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uter Colony
第5章 克复外殖民地
日机孤军作战
当美国的潜艇成群结队地肆意游荡时,面对通往马里亚纳群岛的航道,南云忠一感到十分绝望。他一度指挥着日本海军的骄傲,担任航母舰队机动部队司令。在中途岛战役中,他与雷蒙德·斯普鲁恩斯狭路相逢。从此以后,他的光环开始迅速消退。随着小泽治三郎接管了航母特混舰队,南云被调往塞班岛担任守备队总指挥,而这一职责对他来说无比乏味。
1944年2月底,一支护航队从中国东北地区出发,向马里亚纳群岛运送日军的三个师团,但“鳟鱼号”潜艇发现了他们,并且发起了伏击。负责运送日军第18师团前往塞班的“崎户丸号”被击沉,前往关岛的一艘运输舰也遭到重创。在该师团4 000人中,最后仅有1 720人成功登岸,而三分之一的人需要入院治疗。其中一人是后方卫生连连长、陆军大尉大场荣。在“崎户丸号”被击沉后,这名29岁的军官被拖上救生筏,转移到一艘驱逐舰上。这艘驱逐舰将他和其他幸存者载往塞班岛首府加拉班水上飞机基地的码头。大场荣身穿破烂不堪、满是油污的工作服,被送往医院接受救治,然后住入由一所中学改造的临时营房。在那里,他奉命接管一个临时营级指挥部,手下225人当中有一半是卫生连的幸存者,其余的都是一些装备不足、与隶属部队失联的士兵。他们按照上级命令,加入了一个防御工事建造营,以便在加拉班的山坡上架设炮台。大场的卫生连以及其他工兵、坦克手大都装备不全,组成了一只混杂的队伍。除了他之外,其中仅有一名战斗部队军官。此人名叫板野,性格十分开朗。他和板野一起为其他士兵安排营房、配发服装,然后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由于该地存在大量硬质岩石和珊瑚,再加上缺少建筑材料,整个工程的进展速度还不到预计的一半。
大场还在马昆沙内陆的一座山谷里建立了医疗救助站。马昆沙村坐落在塞班岛西岸,恰好位于加拉班和马尔皮角之间。救助站包括一间茅草屋顶的医疗室,可以容纳24副担架,还有两个大型洞穴,可以用于存放补给,另外还有几间狭小的营房。截至5月中旬,随着持续进行的潜艇战,大场荣的救助站已经设置完备。
1944年6月的第一个星期,美国潜艇对日本向塞班岛运送援军的护航队发起了袭击。“宾塔图号”和“鲨鱼号”击沉了三艘大型货轮,导致船上的士兵伤亡惨重。日本海军在前往马里亚纳群岛途中未能确保陆军的安全,从而使南云和第43师团师团长斋藤义次中将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而斋藤义次是塞班岛上级别最高的日本军官。斋藤的第43师团下辖的第118联队在抵达加拉班后,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兵力。即使是最久经沙场的师团,在来到海上以后,也只能沦为虚弱无助的观光客。尼米兹将军手下的所有航空兵在三天内为一个师团带来的损失,也比不上洛克伍德手下潜艇群在三个小时内在海上对敌军运输舰所造成的打击。
运送建筑材料的货船情况也不容乐观。由于海上补给线不断收缩,斋藤将军所属第31军的参谋长警告南云将军称:“除非向部队提供水泥、钢筋、带刺铁丝网和木材等无法从那些岛屿上获得的东西,否则,无论我们派去多少士兵,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袖手旁观。这种局面无法容忍。”斋藤经常向南云哀叹,如果海军不增派护航舰,船队根本无法抵达目的地。他只能依靠手头的物资见机行事。
