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侠之武当宋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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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七侠下山

太阳落下,新月升起。

紫霄宫从百日的喧闹中解脱出来,一片飘零的树叶,穿堂过户。飘过挂着温馨的灯笼屋檐,飘过月光洗过的通幽小路,飘过白天人声如沸的真武大殿,飘过张无忌酣睡的床头。落在宋少爷的肩头,仿佛一声喃呢。

挽着念慈的手,迈过高高的门坎,好像就要迈过这惹人疲乏的一天。相视一笑,念慈娇羞的美,在宋少爷的眼眸中百转千回。

屋内一缕檀香袅袅升起,几盏烛火恍惚,划分光影浓淡。殷梨亭神情失落的坐在一角,尽管百般挽留峨眉派拒绝了在紫霄宫小住几日的挽留。在夕阳西下之中,挥手作别的殷梨亭,满眼尽是纪晓芙欲言又止的影子。那时候他哀伤的像一朵积雨云。

房间正中,宋远桥和俞莲舟面色深沉无语。张松溪则轻轻的踱着步,看见宋少爷进来,“客人都送走了?”

宋少爷点了点头,各路江湖群豪这顿酒宴吃的可不容易,在少林派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宿武当山了。也就是只有洪七公和陆冠英留了下来,还在前厅陪着三爷说话。

“唉!”伴随着一声长叹从里屋传来,门扉艰难的撕开,走出一个身影。那身儒衫虽白,裹不住张翠山的颓然与无助。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哭泣的是殷素素,通红双眼显然已经哭过不止一次了。

哎呦,叱咤江湖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此时委屈的好像个中年怨妇,为什么我要说好像呢?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此刻苦闷的好像个窝囊废,为什么我又要说好像呢?这就是中年人的婚姻危机吗?

张松溪迎上去想要说点什么调节气氛,却被张翠山无力的摆了摆手回绝了。显然,张翠山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憔悴写在他的脸上,只差一只烟。

这一幕落在宋少爷的眼底,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张翠山和殷素素的爱情故事嘛,既不浪漫也不美好。本来就是女王大人殷素素一眼相中小帅哥张翠山,然后层层下套各种心机,过程虽然曲折,但结果终于把张翠山这个自作聪明的愚蠢男人给套牢的故事。

然而人到中年,江河日下,孩子也倒上学的年龄了。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会给你日渐僵硬的老腰来上这么一下,就那么一下下,生活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宋少爷轻轻扯了扯念慈的衣袖,念慈得到信号,便径直走过去搀扶住殷素素。殷素素两眼哭得红肿,伤心的腿都软了,被着一搀顺势就伏在念慈怀里低声呜咽起来,而念慈则在她耳边小声的劝慰着。

“翠山……”宋远桥作为在场中人生阅历最丰富,看得出来张翠山此时是真的什么劝解的话也听不进去。但是总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他开口了,起码要试试。

“大哥,不必说了。”张翠山闭上了眼,心中满是苦涩,“唉。”

唉,套用一句常敬之老师傅的话,“不是这么劝哒!”

就在宋远桥分散了张翠山注意力的瞬间。殷素素忽然她抬起头来,投给宋少爷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宋少爷微微耸肩,眼神清澈。殷素素轻咬着嘴唇略作犹豫,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的点了点头。

成了,宋少爷施施然走到张翠山面前,抱拳躬身,还没开口。

张翠山就摆了摆手。

“五叔,今天下山的各路英雄豪杰,只是让咱们用办喜事给搪塞过去了,其实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弄不好明天就卷土重来。”宋少爷只字不提任何劝慰的话,反而又谈起武当派的外部危机。

“呃。”张翠山举着的手僵在空中,他铮铮的盯着眼前这个臭小子,本来自己白天冲冠一怒,什么都想清楚了,什么都放下了,连儿子小无忌也都拜托给师父了。这条命便赔给三哥,赔给武当,赔给他生命中犯下的种种过错,该的。

可是,却被这臭小子拦住了,紧接着就听见小无忌那稚气而又志气的言辞,就听见儿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就听见他身中寒毒命在旦夕。张翠山的心都碎了,那横剑一怒谢天下的豪气荡然无存。

“这。”

“青书,可是想好了怎么办了?”张松溪接过话题来。

“请四叔指点。”宋少爷俏皮的冲四叔眨了眨眼睛。张松溪是什么级别的老江湖了,虽然还没完全猜到宋少爷要干嘛,但是反应是一流的快,两步走到张翠山身边,握住他的手,“要贫道来说,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他微微一笑,盯着宋少爷嘴巴。

“分而治之,七侠下山。”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卫四娘白衣飘然,款步走在山路上一级一级。身旁是拔地而起的古树,流水潺潺,兼有几声杜鹃啼鸣,心绪意外的平淡,回首武当,山门已不可见。苍然的松涛逆风卷起暗淡愁绪,在涌向深不可见的夜空时,骤然凝固成一种景观。思念是一种看不见的远。

