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散会以后,高群安排了两名武工队员,护送济南乡师的两位同志到县城。然后回到屋里,跟县委于杰等同志,听取金翠玉抓获冠子的情况汇报。金翠玉说:“这个人名叫孙廷全,外号冠子,在村里是有名的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嗜财如命的泼皮无赖,据说十年前,当时小学堂教师高老师带领学生们串联村民抗交粮税,就是他向乡公所告的密;后来他又为乡保安小队当眼线追杀孙兴贵大叔;一年前王得善设计劫持我的那一次,据当时姓刁的那人交待说,王得善安排打探监视我行踪的那个眼线就是孙家小埠的人,当时我就想到肯定是这个冠子,所以这一年来我时时处处躲开他的视线。现在王得善当汉奸,成为日本人的走狗,成立了什么协同队,到处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据内线报,这个冠子早已投靠了王得善为其当眼线搜索我党的情报;很显然,这一次让他发现了开会的地点,幸亏这场大雨延误了他送情报的时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孙文菊插话道:“也幸亏翠玉姐警惕性高,一下子就把冠子手到擒来,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哩!”听完金翠玉的情况分析汇报,高群问道:“现在把冠子押在哪里了?”孙文菊答道:“我和翠玉姐给他蒙了眼,就近押到孙相春家的小南屋里,由两位同志看着他,他还很不老实,乱嚷嚷,就给他堵了嘴,绑了手脚,才老实些了。”金翠玉也点点头。
于杰书记和高群队长一时都没说话,俩人沉思了好一会儿后,相互对视着笑了笑。于杰笑着问道:“高队长,你先说还是我先说?”高群也笑着向于杰伸了下手,说道:“愿听于书记高见。”于杰“啊”了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王得善,我也早有耳闻,从青少年时就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作恶多端,还听说因为多行不义,被仇人阉割废武功,……”高群看着金翠玉和孙文菊笑了笑,于杰不解其意,就问道:“高队长笑里有话,难道我说的不对?”高群说:“于书记请接着讲,有时间我再解释我的笑意。”于杰点点头,接着讲道:“这王得善现在又认贼作父,充当日本人的忠实走狗,是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最可恨的是他那支几十人的协同队,是对我抗日军民的一大威胁。所以,我想我们县武工队成立之日,就是他王得善协同队灭亡之时!”说着,攥紧拳头砸在桌面上。高群一把握住于杰的手,说:“于书记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今晚咱们就来他个将计就计!”于杰的另一只手又握住高群的手,高群的另一只手叠加上,四只手握在一起,传递着共同战斗的最强音!
于杰说:“高队长,你一定是成竹在胸、谋略在心啦,就着手安排吧!”高群点点头,接着在金翠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金翠玉会意,就拉着孙文菊出去了。高群又招呼站在门外的副队长孙首礼进屋里来,跟孙首礼也耳语了几句后,孙首礼也点点头答应着出去。于杰见高群都支派人出去了,就说:“高队长,我可就和县委的几个同志在此唱起空城计,静侯佳音啦!哈哈!”高群笑着说:“于书记,可谓是诸葛再世、孔明重生啊!哈哈!”说完,就出屋去,又转身闭上屋门走了。
去年,“七七事变”以后,高群等人为了联系到上级党组织,曾带领几名联村自卫队员,以到寿光推盐为名,沿益都胶济铁路线经多方打听访问,终于找到了活动于淄北、惠东和潍北一带的共产党领导的渤海支队。回来后,高群又挑选了二十几名自卫队员去渤海支队受训,使联村自卫队的军事素养大大提高,并且得到渤海支队赠送的几十支枪械,大幅度增强了联村自卫队的战斗力。今日,骈邑县武工队的成立,已经是近百人枪的队伍。所以,收拾王得善这群乌合之众不在话下。
金翠玉找到孙相春,跟他耳语了好一会儿,孙相春频繁地点着头。孙相春目送着金翠玉和孙文菊东去之后,他就转身回到自个的家里。他压低声调故作悄悄的,但话音却能让屋内的冠子听明白,跟站在小南屋门口的两位同志说道:“同志,领导说了,让各位都集中到后街的那个院里开会,我留下看管犯人。这省里、县里来的共产党的大官就是啰嗦,看来这会不开到下半夜不算完,真是遭罪呀!”那俩同志就半信半疑地问道:“领导叫我俩回去?”孙相春说:“这事还能有假,为什么叫我过来,因为这是我的家啊,让我看管犯人不是正好吗?”说着跟俩人作了个手势,那俩同志便会意按照吩咐离去。
