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高群拿出地下交通员传来的情报，给宋子铭说道：“老宋同志，这是首礼同志送来的情报，你仔细看看，然后咱们尽快研究个实施方案。”宋子铭接到手上，认真地看完之后，说道：“高群同志，你对五肼的情况比我熟，你一定是有了腹稿、成竹在胸了，还是你先谈谈？”高群坐回到长条凳上，端起茶缸喝了几口水，看着宋子铭说：“首礼同志初步思考、设想的这个方案，我认为很大胆、很全面，符合逻辑、可行！”宋子铭点点头，表示赞同。高群再喝口水，接着说：“关键是抓到一个了解程子仨老婆住址的舌头，程子这个人相当狡猾，除了他的几个贴身心腹外，可能就是五肼归程当铺的二掌柜知道他仨老婆的住处，这是首礼同志分析的。”宋子铭插话道：“那就根据首礼同志的建议，抓五肼这个归程当铺的二掌柜，再说程子的贴身心腹人多又行踪不定的，也不好抓，所以，抓二掌柜最合适，只是派谁去最合适。”高群笑了笑说：“当然金翠玉去最合适，这个二掌柜和程子在豹伏寨是把兄弟，一定也和翠玉、崔胜等熟识。”宋子铭笑道：“啊噢！他们都是豹伏寨的人，翠玉同志的武功这样厉害，想必那个二掌柜的功夫也不差，翠玉自己去是不行的，我看起码要仨人以上。”“呵呵！老宋同志，咱们把抓二掌柜的任务交给翠玉就行了，她会有人帮的。以我看，咱们实施全歼程子的协同队时，要三方合作才是。”高群又笑了笑说。宋子铭说：“刚咱们武工队的力量对付程子的协同队是有些单薄，我知道那两方应该是八路军崔胜部和豹伏寨金明珠的游击队。”“呵呵，正是，知我者老宋也！这个程子和崔胜、金明珠和翠玉，也许还有那个二掌柜，早先在豹伏寨都是坐交椅的人，程子反叛把崔胜他们赶下山寨，后来，咱们武工队协助崔胜和金明珠夺回山寨，把程子赶进了日本人的怀里当了大汉奸，为非作歹！崔胜和金明珠早就想收拾程子了，只是没逮着机会，这一回不正是个好机会！保证和崔胜、金明珠两口子一说就成、一拍即合！”高群说完，宋子铭打趣地说：“那是当然！你高群和崔胜、金明珠都是亲戚嘛。高群同志，咱们可说好了，等翠玉同志抓来舌头，歼灭程子的作战方案定下来，跑腿联络崔胜、金明珠的事算我老宋的，啊！”高群点点头，说：“那好，给你个结识一下当年山寨匪首的机会！”
金翠玉领受了任务，她跟孙文菊嘀咕耳语交流了一番，接着相拥告别之后，便整装出发直接奔豹伏寨而去。时令初冬，满山遍野荒蛮萧条，但凡能果腹充饥的瓜果、野菜、树叶早已被饥民蚕食殆尽。这里是八百里沂蒙的腹地，一路山峦叠嶂、沟壑纵横。她身形矫捷，健步如飞，不用两个时辰，便登上了豹伏寨。孙文菊见过五肼归程当铺的二掌柜：叼着烟斗，开腔便露出两颗大黄牙，走路一步两晃悠。她根据孙文菊的描述也跟她明妈这么一比划，金明珠未加思索地说：“这个人一定是黄板牙，程子的把兄弟，也就会踢两腿三脚猫、轮几下皮捶而已，不难对付。”金明珠又叫来她的得力干将洪春，仨人简单地碰头一合计，又乔装打扮一番，就赶了一辆马车下山而去。
由于深入敌占区，时时处处必须小心行事，绝不可马虎大意。洪春一副车把式打扮，摇鞭赶着马车；金明珠打扮的偏老相，金翠玉显少相，打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母女或是婆媳二人。一车三人行至符家庄村北，天刚擦黑，金翠玉年青视力好，虽然马车颠簸的厉害，但不影响她目视百步开外的范围。她明明看见前面路边的土地庙旁有个人影，站起来后又倒了下去；待行至跟前，她就喊停住马车跳下去，跑至庙前定睛一看，果然是一位白发披肩的老人卷曲在地上，还发出些低微的呻吟。她便蹲下身子扶正老人的头，理顺他脸上的乱发，接过洪春递过来的水壶给他喝了几口水，老人有了些力气抬起头来，她问道：“老伯，怎么您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里？您是哪里人？”白发老人指了指前面的村子悲呛地回答：“姑娘，老朽就是这个村的。”她又问：“老伯，那您怎么不回家？我送您回家行吗？”白发老人既气愤又无奈地说：“家还被那个畜牲、大汉奸姓程的霸占着，无处可去啊！”“哪个姓程的？老伯。”