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对
2009年，3月15日。
年后……
我叫阿杰，年少时期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所以在2019年，3月15日，我从那扇困住我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时隔五年，这是我重新面对这个世界，也可以说，我终于从那座“惩罚乐园”里出来了。
我并没有直接回到老家，Z市距离老家有将近200公里左右，我回去也没有多大用处，唯一能让我有依赖感的，也就是父母离世时，给我留下的那套老房子。
2007年，我唯一的亲人离我而去，也就意味着，我从这一刻开始，失去了我所谓的那个家。我母亲离开我之前，曾让人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小杰，家里的钥匙放在你经常偷吃番薯的角落里，有块红色的砖头压着，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其实，你爸爸并没有责怪你，他也有很多苦衷，父母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只不过家里无能为力，也没有正确的去教育你做人，唯一遗憾的是，在离开时，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希望你以后要好好做人，别再做傻事了，家里的房子现在留给了你，等你出来之后，记得回家。）
我看完这封信时，我并没有掉下一滴泪，也没有太多难过，从我知道父母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眼泪都几乎流尽。
我知道，双亲不在这世上，会是一种蔓延到尽头的疼痛，哪怕还能再次听到一声“孩子，回家吃饭了……”这样的话，我都觉得是种幻觉，因为，我已经没有父母了，留给我的只有那个姓氏。
为什么不去投靠亲戚？
呵呵……其实挺可笑的，哪还有什么亲戚可言，在我出事的那天开始，很多亲戚一下都离我们家远去，恨不得从来都没有我家这类的亲戚。
孩子是个抢劫犯，还坐过牢，家里有时候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父母都是没文化人，打工也就只能打一辈子，没有涨工资可言，能换来家里一顿温饱，便是天堂。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父母打工，每月也就那么1000多块，被无良资产家坑了也不知道，因为不懂算数，以为一天工作个12小时，便是理所应当，拿多拿少的概念，我父母一点都不懂，只知道，东家每个月能按时发工资，能一分不少，跟原来说的那样，1500块一个月，那便好。殊不知的是，其他人的工资早就比我父母的还高，就是因为吃了没文化的亏。
小时候，母亲经常会这样跟我说：“孩子啊，孩子啊，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不读书只能跟爸妈一样打苦工，每天日晒雨淋的，挣得还不够买菜钱。”我当时3年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熟，很多事情，我都好像一说就会立马明白，我都是从同学那里得知，说我父母就是一对傻夫妻，干活干多了，超时了，都不知道跟东家讨多点工钱。
但我母亲说：没关系，我们这样的人，没有读过书，不知道九九乘法表，认识的字也不多，东家还能给我们工钱，还愿意让我们继续在那工作，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倘若离开那个工厂，试问，还有哪家愿意要我们这样的。
父母所言甚是，读书是个好出路，但我却辜负了父母的期盼，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监管员说：“拿着这个，去找这栋公寓的房东，她会给你安排住所的，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和具体地址，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做人，别再犯错了。”
我深深记住监管员的话，拿着自己在监狱攒下的1000块钱，去到了左林，顺利办完了手续之后，房东带我去到了我该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单间公寓，只有厕所和一张床，没有厨房，但房东说可以做饭，就是不要做太大油烟味的餐食，不然，会被人投诉的，一个月500块，每月要按时交租，不能拖，否则会被清退出去。
办完相关住房手续之后，我便按照监管员说的，去到了附近的人力市场，那边有很多招聘的企业，只要他们不嫌弃我有案底，我便能顺利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
人力市场人流特别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工作都挂在海报上，只要有兴趣，都可以过去面试，至于能不能被选上，那就看自己合不合适了，也可以说是靠运气。还听说这里，曾经有很多人没有学历，都会找到月入3000的工作，我也这样抱着靠运气的希望，去到一家招聘销售岗位的公司，牌子明细写着，无经验、无学历要求，甚至不会的都可以入门再培训。
我很幸运，第一份面试，就被面试官给面准了，其实就说了不到3分钟的话。