尽管孙相春压低了声音装作不想让屋里的冠子听到,但冠子还是一字不漏的听明白了。冠子一听这是在孙相春的家里,而现在又只有孙相春一个人看守他,他认为机会来了,他要想方设法从孙相春的手里逃出去,然后再去告密还来的及;没想到,开会的人里面还有省里、县里的共产党大官,了不得!这要多少块大洋啊!?孙相春故作好奇地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绑了个什么人呢?说着就划了根洋火棒凑近冠子看起来,这一看不打紧,他故意惊呼道:“怎么是大叔您呢!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冠子嘴里呜呜地,那意思是让大侄子拿掉堵嘴的布子。孙相春就伸手抽出那块布子,又装作不解地气愤的道:“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自家人当探子绑了呢?打死我也不想信大叔是探子,真是糊涂至极!”冠子哭相着道:“大侄子,你叔冤枉啊,就到那里撒了泡尿,便无缘无故的被撂倒绑了,大侄子救救叔啊!”孙相春跟冠子压压手,不放心似的到门口外瞧了瞧,回来悄悄地说:“大叔您别出声,侄子给您解了绳子,您把我绑起来快跑,先别回家,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啊!”冠子点头应着。孙相春故作很急切地样子,快速解了冠子身上的绳子,冠子爬起来反过来把绳子缠到孙相春的身上,孙相春推促他说:“大叔您快跑,他们开会的一霎半会的还散不了,您快跑还来的及,快跑!”冠子扭头就跑出去了。
冠子估摸着也就刚到亥时,他想再确认一下开会的情况。于是,他就拣着暗影处又到了那个园里向那个院里看了看,这会儿门窗都没挡,屋里影影绰绰的二三十人不少,好像还有争吵的声音。他不能再耽搁了,时间就是大洋。他就一路向五肼奔去。
王得善的协同队一直驻防在纸坊乡东部。这里驻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和一个连的保安团伪军。日本兵分散在三座炮楼内,伪军则在一个大杂院里驻扎。这里扼守着县城西部的交通要道,三座炮楼形成交叉火力点。王得善的协同队隶属特高科,所以协同队有独立行动的机动权,不受其他驻防军的约制。这天夜里,王得善躺在床上,身边俩女子给他做着按摩。家里的大小老婆留在家里,这俩女子是随身带着伺候的。他迷着眼、哼着曲,正享受着美女的温柔。突然,床头的电话铃响起。听筒那边是冠子的声音,很急:“王、王队长,快,孙家小埠,有省里、县里共产党的大官在庄后街西头那个院里开会,快呀!”王得善没等放下听筒,就向室外喊道:“叫皮斗集合队伍,快!全体。”说完,让俩女子给他更衣穿鞋后就到了室外。皮斗已经集合队伍待命,王得善来不及训话,就直接跟皮斗交待说:“目标孙家小埠后街,抄近路,抓住一个共党赏大洋五十,皮副队长你带队伍立刻出发,老子随后到,快!”他说完,五十人的队伍就出大门奔目标扑去。
从纸坊过来,抄近路到孙家小埠,北沟阎王鼻子那儿是必经之路。孙首礼带队早在此处布下口袋阵,只等协同队的鱼鳖虾蟹们钻入口袋,来个一锅烩。
冠子到五肼情报点打完电话,立马又潜回孙家小埠,还特意到那个园里看了看那个院里。一切随他心愿,会议还在热烈地进行着。他知道,从纸坊过来必走北沟阎王鼻子,而牛家洋槐园也是必经之地,所以他便找着暗影处向村东牛家洋槐园跑去,他要在此接应协同队。薄云遮月,牛家洋槐园内黑乎乎的,只有风摇枝叶“哗啦哗啦”地响声,就像大洋落进口袋里的声音那样的悦耳。冠子想着不一会儿就满口袋里的大洋,心都醉了!他哼起了周姑子戏《王二卖瓜》的戏腔。然而,就在他正得意忘形、沉迷发财梦的时候,北沟阎王鼻子那里顿时枪声大作、火光冲天!冠子一腚坐到泥地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彻底的击碎了他那发财梦!
中共骈邑县县委领导的武工队首战告捷,除王得善、皮斗逃脱外,整个协同队全部落网。敌部伤亡二十多人,俘虏二十多人,我武工队无一人伤亡,缴获短枪十支、长枪近四十支,手雷近二百枚。于杰和高群紧紧握着双手。于杰说:“孙家小埠、赵阁庄这一带,地处山区边缘,近乎平原地区,很不适合建立攻防能守的根据地。”高群接着说:“是啊!我们武工队尽快遵照县委的决定,开拔到南部山区九山一带开辟根据地!”
古槐树下,孙老太爷、尹秀娟和婆婆孙刘氏、孙福常及家人,跟县委、武工队的同志们一一惜别。金翠玉、孙文菊和娘、尹秀娟等姐妹们紧紧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于杰、高群和身后的武工队员们,向着站在古槐树下的孙老太爷、膏药老五等众乡亲们,庄重地致以革命的敬礼!队伍开赴新的战场。走在后面的金翠玉又转身回来,抱住娘和尹秀娟满含热泪地说道:“娘、二嫂,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孙文清和孙相田作为孙家小埠第二批入党的党员,是秘密加入的,他俩的党员身份只有党支部书记孙文庆和组织委员孙首礼知道。作为第二梯队的秘密党员,他俩在这两年里没有参加公开活动。孙家小埠多数党员加入县武工队开赴南部山区以后,孙文清和孙相田及后来发展的几名新党员,组成了新的党支部。孙文清担任书记,孙相田为组织委员。另外,沈同福加入武工队不长的时间里,就被县委安排到宝冶区委工作。小学堂里,沈同福走后便由孙文清给孩子们代课。
孙文清文化底子很厚实。他少年时在县城读过高等小学,青年时在国民县政府里谋过差事,从县城回来后由于帮忙打理丝场的生意,一直是大忙人。无奈,丝场倒闭之后,这两年里他才有了闲暇时间。两年前,他妻子孙许氏又生一女,老太爷为第一个重孙女取名孙士真。当下,孙许氏又怀胎七八个月,差不多年底生产。诚然,他现在又忙碌起来,既要秘密地为党工作,又要到学堂为孩子们讲课、备课,家里、地里的一大堆事也需要他打理。他大儿子孙士星也十多岁了,这两三年来,在革命高潮的那些日子里,孙士星活脱脱就是他二叔孙文源的翻版,思想激进、奔放,领着小学堂的孩子们成立儿童团,看革命书籍,唱革命歌曲,帮贫扶困。不过,晴朗的天气没过多久,侵略者的妖风来袭,一时之间便乌云骤起,朗朗晴空消失殆尽。革命转入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