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一不可负卿卿(12)
轮船嗡嗡声响,轮船上的人都抱紧提箱,规规矩矩坐在自己位置上,而去厕所的林穷水还没有回来。江远埋头,攥紧了手,掌心印出月牙的红痕。
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过叫我信的。
旋桨划开水面,潺潺流水声响起,轮船移开岸边。江远终于不再相信,一双眸子血红,疯似的扒开属于林穷水的提箱,哪怕手被拉链划出道口子,也无所察觉。灰色皮箱里是一堆美金,面额巨大,根本不是林穷水的衣物,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国。
江远奔到甲板上,拉着栏绳就想往下跳。江莺从背后把他拉下来,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怒目圆睁呵斥:“疯了吗,汪洋大海你说跳就跳!”
“她说过会回来的,她说过的。”说过的事怎能不作数呢?江远失神,未见泪痕,眼尾先被晕红。远远的江面倒影着上海倒影,那有滚滚的黑烟,和终年累月不见的人。
......
沈府灯光寥落,光影染黄书房一角,寂静而不平静的黑夜里,林穷水毫不意外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警告,反派黑化值五十。】
反派第一次黑化值上身得这么快,林穷水幽幽叹气:【至于吗,不就骗了他一次......】
系统小心翼翼问:【小姐姐,你要放弃这个世界拯救反派的任务了吗?】
【不然呢。乱世纷争,或许我会死,或许江远会死,还不如早早送出国,给他一世安稳。将来国定家平,他回到国内,触景生情,想到我的养育之恩,说不定给我施舍点攻略值。】
【……】系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宁匆匆从外面回来,身上裹夹了一身水雾,彼时上海下起蒙蒙细雨,冲洗白日的硝烟灰尘,她身上的水迹就是这么来的。
书房亮着盏细灯,江宁直接推开门,看见桌旁整理账单的林穷水。中/国硝烟四起,上海风雨飘摇,有权有钱的人早跑了,只有沈山河还留在上海。
“山河姐,你不走?”江宁仍叫沈山河山河姐。
上次大吵一架后,江宁就不太回沈府,也甚少叫林穷水山河姐,偶然听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反应过来的林穷水搁下笔,在一盏灯的昏黄光线看她,抬眉一笑,反问:“怎么,允许你护着家国,不允许我?难不成这种血气事,还看人?”
……
五年后。
“沈医师,有伤员!”
炮火纷飞的背景下,沈府伫立未倒,四周一支军队把守,有灰头土脸的人对里面喊道。
林穷水剪了利落短发,换了军装,齐碎的刘海下一双黑眸,干净澄澈,多了分灵动。
林穷水脖子上挂着听诊器,闻言她双眉一挑,语气重起来,几乎是吼:“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抬进来啊!”
立马有几个士兵抬着伤员进来,被炸断了右腿,捂着断口不吭声,唇上是他强忍痛苦咬出的血痕。
“只有腿伤?没有其他伤?”林穷水一面把人送上空出来的病床,一面向帘子隔住的里面招呼,“准备消毒包扎!”
“哎哎哎,山河姐,枪伤!枪伤!肩膀上有枪伤!”
林穷水依言看向伤/兵肩膀,洞大的血娄子横在眼前,心顿时一紧,加快速度把人推进去。
干净如雪的白色帘子再次放下,隔住里外人的视线,只听见林穷水冰冷、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酒精!”
“手术刀!”
“按住他!”
三声落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伤员憋不住的痛哼声。帘子外的士兵面面相觑,诧异在眼中流转,忍不住小声嘀咕。
“他娘的,这也太狠了吧,多能忍的人在沈医师手下,都能痛成狗,大叫出声。要我说……”
“咳咳!”有士/兵咳嗽出声。
“你咳个屁啊,要我说……”
“要你说什么?”
冷不防插进一道女音,士兵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她话道:“要我说,这沈医师简直是军医一铁花啊!”
话落,一身军装的士/兵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熟悉,转过身,果不其然是江宁,那摄人的目光让士/兵恨不得把头缩在地里去。
战事稍歇,这群战场上拼杀的军才有机会八卦,还一八卦就被参谋员听见,而谁不知道,参谋员和沈医师最为要好。
“很闲是不是?”江宁扯下军帽,挨个敲在这群兵手臂,“都给我提着枪练靶子去!”
林穷水刚好取出子弹为伤员包扎好,掀开帘子走出来,就见江宁“嚣张跋扈”和一群小兵灰溜溜离开的场景。不由一笑,揉了揉带着血迹且泛酸的手指,笑道:“神气了,我的参谋员。”
“山河姐。”江宁上前缠住她手臂,“你又笑我。”
林穷水为江宁的娇憨样无奈一笑,在沈府中矮头小凳坐下来,养息凝神。
如今的沈府大不一样,昔日繁华的装饰尽数拆去,腾出不少空旷地,而空旷地上方的房梁上钉上钉子,白帘子一挂,就成了简陋但独立的病房。
沈山河也从上海有名头的女商人,摇身一变成了医生,个中辛苦努力,不予外人评说。
“对了山河姐,组织秘密护送‘人形宝藏’到上海来。你在沈府腾间房给人住。”
能在这个时代被认为“人形宝藏”,无一例外是几种人,一是能造枪造炮的,二是携带巨大知识储库的,三是外国派来战术支援的。
后者是怜悯,强国对弱国的怜悯,隔岸观火的对水中火热的怜悯。
而前者,是国之曙光。
想了想,林穷水慢悠悠道:“除了左右廊道两间房,随便住。”
左右廊道的两间房,是江莺江远曾住的,五年来没人动过。江宁呼吸一滞,看向林穷水,像怕触及什么伤心事,小心询问:“你想他们吗?”
想吗?好像江宁不提,生活就从来没有这两个人,但若提起,回忆密密匝匝涌上来,叫人承受不住。
“有人医生在吗?沈先生,沈先生受伤了!”
“我来!”林穷水从矮凳上站起,蹭蹭走到外面去接伤员,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