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惊逢
宁毅在前开路，没人挡着的住，围攻之人也不是傻子，各种武器招式只往群尼身上招呼。远处的顾不上，仪琳等跟在他身后的一干年轻弟子却不得不护，时常替她们挡驾，自己难免疏忽，不时就要挨上一下。
往前突进了大半，一众小弟子头脸都被鲜血染红，唯独仪琳还算干净，宁毅一直有意护持，宁愿挨一刀也不愿她身上沾染血腥。望着前方浴血的壮士，仪琳心中充满自责，她觉得没有她，也许所有人都会过的好，恍惚之间一柄长刀向她袭来。
宁毅刚帮郑萼挡下一记钢鞭，又拦下了对方同伴的策应，眼角顺着恒山小师妹秦娟的惊叫一瞥，就见一把钢刀即将砍到仪琳头上。此时他身边有几个师妹阻挡，挥动武器势必要伤到她们，旁人自保都难自然无力救援。
仪琳能清晰感觉到侧面袭来的刀影，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丝毫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这一刻，小尼姑想到了爹娘分离，衡山获救，仙霞岭、廿八铺直到今天的种种，都把这些归咎于自身的不详。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只能给身边人带来不幸...”
她想死有人不愿意，眼看不及救援，宁毅揽住秦娟抡起，借她身长去够仪琳。小秦娟只觉身体在空中飞了半圈，双脚似乎拌到了什么，未来的及惊呼就见仪琳师姐向这边倒来。宁毅踏前一步把两人护在怀中，上身一迎把头一歪，长刀砍在头颈之间的斜方处。
对方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身侧身后武器同时招呼到了。宁毅右手正护住仪琳与秦娟，左手只需把铁牌以蛮力反手抡起，就能挡住大半攻势，但是郑萼此时正在他左侧，自己可以避开她，敌人却不会。
没奈何宁毅只能轻轻踢在郑师妹脚踝处，郑萼站立不稳向他歪来，被宁毅一把夹在怀里，又向右歪夹住长刀，左手半抬把铁牌护住后脑，真气鼓荡硬吃了背后几下攻击。
有长剑刺入寸许被他肌肉夹住，有钝器所幸重量不大，脏腑受了些震动可以忍受，几把钢刀却把宁毅背部砍的皮开肉绽。郑萼三人只觉宁毅身躯震了几震，背后的伤势她们看不到，可是肩上伤口着实吓人，鲜血流了仪琳满头满脸。
周遭恒山弟子见状顾不得自己，发声喊拼死逼开几人。宁毅扔掉铁牌推开郑萼，左手一把拉住那个刀客。那刀手命中宁毅之时已把兵器抽了几抽，可是没有抽动，似乎是被宁毅的狠戾震慑住了，直到被宁毅拉进身前才回过神来。
当一只大手扣住他脖子的时候，刀客不得不放弃挣扎，敢对仪琳下手，宁毅这时候怒气满胸，全身不自觉的轻颤起来。
“啊...”一声轻呼，又连忙住口。秦娟看到宁毅的表情，她被吓到了。
宁毅气势全开，周围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小姑娘的惊恐自然被他无视了，可是怀中另一人的颤抖却让他不得不在意。低头看一眼仪琳，小尼姑仰起小脸，双眼朦胧定定的望着自己。
宁毅心中一软，表情缓和下来，轻声道：“别怕！”仪琳咬着手指，用力的点点头，泪水终于冲出眼角。
“把人吓成这样，我果然没有那种命啊...”
伴随着一声叹息，那刀手只觉后颈一痒，仿佛被情人之手轻柔的抚过，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身后景况，映入眼帘的是同伴那一双双惊恐的双眼，他不明白...永远也不必明白了。
小秦娟不敢挣扎，直到宁师兄拉起了他，然后是仪琳。宁毅丢掉肩上长刀，仪琳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悔恨又袭上心头，颤抖着掏出伤药，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打不开，还差点掉在地上。
宁毅轻轻接住，道：“师妹想给我上药？”仪琳咬着牙点点头，她想要自己表现的坚强一点，可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更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嘴笨惹师兄生气。
宁毅拧开罐子，仪琳颤抖着去接，被他躲过，他不想仪琳手上沾染太多鲜血。
宁毅道：“师妹给我念篇经吧，听师妹念经就不疼了。”
仪琳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宁毅，继而双手合什，低声念诵起来：“苦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蟒蛇及螟蝎，气毒烟火然，念彼观音力，寻声自回去...”
初时声音还有些哽咽，念到第二句时已经恢复平静，表情也越来越虔诚。这轻柔的诵经声真有魔力一般，宁毅胸中激荡的热血好像都被抚平，眼中望出来，小尼姑似乎全身隐隐发出圣洁的光辉。
宁毅剜出油膏胡乱的抹在伤口，又把背部伤口收束一番走近仪琳。小尼姑感觉有人贴近，睁开双眼低头望着宁师兄，平静的任由他粗糙的大手在眼角划出两道血痕。
四目相对，只听宁师兄温柔道：“别做傻事，我不许你死。”这一刻小尼姑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萌芽。
宁毅扫视全场，捡起铁牌绕场一周逼开群贼，收束好队伍，大吼一声“杀”，以王霸之姿冲入人群大开杀戒，一时间断肢残躯乱飞。群尼第二次见到这种修罗场面，却没有第一次那般害怕，反而被宁毅吼声激励，个个奋勇向前。
他这一声吼是一个讯号，那边厢从左道突围的群尼，忽然前队变后队还往山谷中退去。同时，一队五六十个尼姑也从窑中冲出，向宁毅这边杀来。本来他们行程都已经过半，宁毅又无人可当，群贼不防被后方一冲，登时缺口打开，宁毅等人被接应出来。
不等众人松口气，只听秦娟凄厉叫道：“师傅！”定静本来已经冲了出来，看到有弟子失陷返了回去，立马被团团围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宁毅稳住惶急的群尼，严令她们返回窑中守住洞口，再度杀进人群。群贼见杀神去而复返，都是胆寒，转瞬就被他突到定静身前。扯了定静要走，定静喘道：“宁...师侄，老...老尼...不行...了，带她走...”
