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德法关系与欧洲一体化既相生相助，又互为因果；欧洲经济一体化特别是其中的欧洲经济货币联盟（下称欧洲经货联盟）不但是“德法轴心”（Deutsch-Französische Achse）的先锋和重点政策领域，而且是德法合作的标志性成果。不过，两国在欧洲经货联盟中的联合领导作用却并非一成不变，特别是在欧盟面临多重挑战的情况下，“德法轴心”能否有效运行更值得关注。由此，本研究创新性地从德国视角出发，选取欧洲经货联盟中的德法联合领导力为研究对象，并尝试回答以下问题：德法在欧洲经货联盟中通过什么领导路径履行了哪些联合领导职能？两国联合领导的成效如何？领导力（Leadership）的成效缘何发生变化？

本书主体基于“领导力资源三要素”理论并借助投入（Input）—产出（Output）—成效（Outcome）的层次，提出了确保德法联合领导力有效性的两个条件：

Ⅰ.具备有效的联合领导力资源优势和明确的联合领导意愿；

Ⅱ.能够提供与被领导者需求相契合的双边方案或立场，以（部分）实现集体领导目标。

为验证上述条件的合理性，本研究通过比较分析、层次分析等方法，在第二章首先归纳了德法关系的特殊性，在第三章追溯了欧债危机前的欧洲经济一体化进程及其中的“德法轴心”作用，此后在第四章重点考察、评析了欧债危机以来德法在欧洲经货联盟核心领域的联合领导力。就此，第五章再次回归“领导力资源三要素”理论，以解释德法的联合领导力表现，并完成对有效性条件的验证。最后，本研究综合分析了德法联合领导的利弊，并对未来欧盟内的领导力格局与欧洲经货联盟予以展望。

本研究的理论创新体现在对领导力理论适用范围的扩充和对领导力有效性条件的完善。理论方面，将适用于单一对象的“领导力资源三要素”理论运用到双重国家行为体上的可操作性得益于德法关系的几重特殊性：（1）政府及民间合作的高度机制化；（2）象征性实践与规范的丰富性；（3）引领欧洲联合诉求的一致性。德法合作引领欧盟的意愿持续性由此得以保障，欧盟中的德法构成了历史与现实中的命运、利益与价值观共同体。条件方面，确保德法联合领导力的有效性除需满足基于“领导力资源三要素”理论所预测的条件Ⅰ和条件Ⅱ外，还需满足条件Ⅲ，即德法能确保欧盟内部团结，处理好欧盟内参与国与非参与国之间的关系。

本研究的观点创新及其他发现主要集中在德法联合领导力的成效、路径以及领导力表现的理论解释。

欧洲经货联盟在欧债危机的影响下得到进一步发展。而在欧洲经货联盟的核心领域，德法两国通过不同路径实践了成效各异的联合领导力。在欧债危机治理领域，德法通过达成《多维尔协议》等决策为危机救助的关键问题定调，并且提出联合倡议，主导了“欧元保护伞”机制以及欧元区峰会等新型会晤机制，但两国对于救助希腊问题的龃龉，为欧洲中央银行（Europäische Zentralbank，EZB，简称欧洲央行）等其他行为体发挥领导作用提供了机会。在财政一体化领域，两国通过组建国家意愿联盟，促成政府间协议与条约的达成并以此实现德式财政纪律的欧洲化；双方在设立欧元区预算问题上互有妥协，并与他国就改革欧洲稳定机制取得战略共识；德法主张征收统一的金融交易税和数字税，并先行实践双边企业税趋同化改革。但欧盟成员国核心利益关切的差别使财政联盟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而法国违反《财政契约》却未受罚的先例更损害了两国联合领导的公信力。在银行业联盟领域，两国就单一监管机制最终达成“德国内核”的妥协，《梅泽贝格声明》也使单一清算机制的后续工作得以就位，而欧洲存款保险计划却因以两国分歧为代表的欧盟内不同立场而鲜有进展。最后，德法通过率先开展双边和多边合作引领欧盟在前沿技术和新兴产业领域的发展，并参与影响欧盟的战略与议程设定。

就领导模式而言，德法在欧债危机和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主要实践了务实性的交易型领导。在疫情暴发前的欧洲经货联盟改革进程中，鉴于国家间利益差异化和双边协商实力的弱化，两国的愿景性领导更易被接受；但自疫情暴发以来，财政联盟在“德法轴心”的交易型领导力中取得了一定突破。总体来看，以交易型领导为主，变革型领导为辅的领导模式更为有效，而德法在欧洲经贸联盟中的领导角色呈现互补性，法国多为变革的主要倡导者，德国多为变革的定音者，双方之间领导力资源的失衡决定了德国在“德法轴心”中的主导作用。

促进欧元区稳定和繁荣发展的共同使命，使德法在欧盟经济治理中的异见减弱。具体而言，两国在危机治理以及促进前沿技术发展方面存在较多共同目标，但在财政一体化、银行业联盟及欧元区改革方面存在明显的设想差异，在调和欧盟成员国彼此分歧上也多有失职。“德法轴心”在欧洲经货联盟中的联合领导力表现主要源自联合领导力资源优势的变化、双边领导力资源格局的调整、领导者实践和多重危机等因素的共同作用。危机时期的德法联合领导力更为有效，而在后危机时期，德法“主轴心”的有效运转更需要其他国家集团“次轴心”的配合与欧盟机构的助力。德法联合领导力的象征意义固然突出，其重要性更毋庸置疑，在欧盟和欧元区都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