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北京老年脑健康促进计划概述
一、计划背景
我国是世界上老龄人口最多的国家，同时也是痴呆患者最多的国家，痴呆防控形势严峻。尽管早期预防是全球公认的最为有效的防治手段，但由于我国相关研究起步较晚，认知老化与脑老化研究体量较国外有较大差距，一手数据不足，更缺少针对中国人群的认知老化与脑老化数据库，因而难以建立起可推广的多层次痴呆防控体系。
随着国家将痴呆防治纳入国家公共卫生战略问题，痴呆防控体系的建立已刻不容缓。需要认识到，痴呆防治是一项系统工程，不仅需要基础和临床多个学科的通力合作，更需要“家庭-社区-医院”的多层次协调互补，既要致力于解决患者的治疗与护理问题，也应着力于高风险人群的准确筛查、风险调控与早期干预。聚焦于痴呆早期防控的主题，以认知老化与脑老化为切入点，以早期筛查诊断、老化风险保护因素调控等为核心目标，北京师范大学王永炎院士、董奇教授、张占军教授共同倡议，在2008年由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张占军教授正式启动BABRI社区临床队列研究，计划在20年内建设覆盖10 000名社区老年样本、积累5 000例多模态神经影像数据的本土化认知老化与AD患者数据库。BABRI采用加速追踪研究设计（accelerated longitudinal design，ALD），以北京城区50岁及以上社区老年人群为主要研究对象，通过对一系列生理心理社会指标的不断追踪，运用多种统计分析方法和数学模型，对正常老化和病理老化的各种轨迹进行刻画。
二、计划目标
BABRI旨在针对老年认知障碍的不同阶段寻找敏感有效的标记物，从而进行有效的预防和干预，促进老年认知健康。通过对社区老年人长达20年的追踪调查，分析其认知能力、脑影像、体质证候、生活方式等一系列生理心理社会指标，最终实现以下主要研究目标：①揭示认知老化的基本规律与风险保护因素，阐明其脑结构与功能基础；②形成适用于中国老年人群的、基于社区的认知障碍早期筛查工具与标准；③建立服务于临床科学研究和公共卫生工作的多维数据库与平台；④探索能够适用于认知障碍与痴呆的早期干预方法与替代性治疗手段。
以关照国人大脑毕生健康与发展为主要社会目标，BABRI已成为国家重大科技项目“脑科学与类脑研究”的一部分，是“一体（认识脑）两翼（保护脑、模拟脑）”研究计划中“保护脑”方面的重要研究力量。BABRI在实施过程中，加入了脑毕生发展研究部分，它帮助研究者们以共有规律为参考，充分考虑疾病因素和各种个体社会因素，将“疾病脑”“老化脑”以及“社会脑”有机结合在一起，有利于解决诸多脑健康重大科学问题；覆盖了出生孩童、社会成年人和耄耋老人的人类生命全程，让人类有能力在生命各个阶段享受到健康大脑带给我们的智慧与幸福。
三、实施方案与展望
为了实现对认知老化与认知障碍发展过程的全面评估，此计划需要进行人口学信息、行为、认知、情绪、脑影像、生化、遗传等多维度的数据采集与评估工作。其中，人口学信息包含年龄、性别、社会经济地位等人口统计学信息以及家族遗传疾病情况、常见疾病史等功能病史资料。行为测查包含闲暇活动、饮食、生活作息等生活方式信息。认知测查涵盖了总体认知能力、记忆能力、言语能力、视空间能力、加工速度、执行功能等领域的神经心理学测评，具体评测工具包括简易精神状态检查量表、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听觉词语学习测验、复杂图形测验、数字广度测验、词语流畅性测验、波士顿命名测验、画钟测验、符号数字转换测验、连线测验和Stroop色词测验。情绪情感测查主要是针对抑郁和孤独感的测评，具体评测工具包括老年抑郁量表和孤独感量表。脑部磁共振扫描包括T1加权结构像、静息态功能像和弥散张量成像3种模态的影像学数据。生化与遗传学检查主要包含AD高危基因筛查，如载脂蛋白E（apolipoprotein E，ApoE）、神经元分拣蛋白相关受体L1（neuronal sortilin-related receptor，SORL1）、磷脂酰肌醇结合网格蛋白组装蛋白（phosphatidylinositol binding clathrin assembly protein，PICALM）等，以及血常规、糖化血红蛋白、同型半胱氨酸与提取外泌体内β淀粉样蛋白和tau蛋白等。