“这个姓程的就是去年开春时从山上逃来的十几个土匪的头子，落脚到这里想抢劫我的宅院，结果我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小妾勾引他，俩人狼狈为奸霸占了我的宅院，搞得我家破人亡，后来这个姓程的被大汉奸王得善收买投靠了日本人……”听到这儿，金翠玉赶忙说：“老伯，我知道了，您是不是逃难到了孙家小埠被我爷爷和膏药老五收留的高先生？”“姑娘，老朽正是高先生，而你是？”金翠玉赶忙回答道：“高先生，小女叫金翠玉，是孙修德老人的干孙女！”他就点点头说：“啊噢，我听说过！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就这样巧，在这儿碰上你们？”她凑近高先生说：“高先生，我们就是准备去五肼打探大汉奸程子的下落，准备收拾他，为您老和被他坑害的乡亲们报仇！”高先生拿过水壶又喝了几口水后，像是很有把握地说：“姑娘，你们不用去五肼，就在这里等他，昨晚他来过，再到后日晚上他准来！”听此，金翠玉心里一喜，而金明珠倒是一惊。她娘俩对了下目光，金明珠不解地问：“程子怎么来这里住？在这里还有家？”金翠玉说：“明妈，刚才您没听到程子霸占了这位高先生的家？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空闲时我再慢慢告诉您。”说完，金翠玉转向高先生又问了些情况后，便转身过来对金明珠说道：“明妈，我寻思咱们不用去五肼逮黄板牙了，带上高先生，咱们直接回马儿站去，一切就大功告成，只待设计歼灭程子和协同队了！”金明珠看着金翠玉胸有成竹的样子，脆快地说：“好！听闺女的，闺女怎么说，当娘的怎么办就是。”猛然间听了明妈的这些话，金翠玉动情的叫了一声“娘！”同时，抱住她明妈的肩头，抽泣着又兴奋地说：“娘，这可是您让我叫的！”金明珠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闺女，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闺女，咱们赶紧上车赶路吧。”说完，吩咐洪春拉起高先生扶上车，一车四人便掉转马头，寻着向东的路口一路而去。
这天傍晚，在纸坊以东特高科协同队的驻地，孙首礼简单的吃了晚饭，便有意打着饱嘎跑步到营房后面的河堤上锻炼，一番伸拳踢腿后，再来几串筋斗后空翻，便到了北边的小石桥上，他吸气吐纳后收起马步，便按惯例下到小石桥侧旁小解。他一手撒尿，一手便伸向一段石缝，看是否能摸到纸条。他没想到这次的情报会来的这样快，他摸出纸条展开快速看完后，将纸条揉进嘴里咽下去，也正好解完手，便提起裤系着腰带回到营房。他进大门之后，正见程队长和两个随从坐进马车里，程队长跟他笑了笑，他也以微笑回礼。目送程队长的马车出门后，他立马回屋反复默念了几遍情报的内容：明晚十时（公历十一月十一日十时）在符家庄高宅缉拿程，礼率所部得求救信号立刻驰援，至纪家台北二里峡谷处遭伏击，切记！
这会儿来说，就是昨日晚（公历十一月九日晚），金翠玉和她娘金明珠及洪春，驱车奔五井途中巧遇高先生，随即转途直奔马儿站以东武工队的驻地；这一车四人到达那个山旮旯的小山村时，已是凌晨三点时分。高群刚睡下不久，朦胧中他听到金翠玉的叫门声，还以为是在做梦，但喊声持续不断，他才意识到真是翠玉回来了。他边穿衣下床边纳闷：翠玉还真是神了，这一天一夜还不到，就抓回舌头来啦！从马儿站到豹伏寨到五肼再回到马站，这一圈下来少说四百里！他想：这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出了意外，还没有去……但，待他开了门，岗哨领着两男两女进屋，着实令他惊讶万分！他拽过金翠玉小声问道：“到底哪个是舌头二掌柜？”金翠玉愰了他一下说：“先让客人们坐下倒水喝，你丈母娘也来了，没看见？”他未及开口，倒是金明珠说道：“闺女婿关心的是舌头，可惜舌头没抓到，请来了一位高先生。”高群忙说：“岳母快请坐，这回没抓到，下次再去，谅他也跑不了。这位老人和这同志都请坐！”室内灯光昏暗，但看出每个人都倦容满面。金翠玉郑重地说：“老高，事发突然又军情紧急，诚然大家都疲倦不堪，但为了抓住战机，我建议立刻通知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研究部署歼灭程子协同队的作战方案。”军人风格就是果断！高群两拳一碰，喊道：“好！各位稍歇，我这就去喊人。”说完，就出门溶入到夜色里。