斋藤手下最大规模的炮兵队拥有8门英国制造的6英寸口径火炮、9门140毫米口径和8门120毫米口径高平两用炮以及4门200毫米口径迫击炮。斋藤下令将其分散在塞班岛内陆高地上的水泥工事和碉堡里,以及经过伪装的露天阵地上。其中两门6英寸口径大炮被放置在塞班岛西南端阿劲岗角的炮塔里,另外四门被分散到东南端纳富坦角和马格西尼湾上劳劳角之间的地带。这些大炮和数门140毫米口径两用炮都被架设在地下,从海上很难发现。在塞班岛最高峰塔波查峰的山坡及其西侧的小山上,日军部署了大量迫击炮、75毫米口径山炮和150毫米口径榴弹炮。斋藤的炮兵队在所有可能被敌军视作滩头堡的地点预先布设了武器。小型野战炮被架设在高崖上的掩体和碉堡里,还有其他突出的岬角上,并辅之以迫击炮、大型火炮和榴弹炮。斋藤希望借此对海滩进行致命的纵深射击。他还沿着大多数海滩挖掘了两条相互平行的壕沟,其中一条位于高潮线上方,另一条距离内陆约数百码,以便在有山梁、沟壑、珊瑚天坑掩护的阵地上埋伏步兵和架设机枪。此外,斋藤在面对马格西尼湾的战壕、散兵坑和机枪阵地上布设了重型铁丝网。
与马绍尔群岛和吉尔伯特群岛上外围基地不同的是,马里亚纳群岛拥有大批非军事人口。仅在塞班岛就有2.8万平民从事海上贸易,包括查莫罗土著和日本人。战争爆发后,这里的生活异常艰难。斋藤将军迫使所有人在塞班岛西岸首府加拉班和查兰卡诺亚制糖中心之间修建机场,就连妇女、儿童和老人也不例外。他们有的带着铁锹和木锯,负责挖掘树根,有的负责搬运石头,有的排成一队用木桶运水。其中一些人忠心耿耿,甚至把手上的燎泡当作忠于天皇的证据夸耀。但日本在当地的殖民统治方式既高度偏执,又掠夺成性,因此没过多久,就在当地居民中引起了怨恨和恐惧。从战争一开始,就不断有人因为谋反而失踪,或者遭到逮捕、流放和处决。即便如此,塞班岛上的局势仍在迅速恶化。
16岁的曼纽尔·萨布兰是查莫罗邮局的一名工人。他月薪45日元,是日本警察局的信使。在这个特殊岗位上,他得以亲眼见证日本驻军对当地人民的镇压,并且对日本人的种种钳制痛恨不已。查莫罗人向来遵纪守法。战争爆发前,每天晚上,当地只有两名警官在加拉班街头巡逻,以保护九万人的安宁。因此,7点钟的宵禁无疑是对当地文化的一种侮辱。日本人不准查莫罗土著使用自己的母语,禁止天主教牧师做弥撒,并且关闭了所有学校。即便在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违反了军纪,也会不由分说被监禁一个月。而懂英语的查莫罗人则会遭到逮捕和审讯。日军将市区居民驱赶到农村,然后将住房拆毁,当作建筑材料。父亲去世后,曼纽尔·萨布兰眼看着母亲和弟弟被日军赶出加拉班的家,他们被重新安置到岛屿南端阿斯利托机场附近的一座农场上。这一切都让他难以接受。
历史上,查莫罗人多次遭到外族欺凌。1521年,斐迪南·麦哲伦来到马里亚纳群岛,当地土著划着独木舟,带着刚刚采摘的水果作为礼物,对他表示欢迎。在参观麦哲伦的船队时,有人很喜欢船上的一些铁器,由于他们从小在公社文化中长大,所以擅自拿走了它们。盛怒之下,麦哲伦发动了惩罚性突袭,烧毁了当地的一座村庄。从此以后,他便将马里亚纳群岛称为“强盗群岛”。一个世纪以后,在奥地利女王玛丽亚娜的资助下,一批天主教传教士来到这里,将其更名为马里亚纳群岛。当查莫罗人揭竿而起反对西班牙的统治时,这座岛屿及其居民面临着一场灾难。叛乱和报复以及反复爆发的疾病使查莫罗人口从4.5万人减少到5 000人。随着加罗林群岛移民的逐渐到来,该地人口开始增加。但大国博弈仍在继续。1898年,美西战争结束后,美国人在合约中将关岛作为战利品据为己有,同时接管了波多黎各和菲律宾群岛。次年,西班牙将马里亚纳群岛卖给了德国。就在日本在“一战”中向德国宣战前,这里一直是恺撒·威廉二世的一座小型贸易站。当德国从东半球撤走其东亚舰队后,日本人乘虚而入。1914年10月,随着“香取号”战列舰在加拉班下锚,马里亚纳群岛迎来了新的统治者。日本兵不血刃便占领了该岛,因为当时德国忙于欧洲的战事,无暇与日本展开角逐。从1914年到1922年,按照国联的要求,帕劳成立了文官政府。由于日本海军占领着马里亚纳群岛,这里就成了日本的“托管领土”,有些类似夏威夷之于美国。
