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上摔了跟头,很难爬起来吗?
你或许认为心理疾病患者是人群中的少数或另类,然而真实情况是:世界上每五个人当中就有一人受着心理疾病的困扰。对我而言,这意味着心理疾病以某种方式影响过每一个人,要么是与我们有着亲密关系的身边之人在与心理疾病做斗争,要么我们自己就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甚至认为这个数据不具有绝对代表性,因为很多人正默默地承受着心理疾病带来的痛苦,却不敢寻求急需的帮助。
我们还应该知道的是,心理疾病不会跟随我们一辈子。只要接受适当的帮助,并严格遵照治疗团队(治疗师、精神科医生等)的要求,就能够缩短被心理疾病影响的时间。我把心理疾病的患病率与自己的链球菌咽喉炎患病率进行了对比。以前,每年冬天我至少会被这种疾病袭击三次,即便我在23岁时就切除了扁桃体,但直到现在,我仍会偶尔染上这种病。
现在,我找到了预防链球菌咽喉炎的办法,也知道了在患病信号出现时应该做些什么。第一件事是在每天早上喝一杯蜂蜜水,并摄入一些牛至油和维生素C。如果我开始感觉到喉咙痛,我会给我的医生打电话,立即与其预约见面。他会马上帮我做检测,然后给我开一粒口服抗生素,如果病情比较严重,我还会服用一些类固醇药物。无论选择哪种方法,最多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病情就会好转。治疗心理疾病的过程也是一样的。
为了预防疾病,我们每天必须做各种事情,但如果病情开始恶化,则需要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采取的预防性措施越多,继续寻求专业性治疗的可能性就越小。
焦虑是美国社会最常见的心理疾病,受其影响的成年人超过4 000万(约占美国总人口的18%)。当我们处于恐怖、危险或陌生的环境时,往往会很自然地感到焦虑。就像“战斗或逃跑反应”(1)一样,焦虑可以保障我们的安全,并在出现异常情况时提示我们。只有当我们的焦虑程度变得不合理或者与实际情况不匹配时(例如我们会因为离家外出或结识陌生人而感到极度不安),焦虑才应该被视为是一种疾病。这种情绪会让我们寝食难安,无法集中注意力。焦虑的症状因人而异,甚至会表现为某些生理反应。我们来看看爱丽丝的案例:
最初的时候,我感到呼吸困难,异常紧张,之后是怒火中烧。我只想躺在床上大声哭喊。最近我总是异常暴躁,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对着别人大喊大叫。因此,我把这种情绪压抑在内心里。这些就是我焦虑的表现吗?
是的,这些都可能会成为焦虑的症状,但正因为这些症状与生理疾病的症状非常相似,焦虑症患者去看医生的可能性会比其他心理疾病患者高出3~5倍。我提到这一点只是希望你能接受以下观点:你的生理感觉或许正是来自心理因素,这并不是说所有症状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因而无须被照顾、被理解;恰恰相反,无论焦虑从何而来,只要你感受到了焦虑,这就是事实,而找到焦虑情绪的来源有助于治疗师为你找到正确的护理方法。
最后一点,请记住焦虑与紧张是两种不同的情绪。许多人对此理解有误,认为当我们因为正在经历的重要演讲或考试而紧张不已时,这种感觉就是焦虑。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紧张有触发因素,生活中的任何紧张情绪都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而焦虑则不然。在我接诊的焦虑症患者中,在他们的私人医生将他们转诊到我这里之前,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这种状态叫作焦虑。更常见的情况是,他们对焦虑情绪的触发因素一无所知。好像焦虑总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并且无法摆脱,对他们造成了长期困扰。
相较于焦虑,虽然抑郁症的发病率要低一些(约1 570万美国成年人受其影响),但当我们在简要地谈论这个话题时,有一点需要注意,3%~5%的成年人在其一生中都会经历抑郁发作的时期。坦率地讲,我认为实际的数字可能更高。如果我们不去主动地寻求帮助,怎么会有人知道我们正在遭受抑郁的困扰呢?我们同样不能忽视的是,抑郁(以及其他心理疾病)具有“发作性”,也就是说它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们可能会在几周至数月的时间内经历多次抑郁发作,之后它又离我们远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认为,这样的多次发作是因为人们没有主动去寻求帮助。在类似“我无法下床”的可怕感觉消失后,我们就以为自己已经痊愈,或者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我们靠自己就能战胜它。但是,之后抑郁情绪卷土重来,我们就这样反复地经历着同样的周期性发作,可能多年来从没有想过要寻求帮助。