这是两间透风撒气的陈旧农舍。尽管寒风见缝就钻进屋来，但自然的冷气凉不透与会人员的战斗热情！参加会议的是小队长以上的各级干部。正式开会前，高群和宋子铭、金翠玉，叫着高先生到别的屋里，又进一步了解落实了一些情况，然后才回来正式开会。高先生不愧是文化名医，他首先介绍程子的情况，发言简洁有序，说到点子上，他说：“这个该杀的程子，这会儿说就是明天晚上一定会到我的宅院里住宿过夜，因为明日是我原来的小妾、现在程子的大老婆的生日，他肯定来！另外，刚才我在马车上听翠玉姑娘说，你们还要找回一对翡翠鹁鸽，我知道程子搜刮来的古董宝贝一定是藏在我家后山坡上那个山洞里。”高群接过话头也不啰嗦，他说：“现在目标、时间、地点都明确了……”他看了看宋子铭，象是征求一下意见，宋子铭向他点了下头，意为肯定加支持的意思。高群便收回目光看着大家，斩钉截铁的讲道：“现在下达作战命令：一，由宋子铭同志会后出发，去联系八路军崔胜部，争取一个排以上的兵力，明晚八点后在符家庄以北的有力地形设伏，具体地点会后再定；这一路还请豹伏寨抗日游击队金明珠队长率队配合；在此设伏意在歼灭孙首礼同志蒙骗出来去营救程子的所有协同队员。二，由金翠玉带领一个小队，明日晚八点到达符家庄包围高宅，缉拿程子及随从，尽可能俘虏，如遇顽抗可击毙，行动人员要保护好高家宅院的设施；得手之后，去山洞起获所有古董宝贝，主要是那对翡翠鹁鸽确保完好无损。三，孙文庆、孙文菊带一个小队于明日晚间潜入五肼，抓捕归程当铺的二掌柜和李伙计，如遇顽抗可击毙。完毕，各路根据时间安排散会后立刻行动，不得有误！散会！”
这一回，中共骈邑县委及其领导下的武工队，经过周密策划部署，不惜以孙首礼诈降背负汉奸骂名为代价，一举铲除骈邑县日本宪兵队特高科协同队这块毒瘤。民众为之振奋、欢欣鼓舞的同时，特高科机关长山本早田却像一只暴怒的疯狗，气急败坏，扬言要展开疯狂地报复！
山本早田之所以怒不可遏，是因为他不仅折损了一个协同队，而更令他痛心疾首的是还阵亡了六名帝国勇士。那天夜里，在纸坊东协同队的驻地，孙首礼晚饭后就支开值班人员，自己亲自守在电话机旁，决定约定时间一到，首先给山本早田打电话以征得他的同意，才能说动拉出全体协同队员去营救程队长；另外，从纸坊到纪家台三十里地，要路过多处日本人的防区，只有打出山本早田的名号，才能顺利通过这些的防区。孙首礼早就琢磨好了说服山本早田的充足理由。他看时间已到，便果断的要通了山本早田的电话：“山本太君，本人，协同队副队长孙首礼向您报告紧急军情，就是程子队长的住所符家庄高家大院正遭受武工队的围攻，程子队长派人到五肼打来电话，请求救援！”电话那边不以为然的说：“一个程子队长的不值得的！程子队长的死了死了的，孙队副的正好接替的！”孙首礼加重语气道：“山本太君，您有所不知，武工队围攻程子队长是为了抢夺一件清朝皇帝的国宝。”“孙队副的，什么国宝的干活？”“山本太君，国宝是缅甸亲王进贡清朝皇帝的翡翠鹁鸽，价值连城！另外，程队长手里还有一份我带来的武工队名单和布防图。”“吆西！立即派兵的，协同队的全体的、另有六名皇军随同的，一定要拿来国宝的，拿不来的死了死了的！”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孙首礼便立马调兵遣将，五十多名协同队员、六名日本兵，骑三轮摩托、两轮电驴子的，还有骑自行车、骑马的，浩浩荡荡，一股脑地向三十里外的纪家台奔去。那里，八路军崔胜部两个排的兵力，还有豹伏寨抗日游击队三十个弟兄，正布好了罗网、挖好了坟墓，等着消灭、埋葬这群刽子手、汉奸走狗！