在随后的30年间,查莫罗人逐渐了解了日本主义及其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日本人对岛上的蔗糖、干椰肉和椰子进行开发,使该岛成为旧日商业机器中的重要一环。在由军方和“南洋贸易株式会社”(简称“Nambo”)等公司经理把持的等级制度中,查莫罗人表现得十分恭顺。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在劳工营供职,而这些工作繁重的公司中不乏从日本本土运来的囚犯。就连很多日本人也对这种状况感到痛恨不已。18岁的三浦静子在天宁岛上的南洋贸易株式会社工作。第1航空战队来到天宁岛后,那些飞行员喜欢喧哗吵闹,搅扰了她平静的生活。“街头成了醉鬼的场所,”静子说,“这些海军航空兵总是在唱一些令人悲观沮丧的歌曲。”这种状况令她难以忍受。这位年轻的女生虽然缺乏教育,但是积极进取,因此她搬到了加拉班,开始在另一家公司工作。
直到当年2月,当美国航母发动突袭后,当地的人们才意识到,战争已经到来。但是在此之后,所有人都学会了循规蹈矩,不开口乱问任何问题。作为警察局的信使,曼纽尔·萨布兰享有一定特权,可以继续留在加拉班。日本人鼓励人们向当局报告所有潜在的颠覆活动。
6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本人偷偷将特权阶级人士的妻子和孩子撤回国内。当“桑托斯号”和“亚美利加号”轮船停靠在加拉班附近的塔腊潘港后,曼纽尔·萨布兰奉命为警察局长夫人打包个人物品。这两艘轮船起航后不久,便有消息传来,称“亚美利加号”被鱼雷击中,船上所有人员全部罹难。三浦静子的四个姐妹之一惠子也在其中一艘船上。听闻噩耗后,静子写道:“加拉班仿佛已经死去。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所有商店停业默哀,无论是店主还是工人,大家看起来都精神恍惚、目光呆滞。日军加强了控制,并且放出谣言称,美军一旦登陆,将首先冲向妇女和儿童。
萨布兰听说,两名美国飞行员在东北海岸的一艘橡皮艇上被俘。于是,他骑自行车来到监狱。只见有人从一辆卡车上押下来四名男子,他们全都被蒙着眼睛,双手捆在背后。“他们都是白人,体形格外高大,”萨布兰说,“他们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对于这两个美国人,我看清楚的不多。一周后,当我们返回监狱时,他们已经不在那里了。”一个日本老人说,他们已经从海上被运往日本。
不久以后,又有两名美国人被押到这里。据说他们是在特鲁克岛被击落和俘虏的飞行员。这一次,萨布兰还是想要过去看看。他说:“一位查莫罗警官,好像叫安东尼奥·卡布雷拉,让我们不要过去,但是我们不听。我们偷偷溜了进去,看见两个美国人分别被关押在两间牢房里。其中一个坐在角落里,用手捂着肚子,好像很疼的样子。另一个虽然手臂中弹,但是在牢房里走来走去,边说边笑。”其中一个美国人个子很高,另一个稍微矮些,也就是胳膊负伤的那个人。
6月11日,被俘美国飞行员的同胞返回了塞班岛,开始发动预备空袭。在加拉班市区,三浦静子正在两层楼的办公室里坐着,突然听到外面响起警报器的呜咽声和防空炮凄厉的爆炸声。“当我抬头望着天空,寻找敌机的踪迹时,”她回忆道,“我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呼。编队的规模非常庞大,好像有数百架,不,数千架飞机。一个编队紧接着一个编队。”随着一波又一波满载炸弹的战斗机对小镇和港口发动袭击,玻璃窗被震碎,大楼开始不停摇晃。
静子和同事们立即离开办公室,浑身战栗着朝楼下的地下防空洞奔去。随后,第58特混舰队开始发动猛攻。在接下来的30分钟里,空袭仍在继续,他们只能蜷缩在防空洞里。但是静子再也无法忍受,她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离开了防空洞。虽然空中密密麻麻都是美军的飞机,但当她再次看到蓝天时,她还是感到一丝安慰。她冲上楼,来到办公室。静子向窗外望去,只见阳光穿过浓烟,变成了刺眼的棕色。有两架飞机在起火后向海上疾驰。她以为那一定是美国飞机,所以不禁脱口而出:“万岁!”
