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日久见人心

林榆三兄妹忙去书房叫上杨柏，跟着谷雨去见杨夫人。

“为何又把我叫出来？还差一点儿就画好了，不能再等等么。”

杨柏小声嘟囔着，却还是乖乖跟在林榆身边。

榆哥儿安抚表弟两句，见谷雨却是领着兄妹四人往表哥杨桦的院子走去，又想到谷雨方才说的“喜事”，心下有数了。

到了杨桦的院子，李母并杨、姜夫人俱在，屋内众人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独姜夫人脸上淡淡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榆眼神闪烁一下，向长辈们行过礼，方才笑道：“太太让我们兄妹过来，可是有甚好消息不成？”

李母招呼孙辈们上前，笑道：“可不是好消息？你们嫂子有了身子，马上咱们长信侯府的第四代就要来了。”

果然是这样，榆哥儿心下了然，只是嫂子突然昏倒，不知有无大碍。

且舅母脸色不佳，却不知是何缘故，只是不好轻易相问。

不待众人开口，只听李母笑道：“姜姐儿，如今你儿媳妇有了身子，少不得要你劳碌些。”

要知道，大夫方才可是说，小李氏突然昏倒，却是因着忧思过重，一时不查，才晕了过去。

杨桦当时脸上就有些不好，可是对上姜夫人的眼神，却又不敢出言相问。

林母、杨夫人因着小李氏有孕的消息开怀不已，俱是没注意到杨桦脸上的神色。

而姜夫人自来心思细腻，却是瞧见了的，儿子觉得自个儿暗地里磋磨媳妇，却又不敢为媳妇出头，说实话，姜夫人心里的确是不太好受。

一方面觉着儿子没出息，自个儿妻子受了委屈不敢挺身而出。

另一方面，却是儿子妄下定论，只听了大夫的一番话，便觉着是母亲苛待了媳妇，连自己亲娘的为人都不信任。

故而就算知晓了这个好消息，姜夫人心下也有些不痛快，只是忍着不肯发作。

只婆母这般开口，姜夫人少不得打起精神，勉强笑道：

“老太太这样说，可是叫媳妇无地自容了，桦哥儿媳妇有孕，我自是不能让她多操劳的，少不得多担待些。”

“可是嫂子这里，有何不妥？”林榆斟酌开口道。

若非如此，姜夫人如何这般神色？实在不像是儿媳有了喜信的模样。

杨夫人却是没发觉嫂子的异样，惊讶道：“榆哥儿这么这样说？大夫不过说你嫂子操劳了些，静养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

李母毕竟经历多些，方才不过是心下欢喜，故而没太注意姜夫人的神色，如今一瞧，却是品出了几分异样来。

这姜姐儿，脸上连个笑影都没有，实在不像是欢喜的模样，心下忖度一番，倒是有些明了。

招呼众人道：“咱们也回罢，去老婆子的院子坐坐，不在这里讨嫌了，且让桦哥儿他们自个儿乐呵乐呵。”

林榆这才发觉不对，桦表哥人呢？祖母、母亲、姑妈俱在，他倒是跑没影儿了？

便是担心嫂子，也不该让长辈们独自在此，连盘点心都没上，这茶，估摸着还是小丫鬟们看着上的。

要知道，长辈们连饭都没用完，便赶了过来，而表哥不说陪着，连吩咐小丫鬟上些点心都没想到。

桦表哥这般做法，实在让人心寒，林榆心下，不禁对表哥有些不满。

榆哥儿压下心中的气，笑着接口道：“那我们可要去尝尝老祖宗的好茶了，老祖宗不要小气才是。”

“你们几个能喝了多少去？”李母笑笑，说罢率先走出去。

众人连忙跟上，黛玉自来心思细腻，也瞧出了几分不寻常，行至姜夫人身边，挽了姜夫人的手。

杨夫人见了，打趣道：“哎呀！这下可真是你的闺女儿了，我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呢？”

姜夫人正因着玉儿的举动而心下妥帖些，有了些精神，向杨柏笑道：“柏哥儿，还不去扶着你姑妈？她正酸着呢！”

榆哥儿跟在后面，向霜降嘱咐几句，霜降领命去了。

一行人来到老太太的院子，小丫鬟们奉上香茗。

众人品了回茶，李母方才不急不缓地道：“我今个儿说的恶婆婆的典故，不知你们还记得么？”

榆哥儿虽不知老太太要说什么，却是明白，这个典故与舅母和嫂子之间的心结，怕是有些关系的。

遂接口道：“老祖宗只说了一半，我可是一直记挂着呢，这一回，可不得说完才是？”

杨夫人笑骂一句：“没出息！”

姜夫人也是知道，老太太一直惦记着这么个故事，怕是有些深意的，笑道：

“老太太可别再卖关子了，咱们都等着听呢。”

李母慢慢开口道：“这桦哥儿媳妇，这般惧怕姜姐儿，不是没有缘故的。”

“能有什么缘故？嫂子可是从不曾苛待她，反而处处为她着想。”

杨夫人听不得这个，不管这桦哥儿媳妇，当初为何惧怕嫂子，可这两年下来，便是块石头都捂热了，哪里有她这般作态的？

“你这个脾气啊！且听我说完才是。”李母无奈笑笑，接着说道：

“你们也知道桦哥儿媳妇，和我不是一脉。我那个嫂子，也就是桦哥儿媳妇她祖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孙媳妇她家太太，不知受了她多少磋磨。也是因着这些个，桦哥儿媳妇才这样害怕姜姐儿。”

众人听了，皆是有些沉默，只因着见多了祖母对母亲的折磨，才惧怕婆母的么？

黛玉不解道：“那嫂子她娘家太太，今个儿也该是也有媳妇的了，若是李家伯母对儿媳好些，嫂子也会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像她祖母一般的。”

李母赞了黛玉一句，叹息道：“还是玉儿想的明白。只我那个娘家侄媳妇，她却是想不通的，她婆婆怎么磋磨她，待她自个儿有了儿媳，却又转身磋磨起媳妇了。”

怪不得！这般说来，倒是说的通了，不说嫂子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便是普通人见了这般，怕也是有阴影的。

林榆想了一回，问道：“既然他们家这般作态，老太太怎么为桦表哥定了嫂子？”

嫂子原是老太太看上了，荐给儿子儿媳的，这事小辈们也是知晓的。

李母笑笑：“你们不知道，这桦哥儿媳妇却是个好的，她母亲磋磨嫂子，她还帮着劝解，四下里调停。我也是细细考量妥当了，方才定下的。”

也是，这两年来，桦大奶奶除了怕些姜夫人，其他方面，俱是没话说的。

姜夫人听了这些个，心绪翻涌，却也是想通了，见众人看着自己，笑道：

“既然知道这些，我自是不会再计较了，日久见人心罢了，桦哥儿媳妇总会知道的。”

却是没料到，窗外的站着的人，听着这话，捂着嘴巴，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霜降正好带着两个小丫鬟，拎着一个食盒过来，远远瞧见了，以为是个挨了训的小丫鬟，让身后的小丫鬟带了食盒进去。

独自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