金翠玉带领一小队人马，提前到达符家庄高家大院。这时，程子还没有回来。金翠玉安排了两名队员到大院里，安抚住家里的女主人、仆佣等，又安排其他队员埋伏在院门的两侧，而她自己弹了弹衣裤的征尘，理了理满头秀发，站在黑漆大门的中间，转身过来说道：“今回老娘就在这儿等程子，有个几年不见面了，看他程子还认得不认得老娘！”说完，她昂首苍天，抱拳作揖，凄切地喊道：“金爷爷，您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看好了，您孙女今日要手刃叛贼，以解您心头之恨！另外，高家的怨魂屈鬼们，今日为你们伸怨报仇雪恨的时刻到了！……”也巧，这时一辆带棚马车轱辘、轱辘地驶过来，离大门还有十来步的样子，马车停住，一霎间两人鱼贯地跳下车，后面的人被俩人招呼着扶下来，大声大气地问道：“大门口站得人是谁呀？快过去看看！”那俩人还未及动步，“当、当、当”三声枪响，那三人便同时单腿跪地，仨人还没反应过来是啥事，又是三声枪响，仨人又是几乎同时双腿实实地跪下。夜色朦胧。那俩随从疼得“嗷嗷”直叫，程子强忍着疼痛，睁大眼睛想透过夜色，看看到底是哪方索命神圣，下手如此这般狠、准、辣！金翠玉这时慢慢转身过来，“呵呵、呵呵”笑着走到程子的跟前，其他队员也都站出来。程子早从那银铃般的笑声听出是金翠玉，他说：“翠玉妹子，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哥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大哥没想到这天来的这样快！妹子，动手吧！”金翠玉又“呵呵”笑了笑，说道：“程子，程队长，当叛贼、当汉奸，也终没改英雄本色，果然是条汉子！同志们，过来把这仨人架到河边去，一枪毙命！免得晦脏了高先生的药香门第！”队员们有些犹豫，金翠玉喊道：“同志们，这仨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咱们是为民除害！同志们，严把口风，就说这仨人负隅顽抗！”队员们齐声喊道：“好！严把口风！”便一哄而上，把程子仨人架去河边宣判了死刑。
解决了程子，高先生点起了三盏灯笼，带领金翠玉等人去那个山洞取回了六十件古董宝贝。金翠玉双手捧着两个翡翠鹁鸽，眼望北方，动情地说道：“二嫂，翡翠鹁鸽，妹妹给你找回来了！
针对国宝翡翠鹁鸽的去留归属问题，中共骈邑县委和武工队的主要领导以及省委特派员，对此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省委特派员宋子铭又给大家讲述了翡翠鹁鸽流出宫外的过程和他们家祖孙四代接力寻宝的艰辛。最后，他说：“翡翠鹁鸽是宫中国宝，是因为被盗才流入民间，可巧被孙文源的家属收藏保管了这么多年，并且完好如初，在这战乱动荡不定的年代里，能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这次不慎被汉奸盗去，所幸没落入日寇手中；这回骈邑县委、武工队在兄弟部队及友军的配合下，一举歼灭协同队并夺回国宝，是一次很大的胜利！在此，我谨代表省委表示祝贺和表彰！关于国宝翡翠鹁鸽，我个人的建议是暂由省委建档保存，包括同时起获的另外那些古董宝贝。”金翠玉举手反对，她说：“国宝、国宝，我的理解是，只要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不流出国门，无论在哪里在谁的手里，都还是国宝，我建议还是物归原主，交还尹秀娟二嫂保管最好。”高群站起来，来回渡了几步，有些深沉地说道：“现在战乱，国宝的收藏保管，主要是考虑安全问题，在民间容易被贼人惦记了去，这次尹秀娟二嫂失窃就是个教训，以我看还是暂由我们地方党组织保管为宜，等赶走了日本鬼子，国之安定了再交给国家，对像尹秀娟二嫂这样曾经的收藏人，等经济条件好了，给予一些合适的奖励！”孙首礼站起来说：“高队长的建议，我举双手赞成！那天夜里，我为了加重援救程子的砝码，便故意跟山本早田透漏了武工队围攻程子的住处，是为了夺国宝，这样，山本早田才同意派兵，并且还派去了六个日本兵。因此，这对国宝已经被日本人知晓，我们不得不有所防备。”宋子铭说：“首礼同志提供的这一情况很重要，日寇侵我中华，不但掠夺我丰富的资源，对我中华五千年沉淀的文化宝库也是虎视眈眈！因此，为防范日本人从中作梗，国宝也不宜长途转运，就按高队长所言，就地登记造册、秘密封存。”高群最后说：“等遇见尹秀娟二嫂说明情况，二嫂是明是非、懂道理的大仁大义之人，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