面试官说：“没事，反正等你入职后，我们会有一个星期的培训，一个月试用期，月内之前都有考核，只要能完成任务，加上工作态度好，都会顺利通过试用期，签订正式的劳务合同。”
我其实有些犹豫，万一没有通过，那也意味着，我这一个月里，可能还得再次面临面试的可能。
有一年，几个和我一样在改造的朋友，都说现在外面找工作比登天还难，我们这些有过案底，或者学历不高的，哪有机会跟别人竞争，去挑石子的话，可能还有人要，但那些工作没有前途。必要时，真的要逼自己一把。
可能是因为没有调查我的过去，他们并不知道我曾经有过案底。
我很顺利的入职了这家公司，但那一周里，让我意识到一个很敏感的问题，那就是，这家公司负责的业务工作，那都是骗人钱财的。
这家公司的网络销售，无非就是用着社交软件，跟一些不认识的人（客户）尤其是男人，假装成女孩子去跟他们聊天，等时间久了，便可以让他们尝试投这家公司的理财产品。前前后后，这家公司走的人数变动特别大。
我没有工作太久，因为我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加上，我抵触这骗人的工作。但幸运的是，他们先开除了我，还付了我半个月的工资，起码还不算特别亏。
我回到住所之后，继续想着去人力市场那边找寻工作，但无疑都被很多企业给拒绝了，我什么都没有，小学文凭的我，初中也就读到了初二，一说是这样，很多面试官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
后来，当我想要带着失落的情绪离开这里时，一家正在招聘编辑的岗位吸引了我，不看学历，只看工作能力，要求文字功底要很强。我小学时，作文是全班第一，这文字类型的工作，想必我应该能胜任。
“老板，请问编辑岗位还招人吗？”
“小兄弟，你要找工作啊？”
我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
“那你先坐，要不要喝水啊？”
面试官给了我一杯水，让我信心显得更加有底气，跟其他企业的面试官比，眼前这位面试官要和蔼的多。
“你之前有做过编辑相关的工作吗？”
我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那策划类的工作涉及过吗？”
“……”
“那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
面试官的所有问题，我都几乎答不上来，刚鼓起的信心底气，瞬间在被问答的时候，一下就抹灭掉了。
“小兄弟啊，要不你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哦，好。您好，我叫潘子杰，也可以叫我阿杰，我今年21岁，我上一份工作是销售，然后……然后……”
我不知道如何去介绍自己，甚至不知道这种介绍的意义是什么。
“小兄弟啊，你别紧张，你年纪还小，机会多的是。”
面试官看出我学历不高，加上表达方式也比较差，一下就用客气的态度否决了我。
“老板，你要不给我个机会吧，我小学时候作文拿过一等奖，我文笔还不错的，你只要肯招我，我保证一定学会的。”
“小兄弟啊，这样跟你说吧，我们招的这个岗位更需要的是工作经历，你年纪还太小，加上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才对，怎么想着出来找工作了。”
“我……”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带着失望离开了人力市场，我不能告诉他，我曾经是个抢劫犯，我做错了很多事，也被判过刑，但我依然不会放弃继续找工作的想法。
毕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很有可能下个月我会过得比现在要惨。
我在公寓待了三天，一直身处绝望当中，想不通接下来到底该怎么样做，才能安稳活在当下这个社会中，我没有能力，没有像样的学历，更没有什么可靠的背景，在当今的社会上，是很难生存的。
我其实有幻想过，这外面还不如自己曾经在里面的时候，起码不愁没饭吃和担忧没地方住。
听隔壁屋的邻居说，平常出街的时候，可以看看周围的墙壁上有没有贴着招聘的小纸条，一般很多公司都会用这种办法来招人。
我听了邻居的建议，真的在外面找到了一份关于电话客服的工作，工作内容比较简单，也是通过电话来达成交易，只要对方有兴趣，便可以转交给销售来处理，自己也会拿到相应的提成，1500块保底，提成是按量来计算的，反正这份工作，我是势在必得的。
面试的过程很简单，面试官只是简单了解我的一些基本情况，便会问我，什么时候入职。
我是面试的隔天入职的，刚开始会有些不习惯，但带我的主管还是很有耐心，一旁在教导我同时，还不断鼓励我。
“别有压力，刚来都是这样，慢慢来就好。”
确实，刚来都是先稍微适应一下。我拨通客户名单表上的电话，被拒绝了好几十次，甚至还被骂了很多遍，什么恶心的话都有，导致我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也不合适这份工作。
“喂，你好，我这边是**公司的，我们公司最近推出……一个……保险套餐，请问一下，你们需要吗？”
电话里发出一段很沙哑的声音，但我听出是个女生。
“小哥哥，你今年多大啊？”
“啊？不是，您好，我这边是……”
“要不要跟我玩玩？”
“啊？什么意思？”
电话中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好像是故意发出这样的语调，甚至我还不知道此时对方正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跟我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