。”
“赫兰家主不必多言。”袁行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且看吧，日出了！”
谢子京抬眼看向前方，果然一轮红日自海上升起，将那无尽波浪都染成金红一片。
拂晓以来遮掩视线的淡淡海雾，也终于消散得无影无踪，现出对面的船队真身来。
袁行一扬手，便有人传出令去，在瞭望台上高高的打出了发起战斗的旗语。
谢子京身形一振。要开战了！我竟然能坐在旗舰之上，亲眼目睹这样盛大的海战实景！这真是让人情不自禁地热血沸腾啊！
只见袁氏船队上空，有五个身影腾空而起：风系中阶能力者袁行踏风而行；两位水系高阶能力者站于水柱之上，另有两位分别与灵兽签约的高阶武士，分别骑着狮鹫与飞空豹，各执武器向敌方船队飞去。
对方船队似乎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看上去有些慌乱。谢子京摇摇头，很显然，这并非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啊。
不过片刻间，瞭望台上的船员便爬了下来，面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向袁行报告：
“海主，是海商齐家的船队，他们自斐尔港南下，要去平海港。护送的是张家的舰队——他们拼命地打旗语，说是对我们毫无敌意。”
这大大地出乎袁行的意料。他要过望远镜，向对面看去，果然对方打的是齐家和张家的旗号。
齐家做的是木材生意，平海港有着日耀洲最大的木材供应市场，每年他们都要在这个航线跑上几个来回。而张家的势力范围也确实就是近陆的几条商业航线。如果他们所言是真，那确实挑不出问题来。可是，这事岂能这么简单？他不由得向谢子京看过去。
谢子京有点小失望。听起来是个误会，那多半是打不起来了，看来自己没有这个眼福，能看到庞大的战争场景了。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作为创神，本该为子民和平共处高兴才是，怎么能够暗自期待流血与战争呢？
一念及此，他便开始享用起了早餐，很快就被蟹籽小笼包的美味所征服了，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谢子京表情的演变一一被袁行看在眼中，然后生出了自己的解读。
赫兰思的表情首先是失望。为什么失望？是因为我们及时消除了误会，没有打起来。他早就知道，我们将在迷雾中相会，并且可能因此一战？甚至那场迷雾，根本就是他动的手脚？目的就是挑起我们和张家的战争，更令我们袁氏海盗团失去以往良好的信用，不再被沿海大商家所信任。这种居心，当真是毒辣得很啊。
那么之后变为释然，就更见此人可怕之处。眼见谋划失败，他不过一眨眼功夫便接受了现实，可见其城府之深，心理素质之强。
这么一来，此人面上最后现出的满足之色也就可以理解了。他必然还安排了一系列的后手，只用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便又将后续的计划通盘安排妥当，甚至还进行了补充和完善。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误会，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他头上，我们也没有正式撕破脸。他太了解我们，知道我在没看清他的下一步动作之前，必然不会动他，说不得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他。所以便放心地大吃大喝，惬意而满足。
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可怕！而这么多年，袁家明明纵横于西海，长风港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却从没有人在意过他，想必是刻意收起了锋芒，甚至存心自污之故。否则，以他这般的胆识谋略，又怎么可能始终默默无闻！
袁行心下对谢子京愈加顾忌。面上却丝毫不露，指挥船员们打出解除误会的旗号，唤回空中的能者与武者，之后与谢子京一道，目送齐家的船队远去。
“赫兰家主，果然不愧是千年世家的掌舵人。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袁行正视着谢子京，一字一句地说道。
“哪里哪里，袁海主更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见面胜似闻名啊！”谢子京稳稳接住，开启了他擅长的商业互吹模式。
袁行和谢子京都笑了起来。在前者看来，他和赫兰思已经达成了共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在后者眼中，双方正在为刚才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式话术会心一笑。
“今日既是打不起来，还请赫兰家主回去休息，下次若再有这样的机会，再请您赏光指教。”
“必须的，哈哈，是我的荣幸。”
这一天，唯一让谢子京不满的，就是晚餐的品种和质量都大幅下降——无论是袁行还是巴特尔，都觉得不必再花时间精力与他再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