一开始,美军飞行员避开了民宅,集中打击日本的海军设施。但是现在,面对早已彻底军事化的加拉班和幢幢大楼里连天的炮火,“地狱猫”的飞行员开始袭击城区。日本飞机拼死抵抗,然而由于它们大都是孤军作战,并没有进行任何配合,所以这很难称得上是一场会战。第58特混舰队开展的战斗机扫荡不啻一场严峻的考验,令人欣慰的是,它们经受住了这场考验。
第58特混舰队首战告捷
由于日本航母不知去向,对于是否在登陆日前三天,即6月12日发动猛烈空袭之前进行战斗机扫荡,雷蒙德·斯普鲁恩斯一直犹豫不决。起初,他没有签署命令,而是表达了非正式的认可:如果在6月10日仍未发现日本航母舰队,马克·米切尔手下的战斗机可以起飞。但米切尔表示反对,他认为无论敌军是否开展水面交火,战斗机扫荡都应当进行。米切尔说,即使他手下的航母全部出动,袭击马里亚纳群岛,备用的200架“地狱猫”也足以进行防御。这项计划是米切尔手下的作战参谋约翰尼提出的,故而以这名年轻军官的名字命名,称为“约翰尼计划”,并最终得以实施。
6月11日下午,第58特混舰队的战斗机飞行员从关岛以东的阵地来到飞行甲板上,其中每个大队负责袭击一座机场。“大黄蜂”特混大队的目标是关岛和罗塔。“邦克山”特混大队将进攻天宁岛,并集中打击乌希角的机场。“企业号”特混大队的目标是塞班岛南部以及岛上最危险的据点阿斯利托机场。第15航空大队指挥官戴维·麦坎贝尔及其在“埃塞克斯号”上的手下负责进攻塞班岛西岸,那里从查兰卡诺亚到马皮角均有敌军重兵把守。两架配备有橡皮救生筏的TBF-1c“复仇者”在前方探路,紧随其后的是一支由39架“地狱猫”组成的队伍,它们分别来自“埃塞克斯号”“考佩斯号”和“兰利号”航母。在麦坎贝尔的率领下,它们开始向220英里外的塞班岛进发。
中午刚过,战斗机群便来到了该岛1.2万英尺的上空。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座舱罩上。麦坎贝尔首次向塔腊潘港口进行俯冲。当七架载有炸弹的“地狱猫”分别向水上飞机的停机坪投下350磅重的瞬发炸弹时,负责低空扫射的飞行员对水上目标发起了袭击:停泊在港口的大型水上飞机、小型货船以及自此向北直到马皮角的岸上设施。一艘油轮被击中后,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在向西南侧翻后,这艘货轮燃烧了一个半小时,然后葬身海底。
第一波进攻结束后,日军在东岸点燃了发烟罐。随着东风刮起,厚厚的烟幕笼罩了整座岛屿,但麦坎贝尔手下的飞行员仍然发现了许多目标。他们以两人为一小队、四人为一分队进行低空扫射,使敌机很难对其进行干扰。但敌军布设了大量高射炮,而且命中率很高。在首次向港口发起冲锋时,麦坎贝尔手下一名年轻的海军中尉L.T.肯尼被高射炮击中,直接坠入海中。他是当天阵亡的12名“地狱猫”飞行员之一。
在海上,距离马皮角西北数英里的地方,双方战斗正酣。第15战斗机中队队长查尔斯·W.布鲁尔中校摧毁了两架川西公司生产的深绿色H8H“艾米丽”水上飞机,然后在加拉班西部盯上了三架零式战机,但是在他靠近这三架飞机前,它们已经化为焦炭。中队的副队长詹姆斯·F.里格在击中了停泊在港口的一架“艾米丽”后,发现一架绰号“东条”的Ki-44日本战斗机就在自己5点钟方向的下方。于是,他倾斜转弯后盘旋下降,当敌机从左至右侧滑时绕到其尾部,射中了敌机的翼根,并眼看着机翼从机身裂开。当里格再次来到高空后,他发现一架零式战机正迎面冲来。这是一场勇敢者之间的博弈,只有身在防弹挡风玻璃后的飞行员们才会爱上这种游戏。两架飞机始终保持航向,就在相撞前几秒钟,零式战机突然上升,将机腹暴露了出来。里格立即开火,将对方的发动机舱打成了筛子。零式战机在调头后失去控制,猛地坠入海中。
麦坎贝尔手下的航空大队在马里亚纳群岛首战告捷。后来,这支队伍成为太平洋战场上击落敌机最多的海军航空兵部队,但是现在他们仍有很长的路要走。在为执行扫射任务的飞行员进行低空掩护时,队长麦坎贝尔首次击落了一架敌机。在塞班岛西南三英里的地方,麦坎贝尔发现身后的一架零式战机正冲下云层。当日本飞行员在他左侧做高空半滚时,麦坎贝尔转向敌机,绕到其后方,并将其击落。