殿后的都是些老成弟子，均早已重伤，听见长辈言语，竟挥剑自刎。有那无力挥剑的，纷纷强提一口气，向撞向敌人兵刃撞去，霎时间七八个弟子死的一个不剩。老尼姑心胆俱裂，就想冲上去拼命，到底已经力竭，轻巧就被宁毅扯住。
宁毅道：“师伯莫要自误，那边还有许多师姐需要支援。”却是佯攻左道那帮恒山弟子又陷入了苦战。
似乎是被群尼临死的刚烈震慑了肝胆，群贼就这么眼望着宁毅带走了定静。把昏迷的定静交到恒山弟子手中，宁毅又杀向那边解围，又是一番苦战，傍晚时分终于把大队带了回来。多亏有两个废窑，群尼避免了四面皆敌的场面，只要守住前后两个出口，敌人便无可奈何。
宁毅再度体会到了筋疲力竭的感觉，一回到窑中就便地不起，惹得群尼一阵紧张，若非他胸膛还有起伏，都以为他要不行了。
不怪她们如此想，实在是宁毅那种疯魔打法吓坏了众人，谁曾见过打架不闪不避的凶人！这一战他不知中了多少刀剑，群尼有心都数不过来。
定闲连忙安排弟子为宁毅包扎，宁毅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却被定闲以长辈身份喝住，索性一闭眼就任由她们摆布了。他全身浴血，衣物已经破烂不堪，又被血痂挂住没法脱掉，群尼只好一点点割破衣衫，小心为他清理伤口。
慢慢的宁毅上身已经精光，许多小弟子见他身上那番惨样，竟忍不住抽泣起来。有人开始在人群中叫起一个个名字来，得不到回应之后也开始哽咽，悲伤逐渐人群当中蔓延。哭声渐起，情绪开始宣泄，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对死者的追忆。
定逸坐在远处听着弟子们的哭声，越来越心烦，她知道不该这样，也知道宁毅只是个由头，可就是忍不住。方才在后方，她与掌门师姐听完弟子讲的闽地遭遇，知道宁毅对恒山派有大恩，不过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这贼厮依旧觊觎她的仪琳。
终于定逸怒了，喝道：“哭什么哭，这小贼还死不了！”群尼被长辈一喝立时止声，只余几个哭的十分哀痛的还在抽噎。
定静带着怒气分开人群，走到宁毅身边，低头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华山三弟子身上到处是伤，新伤狰狞，皮开肉绽白骨隐隐可见。老伤丑陋，如一条条恶心粗大的虫子拱在皮肉之下，说不出的惊悚，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这...”纵使心肠百般歹毒，此情此景，定逸任何挖苦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何况她并不是毒妇。望望默默留着眼泪，一脸担忧，小心翼翼为宁毅上药的小弟子，定逸咬紧牙根长叹一声行出窑洞去了。清冷的月光，洒在老尼姑高大身躯之上，照得她是那样落寞。
几双冰凉的小手，在宁毅身上摸来摸去，弄的他麻痒难耐，想大声吼一句“没吃饭吗！用力！”可惜只能心里想想，这种忍不住也要忍的感觉真踏马的...还不赖...
弄完了前边，众人小心把他翻个身，开始摆弄后边。仪琳生怕弄疼了他，竟然温言软语的哄了几句，搞的宁毅表情差点没绷住。等到下身的时候犯了难，众人迟疑半天只好求助掌门。
宁毅下身多是些山间奔走的擦伤，更不用说他对于宝贝护的是很严的，只不过他浑身浴血，看不出来情况到底如何。又有上身伤势作比，群尼下意识认为他下身伤势很严重，只双腿还好说，再往上就...
实在是男女有别，又都是出家人，定闲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轻声喊几声“贤侄”，宁毅只是不理，并不是他真要群尼服侍他下身，只是觉得有意思，想看看最后她们会如何处理。
众人看来看来看去，眼光都集中在几个年老女尼身上，那些老尼守了一辈子清规戒律，自是不愿。这时定静已经醒了，老尼姑很有几分须眉风范，就要亲自动手。定闲掌门拦住师姐，拉过于嫂小声嘱咐几句，于嫂便即答应下来。
于嫂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原是恒山白云庵中服侍定闲师太的佣妇。后来定闲师太见她忠心能干，收为弟子，此次随同定静师大出来，却是第一次闯荡江湖。
宁毅听说是她，刚想起身推辞，就觉有人轻巧的走出人群，只听一个动听的女音道：“师太，让我来吧。”
宁毅听见心中一凛，一骨碌坐起，猛的把来人拉在身前，寒声道：“你怎会在此处！”