为什么抑郁症经常得不到诊断和治疗?对此我深感自责,也埋怨过我的同行们。我认为这是因为我们的导师将抑郁症患者表现出的、感觉到的一系列症状生硬地灌输给我们。但真实情况是,抑郁症的表现并不总是符合我们的预期。有时候,抑郁症的症状并不明显,隐藏得很深,并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我曾经观察到的一些最常见的症状并没有出现在诊断标准中,例如:
◎感觉自己正行走在水中:所有事情都变得越发艰难,感到自己正在非常缓慢地移动。
◎反复阅读同样的内容。集中注意力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该死!
◎在脑海里反复重演人生中做过的所有错事。
我知道这些症状看起来似乎不太具有典型性,因为其他的许多疾病也有类似的症状。但必须注意的是,抑郁症的感受也千差万别。我们并不会总是感到悲伤或难以入睡,不同个体的抑郁表现可能存在很大差异。无论你感觉如何,只要你觉得不适,并发现自己对以前热衷的事物越来越不感兴趣,记得一定要去寻求帮助。
我最担心的是抑郁带来的精神不振。许多来我办公室或通过网络进行咨询的人告诉我,他们没办法振作精神来尽快解决问题,或者即使他们曾试着寻求帮助,但因为没有收到治疗师或医生的回电,他们也就放弃了。当洗澡、起床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变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那么立即预约治疗师、检查保险是否充足、按时去办公室上班以及正常表达内心感觉这些事情便也不可能做到了。
这就是抑郁症对人们造成长久困扰的原因:只要我们有力气起床,能够走到户外,我们就不会认为自己已经糟糕到了需要寻求帮助或治疗的地步。
当我们真的感觉非常糟糕并认为应该向他人寻求帮助时,我们的身体和心理已经无法支撑我们这么做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仅要尽一切努力来检查自己的心理状况,还需要一些能在我们无能为力之时为我们提供支持的朋友。比如,让朋友帮我们打电话约见治疗师,或者开车送我们去看医生,陪着我们候诊。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制订一个求援和作战的计划。
多年以前,我在一次妇女大会上听到了毕生中最励志的演讲。演讲中的许多内容都值得我们去学习,但最让我受益的是以下这个问题:
现实生活中,我们在摔了跟头后总会马上爬起来,但是,当我们在情感上摔了跟头时,萎靡不振的状态会持续几周,甚至几年,这是为什么呢?
我非常喜欢这个问题,因为这就是残酷而又真切的事实。如果在行走的过程中摔倒了,我会爬起来,四下打量一番(生怕有人看到我),然后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继续行走。但是,如果我在情感上遭受了挫折,那件令人伤心欲绝的事就会不断地在脑海中重演,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事件发生的地点。为什么我会这么做?这让我深感困惑,而且我仍在努力使自己能够更快速地处理伤痛和适应变化,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掸去灰尘,继续前行。
让我们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当你在人行道上摔倒后,你会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看着别人从身边走过吗?当然不会!那为什么当我们的情感“绊了一跤”后,你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相比,承认和面对事实更令人感到窘迫。
还有一些人甚至表示当时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摔倒了。无论原因是什么,我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我们谈论心理疾病带来的病耻感,以及我们在形成病耻感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