在塞班岛,麦坎贝尔手下的飞行员面对日本飞行员表现出色,摧毁了17架敌机。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威胁是高射炮。在攻占阿斯利托机场时,“列克星敦号”上第16航空中队最杰出的飞行员之一、海军中尉比尔·伯奇霍尔特不幸遇难。此人曾击落过六架敌机,是一名一级飞行员。在进行低空扫射时,他被敌机击中,于是立即下降,准备在纳富坦角以东大约六英里处进行水上迫降。由于是逆风降落,飞机的尾翼首先接触水面。他只好降低速度,使飞机垂直入水。推开座舱罩后,他爬上左翼,却发现降落伞已经打开。因为身上的救生衣充气胀开,他够不到背带上的带扣。此时,他看见降落伞被挂在驾驶舱里,自己相当于和正在下沉的飞机绑在了一起。在不到30秒的时间里,伯奇霍尔特迅速坠入水中,再也没有出现。
日本人本以为,美军会在黎明时分发动空袭,因此当天下午的扫荡令他们措手不及。由于疏忽大意,他们未能及时进行巡逻和侦察,最终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因为敌军没有在清晨发动突袭,”草鹿写道,“我们就以为当天不会遭到袭击……由于麻痹大意,我军的损失更加惨重。”第1航空战队当中缺乏经验的年轻学员为此付出了代价。从关岛的奥陆半岛,到塞班岛的马皮角,美军的战斗机扫荡使主要由新手组成的日本航空队高下立见。一支“地狱猫”队伍从“大黄蜂号”上出发,在关岛遭到了零式战机袭击。他们速战速决,摧毁了其中23架,但这个数字比他们预计的要少。在天宁岛,“卡伯特号”和“蒙特利号”上的战斗机中队清除了敌方的拦截机后发现,一队双引擎“贝蒂”轰炸机在着陆后刚刚停稳。他们立即抓住机会向地面俯冲,并将其中9架焚毁。
“我们注意到,敌方战斗机飞行员从未开展过团队合作,或者采取有效的防御和进攻战术,而是擅长进行特技飞行,并且常常在水面上空低飞。结果是,至少有一架日本飞机一头扎进海里,在做超低空半滚倒转时,无法回到水面上方。”一名海军分析师写道,“这次扫荡的最终结果是,摧毁和重创了空中以及地面上的大约150架敌机。这次打击不仅使第58特混舰队得以安全进入该地区,有助于第一天的轰炸行动,而且迫使敌军采取极端措施,以寻求增援。”
直到6月11日下午晚些时候,三浦静子才听到解除危险的警报声。由于海军医院已经废弃,那些尚有行动能力的伤员只能到别处寻找落脚地点,其中很多人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静子曾经参加过妇女辅助部队,接受过急救训练,于是开始为伤员清洗消毒、包扎伤口。一开始,办公室里只有8个病号,后来增加到16人,全都是被榴霰弹弹片和点五零口径子弹击中后流血不止。其间,她抽空到街上稍事喘息,遇见了一个名叫后藤的士兵,他正坐在两名战友的尸体旁啜泣。“从我出生之日起,到塞班岛爆发战事,18年来,我从未见过死人的面孔,”她写道,“所以对死亡也许一无所知。但是在我眼前,这两名士兵躺在那里,了无生气,仿佛在对我说:‘瞧,这就是死亡!'”静子忽然想起了哥哥真一。真一是一名陆军坦克手,也是满洲战役的老兵,是一个奇迹般的人物,后来被调到塞班岛,在坦克部队服役,驻扎在查兰卡诺亚。当年春初,当坦克部队经过镇上时,她还见过哥哥。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他的装甲车上写着一个汉字“忍”。她不禁向南方六英里的天宁岛张望,不知道父母和姐妹们在那里过得如何。她相信,父母一定也和往日一样,正在农舍中担心自己相隔不远,但又身处异乡的女儿。在考虑过自己的生死之后,在将恐惧置之度外之后,她默默为自己打气:妈妈,静子现在元气满满!
敌机消失后,街头到处都是日本士兵。作业队把重伤员抬往较高的山坡上躲避。加拉班和塔腊潘港的上空浓烟升腾。就像军方曾经警告的那样,现在洋鬼子来了,他们急于奸淫掠夺,一定会把年轻人杀光。这就是日本官方在民间散布的信息。在听到这些可怕的警告后,静子感到浑身战栗。
在海上,距此西南大约两百英里的地方,马克·米切尔的四支航母特混大队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发起下一轮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