从走出人声鼎沸的真武大殿时,卫四娘就开始感觉到一点点说不清的倦。本以为江湖远矣,永不相见。却不曾想,真武大殿,又逢君面。铜陵城外的小野湖畔,那间挂满白衣的小客栈,不觉间已经恍然。

一年多来,他还是那样狡猾——木月聿。果然,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是那么好看。

倦意随着走下武当的山路,一点点的袭来。在她的身边,西华子也打起来哈欠。昆仑派是今天来的最早的,昨晚天还没亮就上山了。只为赶在第一个抵达,彰显出昆仑派超然。代价就是昆仑弟子们要付出的比别人更多的。谁又能想今天却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西华子今天的心情还不错,身为逼宫武当派的急先锋,被莫声谷发现了身藏利器,而弄得特别难堪这件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了,他终究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何况这件事,也算是吹响了今天要求武当说出谢逊下落这件大事的号角,至于功败垂成。谁能想到北丐洪七公会站出来为武当说话呢,这怪不得他西华子,他已经把他自己做到了最好。

真要说今天有什么不愉快,也就是武当派上个厕所也太麻烦了。偏偏今天水又喝得多,导致后来正式开席的时候,都没啥胃口了。不过这点麻烦对自己来说也谈不上大麻烦,倒是让常敬之那个老家伙给大家增添了不少的欢乐。

再有就是起得太早了,折腾了一天,饭还没吃好。一趟下山的路走没完,感觉肚子又饿了。现在的西华子最渴望的,莫过于来上一碗凉州饧面,配上卤肘子肉。再美美的饮上一口冰糖红枣茯茶,就可以心满意足的睡上一觉了。不知道山脚下那间客栈,能不能满足自己的这个小小的愿望。

唉,可恨,这武当山山路都走了多久,好像还没个完似得。眼前的景致越来越单调。夜风如水般清凉吹来,又刺激着他,不能睡去。何等的难受。西华子又打了一个哈欠,跟着昆仑派的队伍晃晃悠悠。而昆仑派的一行则夹杂在,垂头丧气的几百号人中间,往山下走去,天色暗淡,群山再畔。走在半山之间,群山仿佛一只只黑色的巨兽蹲伏在四面八方,面无表情的围观着渺小的人类,蚁行在武当山漫长的山路上。忽然他们停了下来。

“西华。”何太冲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师尊。”西华子一机灵似乎精神了不少。连忙拱手领命,肥胖滚圆的身体,迎风而起。在昏暗的山路上,飘然而下,仙姿妖娆,尽显昆仑派的排面,几个起落便看到了,许多人围成一圈,堵住了向下的山路。

这还行,这些小门派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啧啧,看看他们今天在大殿上的那份德行啊。西华子刚要过去开口呵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袍女尼,带着两名女子,从他头顶跃过,衣带当风,带着声声震响,落入人群中,惊起一片涟漪。

峨眉派静玄师太?峨眉派跟武当派走得近,对昆仑派一直保持着某种彬彬有礼的轻蔑。若在平时,以西华子的暴脾气一定要冲上去不能让峨眉派抢了风头。可是一想起今天在真武大殿里见到的那个人。西华子乖乖放慢了脚步,武当派的朋友,就是我昆仑派的朋友,额,起码是我西华子的朋友。

“啊啊!”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无量天尊。”西华子纵身一跃,“师太,莫慌贫道来也。”他已挺着肚子傲立在人群之中。四周的众人,无不满眼惊诧的,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唯有静玄师太看都没看他一眼,静玄师太的身前横躺着一名男子,一条腿不正常的扭曲的。

师太一双大手握着这条腿,猛地一用力,只听一声咔嚓脆响,“啊啊!”

“好了,只是骨头摔断了,贫尼已经给他复位了。这是我峨眉派的外伤药,内服外用,静养三月便无碍了。”静玄师太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运足真力大声说道,“天黑路滑,各位武林同道小心脚下。切莫要一时大意,摔断了腿脚,到时后悔不已。”

静玄师太说完话,从袍袖里摸出一瓶上药递过去。接着两个人架起那受伤男子,应该是他的同门了。于是拥堵的人流,又开始缓缓的动起来。只是比之前更加谨慎些,走的更慢。

西华子打了个哈欠。道爷以为什么事呢,唉,这些小门派就是误人子弟,基本功都这么差的吗?走个路还能摔断腿,废物。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啊,道爷是真的困了。

不只是西华子感到困倦。都说山路难行,武当的山路就算挺好走的了,但要是普通人走个半天时间很正常。来紫霄宫上香,赶庙会的人,基本上都是后半夜启程上山,走到日出时分,正好也就到了。

习武之人,体力更好,腿脚更灵便。花的时间就更短一些,可时间再如何短,该走的路总是少不了的。群豪们一大早吭哧吭哧的上山,在山上好一顿折腾,只灌了个水饱,天没黑就火急火燎的又下山了。疲乏困倦,就渐渐装满了两眼。有些小门派弟子本就武艺稀疏,这种时候,只觉得两腿跟不是自己的似得。大派弟子们毕竟内力扎实,也就西华子他们昆仑派昨天晚上起得太早,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困得跟个傻子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