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如其来
距离巷道不足五百步的一处楼阁中，身穿白色长袍的黑发男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看来，你找的这柄刀挺锋利的啊。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若是‘黑铠’，他根本就没有靠近吕震的机会吧？只是不知那着黑衣的又是何人。”
“的确如此，苏缙云很强，也是枚听话的棋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在白衣男子身后，头戴斗笠的黑衣人轻声回答。
“此刀恐怕已废，接下来兄台可有新的计划？”
“不，此刀依旧锋利。”黑衣男子仰起头来，从窗外探进来的微光隐约照亮了他的面容。
那张如寒冰般不带任何感情的脸棱角分明，精致的五官如温润玉石经过精雕细刻一般，即使一动不动也透露出世家贵族才有的典雅之气。
唯独他的双眸冰冷如霜让人不由得忌惮三分。
见白衣男子面露困惑，他接着说：“实不相瞒，我曾亲眼目睹他多次深陷重围，也不止一次认为此人必死无疑，然而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想必这回也是如此。”
白袍男子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坐回黑衣男子跟前，拾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液体饮尽。
好长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灯火照在他们长袍的刺绣上，藤蔓与长剑缠绕在一起，似乎是某种宿命的结果。
他们在等待某个信号传来，信号一达便如弦上之箭咆哮而出，然而寂静黑夜里唯有风声不时响动，门窗摇曳吱呀作响，他们苦苦等待的信号就隐藏在无尽黑夜里。
一壶酒很快见底，白袍男子抵不过浓浓睡意就势趴在木桌上沉沉睡去，戴斗笠的男人也放下了酒杯，稳了稳斗笠无声无息地往楼下走去。
刚下一步台阶，一只拳头猛然从他身后砸过来，男人发觉了装睡之人的袭击，立马单手撑住栏杆原地翻身，借助下坠之力重重地踢出一脚。
袭击的白衣人也有所防备，双手挡在胸前防御了他的一脚。
“堂主，组织有令不允许你再插手朱允炆的事。”
白衣男人站稳脚跟，从背后摸出一把两尺长的匕首，匕首上同样雕刻了藤蔓与长剑的图案。
“原以为今夜是你我二人把酒言欢的日子，不曾想你却是带着命令来的。”堂主也不含糊，甩甩手将宽大衣袖绕在手腕上，作势迎战。
“你我乃是江湖中人，本不可插手朝堂之事，别再执迷不悟了，堂主，随我回山堂吧。”白衣人还想劝诫。
“无需多言，今夜若你能胜我，我便随你回去。”
堂主绷紧的双腿一动，身体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
白衣人横起匕首挡在胸前，只管防御。
他不想伤了对方性命，因而畏手畏脚。
堂主竖起的双指点在他的匕首上，手指若钢铁那般坚硬，只听得一阵“铛铛铛”的响动。
他的身影忽左忽右令人躲闪不及，白衣人连连后退，手中匕首很快裂成碎片，本欲反攻，却被堂主横扫过来的腿踢中腹部。
他忍痛站起来。两根手指按在他喉咙上，令他不敢动弹。
堂主面对白衣人，淡淡笑道：“长青，你回去后代我转告宗主，就说自会有人代我回山堂，很多事他会做得比我更出色。”
白衣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一拳击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堂主把他扶到床上，稳了稳斗笠，再次快步下楼。
这一夜，对他和苏缙云来说都显得太过漫长。
他没有告诉熟睡之人，即便苏缙云必死无疑他也要从阎罗手中将之救下。
对于现在的大明而言、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苏缙云实在是太重要了。
护卫用的毒箭是皇宫独造的，毒性发作的时间大概是半刻钟，他掐准了时间，料想此刻苏缙云全身麻木走不了多远。
花街巷道众多，那群愚蠢的士兵只会挨家挨户地搜，没一两个时辰他们是搜不完这片房屋的，因而他得以不慌不忙地朝苏缙云逃奔的方向走去。
黑衣男人绕开吵吵嚷嚷的护卫。
苏缙云受了伤血流不止，他循着地上模糊的血迹跳过好几道高墙，终于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发现了昏迷的刺客。
这是一处极其寒酸的小院，除了院前一棵将死不活的枇杷树外便是三间低矮的房屋，房顶上长了高高的杂草，这院子似乎许久未曾清理了。
一股臭味在院落里弥漫开来，男子不由得皱下眉头。
苏缙云附近的地上有几只断箭，或许是他意识尚存时拔出来的，此外还有一滩不断扩大的黑色血水。
男人掏出早就备好的宫廷御制金疮药，三两下扯去苏缙云的衣裳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他颇为细心地用衣服撕成布条给苏缙云包扎，血水才好歹被止住。
在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身后隐约传来了护卫们的叫喊。
男人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当下便做出判断：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成年人逃命，那无异于自送虎口。
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苏缙云安置下来，这座破败的院落承载了苏缙云生存的最后希望。
他扛起苏缙云以最快速度走到最大的一间房前，举起手猛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毫无反应。男人再次敲门，同时压低了声音喊道：“有人吗？给我开个门。”
“谁呀？大半夜的来干嘛？”屋内发出一声不满的粗吼，男人心里的巨石随即落地。
不一会儿，一个只穿着裤子的中年男人满脸不高兴地打开门，在推开门的下一刻他便看到苏缙云身上的血，紧接着张开嘴准备喊叫。
在他即将发出喊声的那一刻黑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再猛地一推，三人全都退回屋内。
中年男人惊恐不已，没想到夜半三更里会有两个怪人造访，而且戴着斗笠的人全身充满杀气，说不定他肩上的男人就是他杀的。
想到这里他瞪大的双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畏惧。
另一边，黑衣男人从斗笠下观察跟前长相平凡、身体枯瘦如柴的花街男人，同时在心里组织语言。
他终于想好了计谋，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或许这是眼下能够采取的唯一有效办法，惟其如此才能救得了苏缙云。
“听着，如果你敢发出叫声，我就杀了你。”黑衣人将苏缙云放到地上后朝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威胁道。
中年男人点头如捣蒜，他不敢说话，没有对方命令绝不敢擅自行动。
不会一会儿，戴斗笠的黑衣人又开口了。
“我是朝廷命官，这位是我聘请的刺客，他任务失败不幸身负重伤，眼下正被通缉，路过此地想要借你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你应该不会意见吧？”黑衣男人拉过一把破旧的椅子坐下，朝惊恐不已的中年人居高临下地询问道。
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命令更准确些。
窝藏通缉犯？那可是死罪啊！中年男人一下子懵了，脸上的惊恐之色被绝望所替代，他怎么都没想到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祸事。
他瞥一眼伤势严重的苏缙云，心里想着这人可能活不成了，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成了死尸，再抬头看一眼黑衣人，隔着那顶斗笠他似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求生的本能让他双膝跪地，趴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大爷饶命啊，小的家中就这么大点地儿，您让我把他藏哪儿啊？如果被人发现小的铁定人头不保，我一死儿子没人照顾，他这么小上街连块馒头都讨不到，青阳已经没娘了，够可怜的了，还望大爷网开一面，放小的一条生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