BABRI于2008年9月起正式在北京市海淀区、东城区与朝阳区的多家社区展开。首轮样本入组工作于2010年12月结束，共纳入50岁及以上社区老年居民1 178人；首批样本的三轮随访分别于2011年9月、2014年9月、2017年9月启动，其间新入组样本依据项目实施方案设定随访时间点。目前，BABRI数据库入组样本近万人，磁共振扫描和血液样本数千例。自2008年项目启动至2017年12月，BABRI在北京城区内共启动18家社区基地，同时与青岛、包头、兰州、西宁等地的三甲医院确立合作关系，于2017年起参照BABRI北京地区的实验设计与实施方案，正式推动全国范围内的认知老化与脑老化多中心研究工作。
对老年群体的认知和脑健康状态的评估需依据认知老化常模给定评估结论。基于大样本队列研究数据库，BABRI团队建立了中国人群认知老化常模，为更准确地评估老年人的认知表现、确定认知正常老化和病理老化的界限提供参考标准，从而在评估系统中给出被试属于认知正常、认知下降或认知损伤的结论。据BABRI认知老化常模，我国老年人群MCI患病率为15.7%，其中单领域遗忘型MCI（aMCI-s）、多领域遗忘型MCI（aMCI-m）和非遗忘型MCI（naMCI）的患病率分别为6.4%、3.7%和5.6%。同样依据大样本队列研究数据库，优化选取了对判别认知状态最有效的测验组合。
BABRI脑健康评估体系的推出，依托于BABRI十余年来悉心建设的大规模纵向数据库。丰富多维的数据为常模的建立、预测模型的演算、最优评估指标的提取等工作提供了基础分析材料；队列建设期间对老年群体进行认知评估的经验为脑健康评估系统的科学规划、推广应用奠定了坚实基础；BABRI诸多协作组在队列建设期间的精诚合作有助于进一步掌握全国各地老年群体认知状况，并将脑健康评估系统优化为良好的临床诊断辅助系统，从而推动老年医疗健康资源的优化配置，服务于老年疾病早期防控、提升老年健康水平的目的。据此，建议老年健康评估及照护体系的研发应立足于扎实的前期调研、翔实的基础数据和丰富的评估照护经验，进而实现体系的优化、整合与提升。
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BABRI逐渐成长为一个初具规模的队列研究。项目实施至今，在建立的中国人群认知老化常模基础上，构建了适用于基层医院和社区使用的记忆门诊以及老年期痴呆分级分层的风险筛查体系，提出了适用于中国国情的“北京方案”；揭示了轻度认知障碍的发生率及其影响因素，并全面阐释了轻度认知障碍及其高危因素脑损伤的影像特征，为认知障碍早期预警提供了较为可靠的神经影像学指标。尤为重要的是，初步建成了首个以中国人群为核心，集神经心理、多模态神经影像、人口信息、生活指数等多维度的综合大样本数据库，有助于为研究我国人群认知老化规律与老年期痴呆的早期筛查和预警提供重要支撑。十年风雨兼程，BABRI在众多学者、专家、医务人员的努力下，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其面对的阻碍、需要攻坚的难题仍然很多。我们知道，AD相关的病理异常可在临床症状发生的数十年前就出现，寻找可靠、易检、有效的生物标志物是疾病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的关键，需要大型前瞻性队列研究作为支持。而如此大规模纵向数据库的建设，势必需要长时间、高投入的积累，这牵扯到国家政策、资金扶持、社会关注、时间投入等方方面面的配合。
路漫漫其修远兮，老年脑健康研究计划必然要走一条长期高投入、组织计划严密和执行高效的长远之路。BABRI的推进仍然需要国家层面的战略部署和大力支持，需要全国各个单位的密切合作和统一实施，还需要一个坚持不懈、踏实肯干并能不断薪火相传的优秀科研团队。这样才能成就这一工程，真正地实现一个让所有国人值得欣慰的梦想——“优雅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